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大喜,於是調動三軍。自水路向江夏進攻。
消息傳到襄陽,劉表大驚,於是連忙將蔡瑁叫來道:“德珪,江東軍攻江夏,當如何?”
其實劉表早有深層次的考慮,此次孫策氣勢洶洶而來,一是有朝廷的敕命,名正言順,其次又打着報仇的旗號,江東軍雖少,可是既佔着大義,優勢裹挾着仇恨而來,必然是一場生死大戰。
劉表心裡沒底。
劉表是漢室宗親。姿貌溫偉,少時知名於世,與七位賢士同號爲八友,東漢末爲鎮南將軍、荊州牧,用蒯氏兄弟、蔡瑁等人爲輔,世稱劉荊州。討董諸侯聯盟解散後,孫堅暗得國璽歸南,劉表因袁紹通知此事,於孫堅歸程上截擊之。兩家結怨。後孫堅跨江擊劉表,反爲劉表軍所殺於峴山。劉表後納張繡爲屏藩,互結脣齒,深爲曹操所忌。
劉表勤勉好學,善於獨立思考。十七歲時,劉表就曾向自己的同鄉兼老師——當時的南陽太守王暢提出:“奢不僭上,儉不逼下,蓋中庸之道,是故蘧伯玉恥獨爲君子。府君若不師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遺於世!”這段話是針對王暢過於簡樸的生活作風而提出的疑問,並且充分表明了自己與衆不同的獨特見解。青年時期的劉表沒有仿效當時流行的隱居山林的清流作風,而是積極地投身仕途,被大將軍何進闢爲掾屬,很受何進的賞識,後來被升爲北軍中候,掌管禁軍。初平元年原荊州刺史王睿被孫堅殺死,何進向朝廷推薦了劉表擔任荊州刺史,這也顯示出何進對劉表的偏愛及對劉表的能力和才華的肯定。
當時的荊州形勢相當複雜。“江南宗賊盛,袁術屯魯陽,盡有南陽之衆。吳人蘇代領長沙太守,貝羽爲華容長,各阻兵作亂”,而劉表卻是“單騎入宜城”。面對荊州混亂的局面,劉表顯得從容鎮定,沉着冷靜,並果斷採取了一系列措施迅速穩定了局勢。首先。他爭取了當地具有很大影響力的蔡、蒯兩大家族的信任和支持,並徵求他們的建議。
當時蒯良、蒯越兩兄弟都頗有才識名望,蒯良對局勢提出的見解是“衆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認爲“苟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從而問興兵與策乎?”而蒯越卻有不同的意見,他說“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又認爲“宗賊帥多貪暴,爲下所患。越有所素養者,使示之以利,必以衆來。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君盛德,必襁負而至矣。”還建議劉表“兵集衆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
應該說蒯良說得比較虛一些。而蒯越的建議則是極富實幹精神的,劉表也用很高明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他說“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先把兩個人都誇了一番,然後採納蒯越的謀略,“使蒯越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襲取衆多,或既授部曲”,一舉殲滅了宗賊勢力,後來他又平定了零陵、長沙等郡,扭轉了荊州的混亂局面,劉表自己也晉升爲荊州牧、鎮南將軍。
經過幾年努力,劉表成爲一個僅次於兩袁兄弟的一股強大勢力,“南收零、桂,北據汗川,地方數千裡,帶甲十餘萬。”…。
