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寒冬,屋外大雪紛飛,綴滿枝頭。
逆風中陣陣暗香襲影,原是梅花盛開,透過窗櫺屋內火光隱隱,燃燒火柴噼裡啪啦作響夾雜着女人分挽時一聲聲的痛苦慘叫。
只見魏王宮中下人們匆匆的往來忙碌,塌前的產婆滿頭大汗像是比自己生孩子還要吃力,而塌上女人由於致命的疼痛五官擠在一起,汗水浸溼了烏髮粘貼在她額間。
“夫人,用力呀!孩子的頭就要出來了!”
聽到產婆的話,環兒似得到了鼓勵猛吸一口氣,攥緊被單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只聽嬰兒的哭鬧聲劃破長空。
“恭喜夫人!孩子很健康是個男嬰。”環夫人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陷入昏迷。
此時正在議政的曹操聽到下人的稟報後眉開眼笑,想了會兒笑道:“一是恭賀本王老來得子之喜,二是恭賀本王封王封地之喜,待到小兒百日之時銅雀臺設宴慶賀舉國同歡,屆時歡迎各位前來到賀!”
大臣們隨聲附和踊躍參加,還是會有少數人心裡打着鼓,這次的設宴定是曹操藉此機會查探欲匡扶漢室的大臣有多少,好進行下一步的稱帝。
百日之時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卻正好臨近過年,所以一年到頭忙碌在外的人差不多都已回家團聚。
階階來到銅雀臺上兩邊的高臺好似漂浮在天空,美麗的飛閣高街雲天,遠遠地連着西城可以看到漳河之水曲彎流長,周圍座座花苑郁郁青青,左右龍鳳的金玉雕像分別代表着金鳳台,冰井臺;東西上橫二橋相通,擡頭看雲霞夜空彷彿觸手可得,俯瞰整座鄴城王宮東西七裡,南北五里,人流不息,魏王的幾十位公子更是悉數到場,再加上朝中的大臣們雖是未全到但來的是多數。
待到今天的主角魏王與環夫人懷裡抱的曹宇入座後,大臣們才相繼入座。
環兒坐在曹操的身邊眼睛卻時不時的瞟向那個方向,見坐在子桓身邊的美豔嬌妻目光中的神采瞬間黯淡下來。
她問過子桓,爲什麼會喜歡她,在環兒看來她自己沒有哪點特別的,子桓卻回答她“沒有爲什麼從小就喜歡了,彷彿喜歡你已經成了我的習慣。”她聽後心裡很是失落,“習慣喜歡”她從來沒聽說過。
曹操察覺她神思遊離的樣子面上閃過一絲陰霾,對於環兒他只覺欠她太多,所以始終硬不下心。
此刻,宴會中必不可少的歌舞娓娓到來,幾位舞娘隨着絲竹管絃之樂偏偏起舞,細柳腰肢,華容婀娜。
不一會大殿內瀰漫着異樣的花香,衆人驚奇紛紛猜測花香的來源。
曹操眯起微醉的雙眼靠在環夫人耳邊:“夫人可真香呀!”
環兒下意識的躲開忙笑道:“魏王這可不是妾身身上的香。”
然而,兩人之間的互動卻絲毫不差的落入子桓的眼裡,他移開雙眸,擡首將杯中酒飲盡。
舞池中,突然其中一個舞娘凌空躍起舞袖間灑滿各色花瓣,周圍的其它舞娘也隨之舞起花瓣,大廳的香氣更重幾層,令人沉醉。
甄宓一時驚奇拉着子桓的胳膊說:“原來香味是從這來的,寒冬臘月的何來那麼多的花瓣呢?”
子桓定了定深思,側頭看向甄宓時,正撇到曹植醉醺醺的眼神直往這瞟。
幾分醉意的子桓懶懶勾起嘴角,附近看到的人大部分都被他柔柔的一笑勾去了魂魄,他一手滑入甄宓的腰間,攬入懷附在耳側輕聲道:“再香也沒有我的宓兒的香。”
他今天是怎麼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甄宓紅着臉垂下頭推開子桓:“夫君喝多了!”
子桓看着她害羞的莫樣輕笑了幾聲,然後故意瞟了一眼曹植略帶痛楚的眼神。
衆人喝彩聲下,一舞跳罷,舞娘攜着衆多舞伴行禮,曹操前傾了傾身子,盯着舞娘容顏笑道:“真是色如春花呀!賞!”
舞娘姿態曼妙磕頭謝恩,行禮退卻,香味不似先前時的濃烈,卻別有一番韻味。
接下來,便是大臣們一一向魏王歌功頌德,極力展示自己的才華,曹操拂面笑道:“此乃我兒之百日,國家之事且棄於腦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曹操說完大臣們便面對面連連點頭稱是。
而心思全然撲在甄宓上的曹植,瞟着他們的夫妻甜蜜妒火烈烈於胸,藉着酒勁詩興大發,扶案站起搖搖晃晃的舉着酒杯,道:“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一首作罷,羣臣譁然,曾以《銅雀臺賦》震撼四海,引得曹操極力重視的曹植,怎會如此不合時宜的詠出此詩來。
曹操眯起眼,壓低着嗓音問:“植兒這是在念着誰呢?”
