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門,臧霸卻是不在,高謹只好尋到一個督促軍士操練的軍侯問:“幷州軍的王司馬你可認識?”
那軍侯道:“可是王恆?”
高謹頜:“正是他。”
軍侯道:“此人是我家將軍的座上賓。”
高謹道:“是不是因爲相救了臧將軍的事?”
軍侯笑了起來:“大人似是什麼都知道。”
高謹道:“平日王司馬經常來臧將軍的大營走動嗎?”
軍侯道:“也不是很多,有時他自己來,有時臧將軍要會飲時便會叫上他,最近軍中禁酒,便極少走動了。”
高謹點點頭,打那軍侯去了,心裡想了想,篤定的對楊志道:“細作的身份已經有眉目了,此人在軍中很有聲望,你敢不敢隨我去拿人?”
楊志挺起胸脯道:“有何不敢?”
高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聚攏軍士,我們在臧霸的府邸會合。”
楊志面帶喜色:“怎麼?真是臧霸?”
高謹笑了笑:“到時候自然能水落石出,你只管去叫人。”
楊志匆匆的去了,高謹仍在南門找人詢問臧霸的去處,有人答道:“臧將軍正在府中養傷。”
這正中了高謹的猜測,昨日高謹與臧霸一戰,將臧霸傷的也夠重的,高謹便不再說話,笑吟吟的駐足看泰山軍操練,半個時辰之後,楊志帶着治所的軍士過來,高謹帶着他們到了附近臧霸的府邸,厲聲道:“將細作的府邸圍起來,一個人也不許放出。”
一百軍士先是面面相覷,隨後嘩的一下散開,臧霸的宅邸倒沒有侯成那般奢侈,一百人將其圍住綽綽有餘,高謹帶着楊志以及十名軍士進去,守門的幾個臧霸親衛要來阻攔,楊志大吼一聲,威風凜凜的挺刀爆吼:“吾等奉主公之命前來拿捕曹軍細作,爾等是誰竟敢阻攔?”
幾個親衛已是沒有底氣了,被楊志推搡開一人,讓出一條路,高謹帶着人魚貫而入。
此時臧霸在屋中養傷,正百無聊賴,此時聽到外面的動靜,掙扎着起來,便看到高謹帶着十幾人進來,他的臉色忽明忽暗,不由握緊了拳頭,大吼道:“高大人,你這是爲何?”
高謹淡然一笑:“臧將軍,東窗事了,隨我走一趟吧。”
臧霸盯着高謹,正要相詢,高謹已朝左右努努嘴,楊志等人挺刀圍了過去。
“高長史可不是玩笑?”臧霸盯着高謹,冷然道:“要請教高長史,方纔所謂東窗事是何意?”
高謹擺出酷吏的無情:“到了主公那裡,自會令你心服口服,來,將他綁了。”
臧霸大吼:“誰敢上前。”他狠狠的剜了高謹一眼:“不需你們綁,某清清白白,自隨你們去主公那裡分辨。”
高謹莞爾一笑:“這樣最好,請臧將軍上路吧。”
出了臧霸府邸,此時外面已亂作一團,臧府距離南門不過咫尺距離,泰山軍聽到風聲,孫觀、孫康等人已經帶着大量的軍士過來,四面的街道黑壓壓的盡是暴怒的軍士,孫觀騎馬掛槊,槊尖指住從臧府出來的高謹:“狗賊敢拿臧大哥,今日還指望能走出這裡嗎?衆軍士聽令。”
臧霸在軍中顯然極有聲望,衆泰山軍紛紛高呼:“喏!”這些人本是泰山賊出身,還有什麼不敢做的,此時高謹竟敢明目張膽來拿他們的主將,已經不再顧忌後果了。
高謹颯然凜立,倒是不懼他們,十萬曹軍他也見過,這種場面哪裡能嚇住他,更何況臧霸在他手中,這些人投鼠忌器,又能如何?他負手大笑一聲:“怎麼?孫將軍要造反?”
孫觀一時語塞,隨後高呼道:“臧大哥若是若是被你這等奸賊陷害,反亦如何?”