劉表控制荊州以後,對於屬地的管理也是勵精圖治,有條不紊,貢獻良多,體現出一代能臣的本色,把荊州治理得有聲有色,之前“人情好擾,加以四方震駭,寇賊相扇。處處糜沸”的荊州,變成了“萬里肅清”的東漢後期最後一片樂土。在對外問題上,劉表採取了擁兵自重的正確政策,儘量避免發生大的衝突,以免造成老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在經濟上,劉表有效利用了當地各大家族的勢力,推行了各種行之有效的措施,使得農業生產得到了很大的恢復和發展,荊州地區的百姓“大小鹹悅而服之”。
只不過劉表此人雖然擅長治理,卻不懂的用人,當時中原地區戰爭頻繁,荊州相對較爲安定,一時間許多中原的豪右大姓,衣冠士族都舉家南下,落戶荊襄。加上荊楚才俊,荊州可謂羣賢畢至,人才鼎盛。
但劉表又用了多少呢?劉表麾下的人才不過是南郡中廬的蒯良、蒯越兄弟,襄陽地區豪族,劉表的主要謀臣。從事中郎義陽人韓嵩,別駕零陵人劉先,東曹掾北地人傅巽。襄陽地區豪族的代表蔡氏集團,包括劉表妻蔡氏的弟弟蔡瑁及外甥張允。以及各自擁有獨立部隊的守邊大將文聘、黃祖。可以看出這是一個以姻親關係爲紐帶,以襄陽地區豪族勢力爲核心的統治集團。
而當時的荊州人才鼎沸。如司馬芝、裴潛、和洽、王粲、桓階、邯鄲淳、徐庶等;還有後來的諸葛亮、龐統、魏延、黃忠、馬良、蔣琬等;以及歸附東吳的甘寧等。這些人俱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可是劉表卻不能用,足見他任人唯親。
其實,雖然劉表不曾想吞併天下,但還是有一定的政治野心的。他常常以西伯侯周文王姬昌自居,也想稱霸一方,並曾派遣賴恭、吳巨企圖奪取交州地區。但劉表志雖不大但才更稀鬆,對於爭霸,“非不爲也,是不能也”。劉表表面上也願意任用人才,但一方面。很多人並不看好劉表的政治前景,來了荊州也有意迴避,並不買劉表的賬,如毛階、杜襲、和洽等人;另一方面,即使他將人才收於帳下,但由於他的氣度等原因,人才並不能得到充分任用。
當時有“七子之冠冕”的王粲在荊州的境遇。王粲是在“西京亂無象”的情況下南下荊州避難的。他和劉表有較深的淵源。首先,他們都是兗州山陽郡高平縣人,是所謂的“邑人”,即老鄉。第二,劉表與王粲的祖父王暢都是漢末的“清流”,王暢是“八俊”之一,劉表是“八顧”之一,而且王暢任南陽太守時,劉表還受學於他。恩師的孫子兼同鄉來投奔自己,按理該予以重用?不少字但實際是,劉表以王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
其實王粲,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王粲祖父王暢爲南陽太守時,劉表曾從其受學。但其實師徒倆的觀念、作風並不相同,劉表還曾吃過一個軟釘子。王暢對南陽當地的豪族勢力是嚴厲打壓的,使當地“豪右大震”;又針對郡中豪族奢靡的作風,王暢以身作則,穿布衣、乘羸馬蔽車,想矯正這種不良風氣。此時劉表卻對王暢進諫,認爲王暢作得太過激了,實際上是承認並肯定當地豪族的作風,與其後來在荊州對待當地豪族的態度是一致的,這也是他宗室、“名士”身份的正常反應。但王暢並未接受建議。…。
再來看看武將甘寧。甘寧是從益州敗逃入荊州的。他最先帶領着僮客八百人來投靠劉表。結果只能“居南陽,不見進用”。當時南陽的實際控制者是張繡,而甘寧在南陽是遭到張繡排擠的,劉表之所以不重用甘寧,根本原因落在雙方的身份上。
劉表是宗室望族,那甘寧是何許人也?是一個遊俠。
“遊俠”是當時頗爲活躍的階層,並且是有等級的。像曹操、袁紹、張邈之流,也被人認爲“好遊俠”。但他們更多表現在“立氣勢,作成福,結私交”上,與甘寧不同。甘寧卻是盜賊,盜賊是遊俠中較低層次的一類,即所謂“輕俠”。
