巧碟眼看不妙, 連忙自背後抱住環兒:“夫人,您這是幹什麼?”
“放手!”環兒一字一頓的道。
“夫人千萬不要衝動,您這樣翎姑姑也無法回來了, 不如冷靜一下咱們從長計議。”
“她回不來我就去找她, 一直找到爲止!”說畢便一用力甩開巧蝶, 將短玉劍藏於寬大的袖口內, 大步直奔郭昭的寢宮。
“娘娘, 司馬伕人說有重要的事情求見。”
正在池邊悠閒餵魚的郭昭聽後,心想她突然來訪應該是知道了小翎的死,量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樣, 嘴角輕蔑一笑:“讓她進來!”
聽到腳步的臨近聲,郭昭調侃道:“妹妹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呀!”
看着此刻郭昭竟有閒情雅緻還悠哉哉的餵魚, 環兒的臉色更加陰兀, 郭昭疑惑的回首看向司馬伕人, 突然察覺到對方的氣氛不太對。
環兒道在在:“有些關於孩子未能出世便胎死腹中的背後原因要與娘娘商討商討,您看是不是要找個方便的地方再行商議。”
聽了她的弦外之音郭昭心裡打着鼓, 一直緘默不語,環兒見了挑眉道:“皇后要是不怕什麼,咱們在這說也無妨。”
郭昭放下手中的魚食,冷冷道:“跟本宮來!”
環兒微微一笑,目光閃過一絲詭譎。
二人行至西廂房的門口處, 環兒忽然止步, 道:“此事只准你我兩個人知道, 多一個人便多一份走漏的危險。”
郭昭瞟了對方一眼, 反譏道:“本宮都不怕, 司馬伕人怕什麼?”
一時之間環兒被郭昭的話噎的無法反駁,暗暗調整呼吸道:“那隻能把這件事埋入腹中, 待見到陛下時,再將此事講清楚,或許效果會比現在要好。”
“慢着!”見環兒折身欲走,郭昭伸手阻攔,眼裡的懷疑愈聚愈濃,隨後在海棠耳邊低語了幾句,海棠便自行退下。
寢宮內只剩下二人,四周靜的有些詭異。
郭昭掩飾內心的慌亂,道:“司馬伕人可以說了嗎?”
環兒冷笑了幾聲,一面步步走向郭昭,一面道:“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時候,依我看來你懷有身孕的事兒一直都是假的!”說着環兒迅速抽出袖中的劍,銀光乍現,直刺向郭昭,郭昭一驚,身體本能向一邊躲閃,頓時一股血腥味蔓延……
劍自郭昭手臂側滑過只擦破了點皮,趁司馬伕人未回過神兒之際,郭昭拼勁全身力氣推開她,環兒一個趔趄栽倒在梳妝檯上,臺上的首飾散落一地。
環兒起身再次撲向郭昭,郭昭早已有了防備環兒只能撲了個空,環兒看向郭昭的目光似要滴出血來,切齒道:“郭昭,今天我要與你同歸於盡。”
郭昭嚇得四處逃竄,扯着嗓子喊:“來人那,來人那,救命!”
兩人在屋裡追了好幾圈,屋子裡所有東西都被郭昭用來防身,正在混亂之際海棠帶領一隊侍衛破門而入將環兒擒住,她的雙手被侍衛嵌住,生生將她壓在了地上,環兒掙扎了半天也無法掙脫,怪只怪自己沒用,不能給小翎報仇。
郭昭在宮人的攙扶下靠在案席上,她已經嚇的魂不附體。
過了沒多久海棠喚來御醫處理好郭昭手臂處的傷口,她纔將目光落在被侍兵擒住的司馬伕人身上,譏諷道:“不自量力!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在此放肆!”說着站起身來走盡環兒,彎下腰面看着對方道:“你也太無用了點,自己的奴才都保不住,現在又要怎樣?想陪葬嗎?”
環兒定定的回視之,冷笑回:“即便是陪葬我也要拉着你!”
郭昭仰頭便笑,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兒,笑完面容一正,道:“你可知你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一片癡心!你不配!”