高謹回望臧霸,低聲道:“臧將軍是否該說兩句,讓他們退走,否則你的這些兄弟當真反了,幷州軍、陷陣營隨即掩殺過來,恐怕對誰都不好吧。”
臧霸瞪了高謹一眼,猶豫了片刻,吼道:“孫觀,你且帶人回去,主公是明辨是非之人,斷然不會令某蒙冤。”
孫觀一時踟躕,道:“誰知這小人使什麼詭計,臧大哥……”
臧霸打斷道:“不必多言,快快將人散開。”
衆軍士見臧霸話,一時殺氣也收斂起來,孫觀狠狠揪住馬鬢,恨恨道:“既如此,某也去見主公。”
一聲號令之下,泰山軍如潮水般的退去,高謹一面叫楊志飛報呂布,說是拿住了細作,一面押着臧霸前往州牧府,孫觀、孫康、吳敦、尹禮等人遠遠的跟隨。
到了州牧府,聽聞了消息的呂布立時召見,等到高謹押着臧霸進來,孫觀、孫康等人又紛紛求見,一時驚詫不已,道:“伯鸞,細作可是宣高?”
宣高是臧霸的表字,孫觀等人齜牙裂目的道:“主公勿信小人之言,此賊要構陷臧將軍。”
呂布擺擺手,對泰山軍諸將道:“先聽伯鸞的說辭。”
高謹施施然的向呂布行了個禮道:“回稟主公,我已斷定,細作絕不是臧將軍。”
高謹話及說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呂布原本還等高謹拿出證據,不料高謹卻是如此說辭,一雙濃眉皺了起來,不悅道:“伯鸞莫非是戲耍某嗎?”
高謹向臧霸賠了一聲罪,隨後向呂布道:“主公,細作確實已經查明,卻並非是臧將軍,而是宋憲。”
呂布道:“可有真憑實據?”
高謹道:“就是因爲沒有鐵證,所以我纔沒有拿捕宋憲。方纔我與宋憲有過一番交談,宋憲坦言那幾個死在城樓的細作正是他親手斬殺的。
後來我去查看了那細作的屍體,卻現死者死態安詳,並沒有掙扎的痕跡,死因是一刀自前胸貫穿而過,這即是說,這個細作死時必然沒有防備,而宋憲將軍是將從前胸貫入,那麼可以斷定,細作在見到宋憲時並沒有一點慌張,只有最信賴的人才能如此。
此人下令開了城樓,反相已露,若宋憲與此人無瓜葛,細作見到宋憲時必然會心有防備,宋憲將軍要無聲無息的殺死他,如何能一點掙扎都沒有?”
高謹繼續道:“況且當我詢問那軍司馬的事時,宋憲將軍並沒有露出任何的蛛絲馬跡,這其實也是疑點之一,若是常人聽到有人追責此事,就算自己不是細作,恐怕也會一些心理的活動顯露在臉上。
而宋憲將軍實在太鎮定了,鎮定的反而不尋常。到了最後,我曾問過那軍司馬與誰有過來往,宋憲便指出臧將軍,原本這一點本沒有可疑之處,可是臨末,他卻又說臧將軍絕不可能牽涉此事。若主公是宋憲,會一邊指認出臧將軍與細作有關,隱喻臧將軍與細作脫不開關係,又一邊作保臧將軍絕無此事嗎?”
呂布認真一想,若真是相信臧霸不是細作,就絕不會亂說出這種話,否則先是說臧霸與細作有染,後又畫蛇添足的故意保證臧霸不會與細作有染,這確實有些不太尋常,他不由得頜點頭:“其他姑且不論,最重要的是那個細作死的可疑,正如宋憲所說,既是他殺了細作,細作卻爲何不掙扎,反而死態安詳。既如此,你爲何又要將臧霸拿來,聲稱臧霸才是細作。”
高謹微微一笑:“雖然宋憲有許多疑點,可是卻沒有鐵證,當時我也曾想過當場拿捕宋憲,可是轉念一想,卻爲主公想到了一個破敵之策。”
呂布大感興趣,他對高謹期待已經越來越多,先前高謹救了婉君,他只存着報恩的心態,後來高謹又在北門立下戰功,令他刮目相看,隨後又與臧霸比武取勝,令他看出高謹武功路數的深淺,此人的勇武絕不在張文遠之下。
而現在,高謹在捉拿奸細中的表現出來的沉着冷靜以及舉一反三的思路證明此人也不只是一個尋常的勇夫,這樣的人,足堪大用。
高謹道:“這件事能否成功,恐怕還要委屈臧將軍,只是不知臧將軍能否暫時受些委屈。”
臧霸知道了原委,哪裡還有什麼脾氣,聽說高謹有破敵之策,忙道:“若真能退敵,受些委屈又有何妨?”說完笑了笑,對高謹道:“下次高大人再來拿我,能否事先聲明原委,也讓某事先有所準備,這樣鬧個雞飛狗跳,如何讓人安生。”
高謹亦笑了笑:“若非如此,如何能以假亂真。”說完又向孫觀幾人道:“能否成功,恐怕還要有勞幾位將軍。”
孫觀心裡仍有氣,氣呼呼的道:“不必多言,請高長史說出你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