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憲對城中的路徑最熟悉不過,帶着七八個親衛在僻靜處藏了半夜,這才脫下了衣甲裝作普通百姓模樣進入一處空置的民宅,此時他萬念俱焚,仔細回想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是中了高謹的奸計。
什麼臧霸下牢獄,孫觀被鞭笞其實都是假象,高謹押着臧霸見呂布的那一刻就早已有了引他出洞的謀劃。
想到現今朝不保夕,呂布正四處緝拿自己,而城外的曹操恐怕亦會猜疑他是假降誘使曹軍入甕,天下之大竟再也沒有了容身之處,宋憲便齜牙裂目,恨不能將高謹碎屍萬段。
眼見七八個親衛一個個落魄茫然,宋憲心裡明白,再這樣下去他是死路一條,這些親衛現下還未生出什麼念頭,當思前顧後之後,恐怕就是綁縛他去呂布那裡換取他們性命的時候。
他猶豫再三,咬了咬牙,對衆人道:“隨我走。”
親衛道:“將軍哪裡去?”
宋憲握緊手中朴刀,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機:“殺高謹,再潛出城去獻給曹公。”
這是他唯一的出路,要取信曹操,令曹操不疑他假降,就必須納出投名狀,而投名狀就是高謹的頭顱。
衆親衛駭然。宋憲道:“怕什麼,鏖戰了一夜,高謹那廝恐怕也已經疲了,九成是在宅中酣睡,他的宅邸並不大,亦沒有門禁守衛,只要衝進宅中,我們七八個人攻其不備,必取他的狗頭。”
衆親衛這才壓下了心中恐懼,宋憲想定,便覺得這已是他最後一條退路,連忙叫親衛去尋了幾件普通的衣衫,又將朴刀裹在衣內,帶着人便出了荒宅。
卻說高謹活俘了于禁,便讓楊志等人將於禁押去報功,自己則信步回到宅中,張章昨夜聽到城中的廝殺聲,唬的一夜不敢睡,見到高謹渾身是血的回來,心裡的石頭落地,一面叫婆娘去浴房燒水,一面迎着高謹道:“公子可算回來了。”
高謹點點頭,見張章眼袋深重,便道:“怎麼?昨夜沒有睡好?”
張章道:“哪裡敢睡下,生怕有亂兵衝進來。”
高謹笑了笑,對張章道:“我洗浴之後你也早些睡下吧。”
張章點點頭。
高謹衝了把澡,倦意便襲了上來,回到臥房打了會坐,便不知不覺的睡了。
宋憲帶着人到了高謹的宅邸,此時街上到處都是捕拿漏網曹兵的軍士,他們剛剛現身,便被幾個軍士盤問,宋憲將幾個軍士引到僻靜處,將這幾個軍士殺死,隨後換上他們的衣甲,這才裝作尋常軍士搜捕的模樣帶着人安然無恙的過來。
他推了推門,見前院的大門已經栓死,便叫人從後牆翻過去,此時張章夫婦也已經睡下,宋憲偷偷摸到高謹臥房,躲在門外聽了一會,裡面傳出微微的低鼾聲,不由大喜,心說自己果然沒有料差,大吼一聲,一腳踹開木門,便帶着親衛舉刀衝了進去,對着臥榻便是一陣亂砍。
牀榻上褥絮飛揚,宋憲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疑色,高聲道:“人呢!”
衆親衛這才發現臥榻上並沒有人。
此時一聲冷笑從宋憲腦後傳出,宋憲背脊一涼忙不迭的轉身去看,只見高謹好整以暇的站在牆角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先是愕然,隨即大怒道:“狗賊,今日看你玩什麼花樣!”
高謹嘆了口氣:“既然知道你們要來,若沒有把握,我還會站在這裡嗎?”
此時宋憲雖然心虛不已,背脊已被冷汗浸透,但在此時爲了鼓舞親衛,只能表現出必勝的把握,雙手握着朴刀,刀尖指住高謹,防備高謹的突然動作,口裡忍不住問:“你是如何得知我們會來?”
