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兒時誓言(二)

看着面前一條條回縵交錯的走廊,環兒一下子便懵了,她迷路了!

氣餒的她拍了下腦門,低聲咒罵道:“笨吶!這怎麼辦好?”踟躕了片刻,只好沿着聲音的方向尋去。

環兒小心翼翼的穿過遊廊,撥開層層鬱鬱蔥蔥的花草,映入眼前的是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正在小涼亭前面的空地上一板一眼的習劍。

她猜測少年應是曹操衆多兒子當中的一位,環視四周發現再無其他人,於是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望着少年嫺熟的劍法不知不覺間牽引着回憶,觸動着情懷。

但見,少年旋身瀟灑的刺出一劍,腰間的墨玉叮叮作響;或許在這滿眼翡色之下襯得他的臉缺乏血色,白得幾乎透明,透過細緻極薄的皮膚甚至能看到顎下淡淡的青色血管。

他淡淡的眉微挑一下,散發着不經意間的頑皮,眼神犀利的盯着劍尖問:“她是誰?”

侍從瞥了一眼綴滿綠葉的灌木旁的綠衣女子,清冷透靈的令人驚歎,一下子便認出,於是笑回:“回二公子此人是老爺的環夫人,環夫人剛近府不久平日裡又深居簡出所以二公子不認識。”

“哦!”他纔將目光移向她,又問:“那你怎麼認識的?”

“奴才也是在環夫人進府的時候見過”侍從回。

子桓意味深長的瞟了眼站在那裡一直不說話,怔怔的盯着他看的環夫人。

環兒方纔看清他的眸,墨眸,潤玉般的眸,卻又深不見底,不可琢磨;恍若夢中擾亂一泓秋水的靜,卻不得不忽略水深處的黯然,就如同他腰間的墨玉,明明剔透卻幽深如墨。

環兒想離開但腳步卻不停使喚未知未覺間已走近,子桓向前一步,拱手道:“孩兒子桓見過環夫人!”

見一舉一動如此規範的少年,儼然是一副小大人,心下感嘆自愧不如,環兒臉微紅道:“見過二公子!二公子方纔練的可是衝靈劍術?”

“嗯!環夫人也懂劍術”子桓瞪着那雙大眼,眉宇間散發出孩童的稚嫩。

“略懂而已”環兒黯然回。

她不經意的黯然,子桓看在眼裡疑惑在心,目光一亮,道:“不如環夫人也練上一段,讓子桓瞧瞧”說着已將手中的劍遞了過去。

環兒連忙搖手,道:“二公子擡舉環兒了,我只是懂些皮毛而已,以前練來只爲強身健體。”遞過去的劍並未她的幾番推辭而收回,少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注視着她,模樣很是討人喜歡,環兒無奈這小公子實在難纏的緊只得接過。

很久沒有練過劍了,時間久的似乎都不知怎樣握劍,以前學的時候也總是偷懶,此刻只能硬着頭皮胡舞一頓。

子桓瞠目結舌的瞧着張牙舞爪的環夫人,噗嗤一聲,咯咯笑起來。而一旁的下人不敢笑出聲直憋得臉通紅,肩膀一抖一抖的。

環兒舞着劍那些不願憶起的往事洶涌而至,瞥眼見他們笑得前仰後翻,一陣氣惱加委屈丟下劍便坐在地上哭道:“你們……都欺負我!”憋了好久的眼淚像是洪水找到了出口似的宣泄着。

見她如此,子桓慌忙收起笑聲,快步湊近她,用手指輕輕的戳了下環兒,道:“你……別哭了!我不笑了。”

環兒抽抽搭搭的擡頭看向他。

子桓見她嬌美的小臉,掛着未乾的淚珠甚是嬌媚,頭一歪,咧嘴笑道:“孩兒之所以笑是因爲你練得好!”

話音剛落,哭聲再一次起伏。子桓一陣暗惱,一旁的奴僕終是忍不住笑出聲,子桓瞪了他眼,那下人知趣的捂住嘴,咳嗽了幾下,若無其事的垂着頭端詳着自己的腳趾。

在此期間,環兒的哭聲也越來越兇,流亡的路上面對死亡的恐慌,都沒掉一滴淚的她,如今這是怎麼了?環兒自己在心裡疑惑着,淚卻不爭氣的流着,特別是看着面前少年焦急的模樣,她更是哭的昏天暗地,彷彿與失散多年的親人,初次相認哭訴衷腸。

子桓搔着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環夫人竟這般小家子氣,他隨便鬧鬧便哭的沒完沒了,得想辦法不能讓她再哭了,別人看了會誤會的。念起,子桓拾起地上的劍,二話不說便耍起來,倏爾學酒鬼舞劍,倏爾故意跌倒,狀況百出。

環兒抽搭着再次擡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子桓圍着她耍了一圈,試想着方纔還擺出一副謙恭知禮的小公子,爲了逗她笑竟自毀儀表,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子桓見了長長的舒了口氣,暗自腹誹着環夫人果然不一般,比他弟弟妹妹還要難哄!(當時子桓年僅十二歲,比環夫人小三歲)

見子桓停下動作,環兒忙摸了兩把淚,起身隨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上前幾步拽着子桓的衣袂道:“別以爲這樣就沒事了,你必須補償我。”

“怎麼補償?”子桓眨巴無辜的大眼,試着抽回袖子,環兒卻攥的更緊。

“容我想想”環兒道,她那黝黑的眼珠在微腫的眼眶內左右轉着,嬌脣緊抿,那摸樣要是讓曹孟德看了又得親上幾口,思量着二公子的脾氣看上去還不錯,平常她也無一事兒可以消磨日子,正好可以習劍。

“啊!想到了”環兒眸光閃爍,道:“既然你嫌棄我舞的不好,那便由你來教我劍術。”

子桓想了想,搪塞道:“這個也不難,只是本公子還有學業未完成,沒有太多的時間。”

聞言,環兒含着淚花的雙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子桓,眼見哭出聲之時,子桓忙道:“好!你別哭!答應你就是。”

環兒聽後,破涕爲笑道:“以我的聰明伶俐用不了多少時日的,你放心!”

子桓想起方時的情景遲疑的點點頭,環兒眯着眼欲回擊,忽然想起她還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解決,轉而討好道:“還有一件事,請公子幫個忙。”

“又有事?”子桓一聽撅起小嘴很是不滿,暗自咕噥着下次出門之前一定要看黃曆。

“又不是什麼大事,你看你那副表情”環兒白了他一眼,又道:“嘿嘿!我只是迷路了。”

“原來你是路癡!”又見她欲哭的神情,子桓立馬收住了笑意,輕咳了幾聲,牽過環兒的手帶她走出迷誤。

轉身間,他們的背影便消失在花雨霏霏的曲徑中。

多年來,夢中的她時常會誤進迷誤,在迷惘之時,總有那麼一雙並不寬厚的手攜着溫暖的愛意帶她走出迷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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