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探義莊
三白山莊這場宴會各路朋友不斷互相敬酒,直喝的七倒八歪,有的乾脆順桌子底會周公去了。
周子舒不願意交際,看看東扯西扯醉話不斷的衆人更覺沒意思,不過,這酒倒是真的美味,還算對他胃口,自己把酒葫蘆裝滿了逛到大殿外去透透氣。
剛出殿外,迎面碰上一侍女端酒而來,躬身道,“大俠,您可是要更衣?”
周子舒連忙說,“不不不,我喝多了,找個地方吐吐。”說着,便假裝出酒,往大殿邊上而去。
那侍女見不用幫忙隧自去了殿內。
剛到殿邊,便見一身影潛入旁邊偏殿,周子舒看的清楚那人是於天傑。周子舒認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雖然不曾多說話,但方纔趙敬向溫客行介紹衆人,他便早牢牢記在心裡。周子舒心想,“五湖盟內部勾心鬥角,迷霧重重,這於天傑打的什麼主意?”
頃刻,自那屋裡飛出兩道身影,一個是於天傑,一個蒙面人,二人刀兵相接,打鬥之中掠上廊檐飛身而走。
周子舒看了看那飛檐走壁的身影,搖頭而笑,“呦,這麼熱鬧啊。”
輕歌曼舞的大殿之中此時也發生了意外,只聽一個詭異空曠的男人高聲嚷道,“哈哈哈,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五湖盟,你們虧心事做的多了,鬼來敲門啦……”
衆人一驚,這一嗓子就都嚇醒了酒,紛紛議論,“是誰,怎麼了……”
此時,一個侍女一邊驚叫一邊連滾帶爬往大殿而來,“救命啊,救命啊……”
衆人紛紛涌出大殿,“發生什麼了?”
那侍女驚慌無措道,“大門口,大門口出事了。”
衆人急忙向大門衝過去。大門洞開,空中洋洋灑灑飄下無數冥幣,門人也議論紛紛驚疑不定。
“莊主,您看……”趙敬等向門樓右邊高牆望去,只見凌空吊着三個人,就着火把再細看才識得面目。
只聽趙敬於邱峰同時痛呼,“敖徠子道兄?敖徠師兄!”
趙敬在身邊徒弟身上抽了劍就去砍那吊捆的繩索,可驚嚇之中手不禁發抖,砍了兩下竟然沒有斬斷那繩索。旁邊的於邱峰一把奪過那劍運內力一揮斬斷,吊着的三個人悉數落地,正是敖徠子和他的兩個徒弟。
於邱峰跑過去一把抱住敖徠子痛哭不已,再看敖徠子並徒弟臉上亦被毀容,左右嘴角各用利刃割開兩道向上彎的血口子,看上去就像一個詭異的笑臉一般。
於邱峰認得這標記,憤然道,“開心鬼?這是開心鬼的記號。鬼谷,我華山派跟你勢不兩立……”
周子舒亦在人羣當中,心道,“鬼谷?先是鏡湖後是太湖,且次次殺人辱屍。看來鬼谷這次出山是衝着五湖盟來的。”想到此,周子舒立刻想到成嶺安危,急忙返身回去找成嶺。
“成嶺?”一片混亂之中,趙敬也忽然醒悟,大感事情不妙,“中計了,聲東擊西!”亦帶着於邱峰匆匆奔成嶺而來。
到得成嶺安歇處,果然見滿地的冥幣,看來,此處真的是鬼谷光顧過了。只是,周子舒溫客行早已經站在殿外,並未見着其他可疑之人。
成嶺又一次受到驚嚇,坐在榻上雙手抱膝,不過,神色還算正常。
於邱峰焦急地問,“你看清楚了嗎,剛纔襲擊你的是不是鬼谷的人?”