曹丕!環兒的心猛然一揪,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不見最好。
“夫人!夫人!”巧蝶趕過來時,正看到被數位侍衛壓在地上的夫人,撲通一聲跪在郭昭面前求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放過夫人吧!夫人畢竟是皇上妃子豈能容其他人如此的侮辱。”
郭昭一團氣梗在胸口,卸下平時的僞裝橫眉立目道:“住嘴!”轉而對着環兒質問:“司馬伕人你平時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奴才嗎?”
環兒看向巧蝶命令道:“巧蝶,你趕緊走!”
“不!奴婢不會不管夫人的。”巧蝶淚眼模糊道。
郭昭興致勃勃的看着兩人,諷刺道:“有這樣的主子,難怪一點規矩都不懂!”
郭昭看着二人心下暗忖反正陛下這幾天不在宮裡,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無論如何她要出一口惡氣,如果不是這個賤人她能得到陛下一世的寵愛?都是她!
念此,郭昭命道:“來人!今日作爲後宮之首,本宮必須讓司馬伕人知道什麼是不守規矩的下場,就打二十棍以示懲戒!”
巧蝶聞言急了,威脅道:“娘娘您不能這麼對夫人,等陛下回來您如何交待?”
這話一出,猶如火上焦油,郭昭冷哼了幾聲:“她犯的宮規死不足息,本宮打她二十棍已是做到仁志義盡,就是陛下回來也不能說什麼。”
曹丕不在!環兒一顆懸下的心意外落定,也免得讓他見到自己狼狽的摸樣,早在來之時便想過刺殺成與不成後會有什麼後果。
巧蝶雖然早早叫人去通知陛下,可獵場距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她估摸着最快的話也要到晚上才能趕回,到那時估計夫人連命都沒了。
這時幾位侍衛已將環兒駕起,郭昭道:“在這打,本宮要親眼看着。”
“娘娘開恩呀!夫人身子弱承受不起,就讓奴婢代夫人受罰!求求娘娘了!”巧蝶拼命拽住拖着環兒的侍衛,侍衛們相視幾眼,然後默默的放下了司馬伕人,靜觀其變。
環兒不願任何人因爲她再受到傷害,紅着眼睛道:“巧蝶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嗎?我叫你退下!”
巧蝶低着頭不敢看環兒。
郭昭坐到爲她準備的椅子上,道:“好衷心的奴才!本宮看了都感動呢!那就成全你們好了。”
“等等!”環兒喝道,心想小翎已爲她而死,決不能再讓巧蝶出事,於是她句句斟酌道:“郭昭我勸你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絕了,巧碟真正的主子是誰,想必你比誰都清楚。你懲罰的是我!我違反了宮規自當應該,若如巧蝶因衷心護主而獲罪恐怕會招人是非,娘娘可是一向以公正仁德管理後宮的不是嗎?”
聽了她一番言辭,郭昭身子向前一傾仔細打量司馬伕人一番,道:“說的一套套的,難怪!難怪!”
海棠道:“娘娘還要不要打巧蝶?”
“不打了!讓她好好的在這瞅着她主子是如何受罪的。”郭昭道。
“是!”海棠吩咐兩位侍衛即刻動手,另兩個小太監將哭喊的巧蝶制住,其中一侍衛手執粗棍朝環兒後背掄過去。
“嗯……”一聲悶哼,環兒立刻咬住脣不讓自己再吭出一聲,背後接連不斷的棍打,窒痛侵蝕着她的意識,慢慢延伸至腹部,耳邊是巧蝶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強迫自己睜開眼卻看到身下一片的紅,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流失,感覺背上的棍打突然消失了,她再也無法承受失去了直覺。
郭昭面色慘白的看着司馬伕人身下涌出一股股的紅漿,整個人彷彿雕塑僵在那裡,彷彿有一個聲音對她說這次你闖下大禍了。
丑時,天空濛上一層墨青色,心火如焚的曹丕未來得及換下一身的寒塵直奔玉寧宮,遠遠望去若隱若現的燭光透過窗櫺潑於青磚鋪成的外牆,整個寢殿安靜的令人毛骨悚然,揮手阻止太監的通傳,不知裡間等待他的將會是怎樣一場情景,想到此處他如墨般的眸子緒着無盡的滄桑,那腰間從不離身的墨玉此刻卻出奇的黑亮。
血腥味隨着他的靠近愈加濃重,神經越崩越緊,踏進寢宮的第一步,巧蝶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哭道:“陛下……孩子沒了!”