高謹輕視一笑:“換位思考恐怕宋將軍是如何也不會懂的。現在城中到處在搜捕你,不成想你竟自投羅網,也好,省卻了很多麻煩。”
所謂的換位思考,其實就是高謹設身處地的站在宋憲的角度上去分析他可能會採取的行動,而宋憲幾乎沒有選擇,除了取信曹操笑納投名狀之外別無他路,尋常人的頭顱自然是不值錢的,僅限的幾個人中恐怕也只有呂布、張遼等重要軍將才能將功補過,而高謹明顯是這幾人中最容易刺殺的對象,因爲他不但已經是呂布軍中的重要人物,而且躥升太快,甚至連守衛都沒有一個,以宋憲的條件恐怕也只有趁高謹全無準備帶着親衛來刺殺高謹了。
宋憲此時已無路可走,爆喝一聲,一振手中朴刀,喝道:“上!”
高謹項已取出一柄長劍,從容不迫的擺開門戶,一聲不響,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緊盯着分左中右三方撲來的敵人。
宋憲領着親衛迫了過來,收緊對高謹的包圍。
此時三把朴刀,同時往高謹攻到。高謹一見對方的聲勢,便知這些親衛的手底不弱,不過這時已無暇多想,右手長劍拍的一聲擋開了正中攻來那人的朴刀,趁對方朴刀蕩起時,側身飛出一腳,猛撐在對方下陰要害,然後拖劍掃開了右方另一個攻擊者。
比鬥廝殺並不是像後世那樣如此規矩,只要能致對手於死地,便是最佳的招式,至於什麼武德更是毫無邏輯的天方夜譚,至多也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一點恩賜罷了,尤其是在生死相搏的時候,任何的疏忽都將是致命的,高謹那一下擊中一人的下陰要害下腳極重,一下子那親衛便仰倒慘叫再也爬不起來。
宋憲那想得到他如此強橫,勃然大怒,仗刀搶先攻來,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其餘親衛一擁而上,六七柄刀劍幾乎堵死了高謹全部的退路,高謹知道此時是生死關頭,退縮不得,涌起沖天豪氣,邁開馬步,狂攻而去,氣勢的凌厲威猛,遠超敵人。峨嵋派三大奇術越女劍法醞釀使出,其快無比,一下子擋開四五柄刀劍,還有閒暇去攻擊宋憲。
越女劍以輕盈狠辣著稱,頃刻之間,手中長劍已連續攻出數招,靈動無比,竟硬生生的逼開衆人的攻擊,只有宋憲一劍趁着高謹疏忽,令高謹的胸口朴刀劃中,幸好高謹躲避及時,也只是割破了一道缺口,畫出一條半寸許深的傷口。
而兩個親衛也瞬間斃命,此時宋憲和剩餘的兩三個親衛已經大感不支,這才知道高謹的厲害,高謹手中長劍如毒龍一般迅速的點了宋憲兩三下,宋憲左右支拙,只好硬着頭皮棄守爲攻雙手握刀全力猛砍過來,高謹冷笑一聲,擋開一抹刀鋒,挺劍迎上去,這一次再不是越女劍法,而是毫無章法的猛擊,猶如通臂拳一般狠狠甩劍而出。
高謹迎頭劈過去的那一劍,看似簡單,其實卻隱含變化,隨時可改爲側劈,且力道極大,隱合着通臂拳的精要。
長劍狠狠甩出,重重揮格在宋憲正面攻來的一刀處,宋憲哪裡吃的住這麼大的力道,他不是典韋那種變態,此時又低估了高謹的力道,鏘的一聲,朴刀脫手,叮鈴落地。
高謹攻勢未盡,長劍順着宋憲的頸脖橫掃,哧的一聲斬下宋憲頭顱,那頸脖連接處飆出一道血劍,順勢噴的到處都是。
高謹此時仿若殺神,回望了剩餘的兩個親衛一眼,眼眸中殺氣騰騰。這二人見高謹如此,哪裡還敢挺刀上前,不自覺的向後後退幾步,其中一個雙膝一軟,噗通跪地,高聲道:“我……我願降。”
高謹收起長劍,看着滿是狼藉的臥室,不由得苦笑,恐怕自己又要破費一筆錢財去置辦些傢俬了。他從容的站定,此時入城的于禁、宋憲一個被他俘獲一個被他殺死,這一仗的首功恐怕非他莫屬了,只是不知呂布到時候會不會獎勵些金銀細軟,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