我們還可以把劉表的用人與曹操、劉備、孫權橫向作一比較,來看看其中的差異。劉表不能忍受“通脫”的風尚,務虛不務實,只重用地方豪族實力派。而曹操則不計小節,高舉“唯纔是舉”的大旗,並且打擊地方豪族勢力;對待隱居的高士,劉表傲慢愚鈍,人謂水鏡先生爲“奇士”,劉表見後竟說:“世閒人爲妄語,此直小書生耳。”劉表總端起自己的“名士”架子,瞧不起社會地位低而有實才的人。孫吳政權則因出身微寒,沒有種種條框的約束,敢大膽提拔像甘寧這樣的遊俠之士。
劉表這樣的人,自然只能依靠蔡瑁這樣的人才,而蔡瑁與劉表亦結了姻親,深的劉表信任。
只不過此時蔡瑁也一時慌了手腳,在荊州蔡氏諸家最爲鼎盛。蔡瑁父親蔡諷之妹嫁與東漢太尉張溫;蔡諷長女爲黃承彥之妻;小女爲劉表後妻,都是蔡瑁的妹妹。憑着這層關係,蔡瑁被劉表任命爲南郡竟陵太守、鎮南大將軍軍師。
他和蒯良、蒯越輔佐劉表收回了零陵、桂陽諸郡。又助劉琮毀劉琦,爲時人所鄙。劉表有兩子,長子劉琦長得很像劉表,表開初愛劉琦。少子劉琮娶劉表後妻蔡氏侄女爲妻。蔡瑁及外甥張允得到劉表的寵信,對劉琮之小善必加宣揚,雖有大過必加遮掩。蔡氏稱劉琮之美於內,蔡瑁贊劉琮之德於外。這樣一來,劉表逐漸地愛劉琮而厭惡劉琦。
其實蔡瑁並非沒有才幹,只是沒有膽略而已,此時聽到孫策進擊江夏,便知道大事不妙,對劉表道:“黃祖乃是主公帳下猛將,他爲江夏太守,必可抵擋孫策。”
蔡瑁是有自己小心思的,若是派出援軍,他當仁不讓的自然要掛帥出征,只是江東霸王之命如雷貫耳,蔡瑁也久未經歷陣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易抵擋,一個不好,說不定會搭上自己的性命,蔡瑁自然不願意走這等買賣。
劉表見蔡瑁回話回的不鹹不淡,只一句黃祖必可抵擋孫策來搪塞自己,不由怒道:“黃祖在江夏不過有兵兩萬餘,此次孫策攜恨而來,如何能抵擋?江夏若有失,則襄樊不保,德珪莫不是欺我嗎?”。
蔡瑁連忙小心謹慎的道:“主公要如何?”
劉表道:“可立即派出援軍,率襄樊水師去救如何?”
蔡瑁只好硬着頭皮點頭稱是。
劉表道:“此次由德珪掛帥,不可失了江夏。”
蔡瑁此時已是冷汗直流,他雖然有世家的傲氣,並不將多少人放在眼裡,可是孫策的大名他確是聽過的,真讓他去和孫策交戰,多半是凶多吉少,連忙道:“爲主公分憂,自然是我的分內事,只不過最近身體有恙,恐怕會貽誤軍機,若令張允可代某前去,必可大獲全勝。”…。
張允乃劉表外甥。他與劉表妻弟蔡瑁同樣得寵於劉表,亦與劉表次子劉琮相睦,蔡瑁與張允交好,可是在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劉表沉默片刻,點頭同意道:“如此也好。”
遂當即令張允帶襄樊水師順江而下,前去江夏。
蔡瑁好不容易鬆了口氣,正在這時,一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傳入襄樊,一支曹軍在襄樊水師南下之後,突然渡過江水,抵達了襄樊腹地,隨後,更可怕的消息傳出,新野爲曹軍佔領,曹操率領大軍在後,屯駐新野,隨時準備攻荊州。
這個消息立即令劉表驚慌失措,若說水師,荊州尚可稱雄,可是若比陸戰,襄陽雖有十萬步卒,可是訓練鬆懈,分散在各郡,在襄樊也不過三四萬人,在這種情況下,曹操突然進攻荊州,且有一支軍馬度過了江水,其後果可想而知,劉表連忙令召衆人來問。
衆人也是無計可施,曹軍此時並不勢大,可是如今突破了江水,荊州的優勢蕩然無存,完全暴露在曹操的兵鋒之下,這還倒罷了,更爲重要的是,現在水師去了江夏,江夏等地亦受到孫策的威脅,現如今,除了荊南尚可得到支援,恐怕再無能爲力了。
蔡瑁率先道:“眼下曹軍勢大,我等不可與之正面交戰,何不如退守江陵,待荊南四郡援軍抵達,再做打算?”