豁然,那個崩到極限的弦啪的一聲斷了,神情略微遲疑的曹丕行至巧蝶面前,刻意將聲音壓低道:“你說什麼?”
一下子巧蝶嚇得下巴巨顫,左一棒子右一錘道:“夫人懷了皇子,皇后打了夫人,夫人的孩子沒了。”
曹丕震驚的神情片刻凝滯,四周彷彿一切都靜止,然後滾滾而來的痛劃開一圈圈波紋蔓延至每一處關節,忍不住手握成拳。
越是無聲越是代表爆發後的猛烈,巧蝶垂頭不敢有絲毫動彈,她知道這一劫恐怕是逃不過了。
曹丕怔怔的望着塌間昏迷的環兒,忽然反應過什麼來,擡腳狠狠地踹向巧蝶,齒間擠出:“沒用的東西!”
巧碟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顧不上胸口處的疼,囁手囁腳地起身繼續跪地,嚥下口中的血腥,瘋狂的磕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念其還有存在的價值,曹丕不再理會,徑直行至環兒塌前,顫抖的雙手不知該碰她哪裡,閉上眼沉思了良久,深深的吸了口氣自齒間擠出:“傳郭昭!”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殿外響起太監的通報聲。
曹丕聽着逐漸清悉的步伐,緩緩擡頭,那身影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陰鷙一片,顫道:“陛下……”
不待郭昭解釋,後面的話語已然梗在喉間,她恐目直視面前毫不手軟的曹丕,眸光中的殺戾之氣直擊郭昭脆弱的心房,原來付出一切換來的卻是一顆她永遠握不熱的心。
隨着時間的推移,呼吸越來越困難,空氣越來越稀薄,郭昭開始掙扎,目光哀怨的乞求與一心想要她死的人對視,可面前的人已被憤恨矇蔽了雙眼,對她的乞求無動於衷,他好狠!往日的情面全然不顧,還是他根本就是逢場作戲。
突然意識到她萬萬不能就這麼死了,閉上眼痛定思痛從喉間擠出:“陛下……不想知道真正……的內情嗎?”
曹丕微頓,眸中的殺氣頓時褪了幾分,手下的力道緩緩鬆了幾分,郭昭趁機逃開,貪婪的大口吸着氣,臉漲的通紅。
“說!”曹丕冷聲道。
郭昭身子明顯一頓,捂着一片炙燒的脖頸,切齒道:“陛下有所不知,如果臣妾早知道司馬伕人有身孕有怎會施刑與她,所以是司馬伕人借臣妾的手除掉你們的孩子!”
冷哼一聲,曹丕嘴角牽強的彎出一抹弧度,側面看上去顯得異常的憔悴與疲憊,卻又俊的令眼前的人驚心動魄:“你以爲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以爲環兒有你這樣的手段嗎?”
郭昭聞言,自嘲了自己一番,早便猜到陛下已洞悉了一切。
她無力的靠在門邊,喃喃自語着:“輸了!這次算是輸的徹頭徹尾,輸的心死如灰!”擡眼凝視着那個她愛了半生的人,付出了半生的人,那俊朗如玉的面容竟越來越模糊,然後失笑道:“陛下您忘了,環夫人可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懷孕這方面想必比任何人都有經驗,自己懷了兩個月的身孕竟不知?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待察覺曹丕由她的話眉心越皺越緊,郭昭薄脣輕吐:“不是臣妾陷害她,而是事實!”
字字透過耳朵直墜曹丕的心腹,腳下一無力身子搖搖欲墜,慌忙扶案而立。
郭昭見狀心下一緊,想靠近他卻只能定在當地,痛聲道:“陛下您醒醒吧!再如此下去環夫人遲早會毀了你!她根本不愛你又怎麼會顧念你們之間的孩子!”
“閉嘴!不要再說了!”
郭昭痛心的看着對方搖搖欲墜的樣子。
過了很久,曹丕的眼神漸漸焦距,恢復些氣力後一掀案,桌案上的雜物哐當碎了一地連同他的心,怒吼道:“滾!全都給朕滾!別讓朕再看到你們接近環兒一步,髒!髒!”
郭昭不忍再看他眸光中的痛,轉身跌跌撞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