這時,崔凌雨暗地裡擰了兩下曹植,曹植頓時清醒了些許,發覺闖禍了,忙道:“兒臣……嗯……看到剛纔舞娘曼妙的身姿,不禁心中歡喜有感而吟。”
“哦,原來如此!”曹操撫着鬍鬚破怒爲笑:“植兒喜歡,爲父就將她賞賜與你便是。”
“謝父王!”曹植小心翼翼的回着,暗地裡摸了把汗,心下暗悔真是極必亂,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對宓兒的感情了,必須儘快得到世子之位才妥,分析下現在的局勢,他內有楊修,外有崔琰的暗助,還結交與曹丕結下仇的丁儀,最重要的一點是父王愛他的才,想到這裡一顆混亂的心瞬間安靜下來。
這件小插曲很快的被熱鬧的氛圍淹沒,過了半響,環兒將孩子抱給了奶孃,對曹操低語道:“妾身有些事,出去一下。”
曹操迷着醉眼:“外面天這麼黑讓小翎陪你去。”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曹操遲疑的點點頭,望着觴中酒不再多說什麼。
出了宴廳,銅雀臺中燈火彤明,誓要將每處不爲人知的角落面於世人,怎會黑暗?
環兒舉步隨意,沒有約定也不曾熟悉這裡,只是隨心而走。下了銅雀臺,來到銅雀苑,寒風一陣凜冽,她下意識的抱緊雙臂,背後突然被人緊緊抱住,熟悉的懷抱,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味道只是參雜着濃濃的酒意,她知道是子桓。
今天的他身上有那麼大的酒氣,對這方面子桓一直都很節制的,正在疑惑間,子桓將臉埋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她身子一緊只覺酥-癢的感覺麻醉到心裡。
還是迷戀環兒身上的味道,大廳的香味他聞的頭痛欲裂,抱着她,子桓才明白只要這個人肯留在自己身邊無論那孩子是誰的他都認了,不管她心裡有誰他也認了,念此他手臂又是一緊,險些令環兒哼出聲,環兒側過頭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子桓趁機突然吻上她的脣,環兒卻倉皇躲過,子桓一怔,心更加不安,附在環兒耳邊一聲聲喚着:“環兒!環兒!”
感覺到子桓的無助,言語中的不安,環兒反握住附在她腰間的手,擔心的問:“怎麼了?是不是酒喝的太多了。”
子桓哀聲道:“說…說你愛我,說你不會放棄我!說呀…環兒!”
“子桓!別這個樣子…我該回去了!”環兒怕被人發現,掙脫掉子桓的懷抱。
“我妒忌!父王能堂堂正正的坐在你身邊,我妒忌!你能給父王堂堂正正的生孩子。”說着子桓重新抱着環兒,卻被環兒推開了,她明白了子桓爲何如此反常,他是怕自己會爲了宇兒放棄他。
可宇兒的身世萬萬不能傳出任何風聲,如果她現在有任何的心軟,將來必定會對宇兒造成嚴重的傷害,宇兒會怎麼看待他這個母親,想到此處眼淚刷的流下,子桓察覺到她的拒絕低頭看向她,黑夜裡明亮的眼眸沁着一顆顆淚珠,教人憐惜。
子桓的心猛然一刺,面上卻無波瀾,早在愛上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習慣於這種疼也麻木了,捧起她的臉輕聲道:“是我不對!怎說出這樣的話來!”看着她那被淚水浸溼的睫毛微微一顫,他的心疼的幾乎快要窒息了,俯首吻臉頰上的淚痕,環兒卻將臉轉向一邊,轉身而去。
子桓久久的站在原地看着懷中空空如也,直到那少的可憐的溫度慢慢消逝,仍然依稀可以嗅到環兒的體香,他無法挪動腳步離開,因爲除了這裡,甚至過了下一刻都與環兒不再有任何關聯,短暫的相聚,片刻的甜膩,然後是無盡的等待與煎熬不斷的循環往復,太久了,久到他以爲自己快要等不到了。
兩個人情極所至都沒有發現黑夜裡有一對眸子緊盯着他們。
待他們走之後,在月光的投射下慢慢的映出了那張絕世的臉,忽聽到背後有動靜“誰……”轉身看清來人是誰即慌張的欠身施禮。
曹操低沉的聲音道:“你都看到了!”
她猶疑了一下,而後點點頭。
“有些事情,到了該說的時候總會有人說出口,本王不希望聽見任何關於此事的風聲。”
甄宓點點頭:“但聽魏王的。”
一場交易就這樣在黑暗中醞釀。
回去之後,已開始熱鬧的抓鬮,環兒心不在焉的孩子抓的什麼她也沒注意,大家說什麼她也沒注意,只是聽說剛有個叫蔡文姬的女人,父親好像是以前的老將求魏王救她的夫君,她也稀裡糊塗的沒聽進去,心想大概是曹操的老毛病又犯了,別人的妻子纔是最好的,看着你一言我一語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她也沒有心思總算將宴席熬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