劉表亦覺得如此最爲穩妥,否則令曹軍圍了城,那麼想跑也跑不了了,劉表畢竟是個宗室子弟,這些年在荊州安穩了這麼久,早沒有了當年孤身入荊州的勇氣。
此時蒯越反對道:“主公,如此大爲不妥,曹軍若是進入襄樊,以襄樊爲基地,進而南下,主公該如何辦?曹操野心勃勃,又挾持天子,若令他大軍南渡,主公必敗,何不如坐守襄樊,號召荊州各郡率軍來救。曹軍渡江者不過萬人,並無糧草接濟,只要主公固守,堅壁清野,又有何可懼之?”
劉表亦是覺得蒯越很有道理,蒯越乃是南郡中廬人,西漢初名臣蒯通之後人。爲人深中足智,魁傑而有雄姿。大將軍何進聞其名,闢其爲東曹掾。蒯越曾勸何進盡誅諸宦官,何進猶豫不決。蒯越知何進不能成事,乃求出爲汝陽令。
劉表初在荊州之時,江南宗賊甚盛,袁術屯於魯陽,盡有南陽之衆。吳人蘇代領長沙太守,貝羽爲華容長,各阻兵而作亂。劉表至荊州,單馬進入宜城,與中廬縣人蒯良、蒯越、襄陽人蔡瑁等共謀大略。劉表問道:“此間宗賊甚盛,羣衆不附,袁術因而取亂,禍事如今已至啊!我希望在這裡徵兵,但恐其不能聚集,有何對策?”蒯良道:“羣衆不附的原因,是出於仁之不足,羣衆依附而不能興治的原因,是出於義之不足;如果仁義之道能行,則百姓來歸如水勢之向下,何必擔憂來者之不從而要問興兵之策呢?”劉表又顧問蒯越,蒯越道:“治平者以仁義爲先,治亂者以權謀爲先。兵不在多,在能得其人。袁術爲人勇而無斷,蘇代、貝羽皆一勇之武夫,不足爲慮。宗賊首領多貪暴,爲其屬下所憂。我手下有一些平日具修養的人,若遣去示之以利,宗賊首領必定持衆而來。使君便誅其無道者,再撫而用其衆。如此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使君之盛德,必扶老攜弱而至。既而兵集衆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袁術等人雖至,亦無所能爲了。”劉表嘆道:“子柔之言,可謂雍季之論。異度之計,可謂臼犯之謀。”便使蒯越遣人往誘宗賊,來者五十五人,皆斬之。並襲取其衆,或即授以部曲。唯有江夏賊張虎、陳生擁衆據守襄陽,劉表乃使蒯越與龐季單騎往說降之,於是江南悉平。劉表自此理兵襄陽,以觀時變。蒯越佐劉表平定境內,劉表得以強大。詔書拜章陵太守,封樊亭侯。
劉表的發跡與蒯越脫不開關係,更何況蒯越本身就是荊州望族,因此對他很是倚重。反倒是蔡瑁生出不滿,道:“若是新野的曹操大軍渡江而來,該當如何?”
蔡瑁並不想和曹操對抗,他與曹操其實早就有交情,當年他在長安時,便與曹操是親密無間的好友,就是現在,也常有書信來往,因此,對蒯越之言,蔡瑁表現的不屑於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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