“我,我不知道。”成嶺說。他看見了那些人帶着鬼面,卻也不知道江湖上是否還有其他門派佩戴這種東西。
溫客行依舊不緊不慢搖着手中摺扇,“於大俠,剛纔只不過是幾個帶着鬼面具的男子,武功不怎麼樣,我一出手便跑了。”
於邱峰聞言,道,“果然是鬼谷。”
溫客行一笑,“你說是便是嘍。只是這來人啊十分廢物。可見這鬼谷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和諸位一見之下令人心折的大俠風采截然不同,截然不同啊,哈哈哈……”
這番恭維的話,此刻聽來,怎麼都像是嘲諷。衆人卻沒心思分辨,都心事重重。
趙敬走過來深深一揖,“溫大俠,這次你又救了成嶺,趙某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了。”
客氣一番後,衆人散去料理敖徠子的事,周子舒留下來照看成嶺。這些天成嶺已經習慣和周子舒吃住在一起。他對周子舒有着深深的依賴和信任。在逃亡路上,無論情況多危險,只要周子舒在,成嶺便覺安心。今夜,他再受驚嚇,睜着眼不肯睡覺,周子舒就守在身邊看着他入眠。好不容易等他睡了,周子舒起身輕輕走出房間。可剛到房門,餘光便見牀上坐着一個人,再看,不是成嶺又是誰。他真像個粘着孃的孩子,娘一動孩子就醒。
“師父。”成嶺小聲叫他。
周子舒說,“成嶺,以後不可以再這麼叫我了。我已經遵守承諾平安將你送到三白山莊,你想學武功的話,趙敬、高崇、沈慎這些大俠都可以教你。你我的緣分到此爲止。”
聽他這樣說成嶺抽泣起來。
“男子漢,以後都不許哭。”周子舒呵斥他,其實,聽他哭周子舒也難過。說完,自己逃跑似的走了。
成嶺自己打氣道,“我不哭,我是男人。男人流血不流淚。”可那眼淚溢滿了眼眶,滴溜溜打轉。
此時夜已深,三白山莊一片寂靜,周子舒信步來到一處小橋,橋下流水潺潺,勾起塵封記憶,那是幼年時期的秦九霄,每當受了委屈就愛哭鼻子,每次都是周子舒給他擦眼淚,同樣哄他,“男子漢,不哭。”不知道爲什麼,打第一次見成嶺就覺得他跟九霄特別像,只這點感覺就讓周子舒想靠近他保護他。
周子舒又信步轉了轉,見一間殿內燈火通明,隱約似乎有人說話,只是聽不真切。那處所在便是先前於天傑和蒙面人纏鬥而出的地方。周子舒不禁好奇,這又是誰在裡面呢。本來他對五湖盟的事沒什麼興趣,可這一路走來,越發覺得圍繞琉璃甲事件變得錯綜複雜。主要成嶺那傻小子很有可能身上帶着琉璃甲,這個旋渦如此神秘,他隱隱擔心成嶺安危。這擔心,讓他想知道更多。他運輕功落上屋檐,找到中央地方輕輕揭開屋頂瓦觀察。
只見,屋內正是趙敬和沈慎。
趙敬坐在榻上,面前方桌上放着一個打開的方盒。沈慎則煩躁的在他面前走來走去,道,“你反反覆覆說萬無一失,這琉璃甲怎麼能被偷了呢?”
趙敬懊惱砸了下桌子,“我們這次是受了雙重調虎離山。我以爲他們是衝着成嶺,沒想到他們打開了密室的門。是我疏忽了。”
沈慎盯着趙敬眼睛問,“那你覺得誰有本事打開你密室的門?”
趙敬一臉苦相,無奈說,“密室大門是用天機鎖鎖着,其中關竅外人不知。誰都打不開。”
“那就是家賊裡通外敵了。”沈慎下結論,又疑問道,“可他們怎麼能把時間拿捏的如此恰到好處呢?”
趙敬擡頭問沈慎,“你是說山莊出了內奸?”
周子舒聽了對話,想,“於天傑所追之人偷走了琉璃甲,這蒙面人到底是誰呢?”
沈慎又着急道,“二哥,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丹陽派絕後,鏡湖派滅門,轉眼泰山派老頭子就沒了命。鬼谷分明是衝着琉璃甲來的。而今五去其三了。”
周子舒此刻才弄明白,“原來琉璃甲有五塊,看來是由五湖盟五個兄弟各自收藏。”
只聽沈慎拍着桌子痛心道,“二十年,二十年你都幹什麼了二哥?富貴日子把你骨頭都朽爛了嗎?這一晚上,這個來犯那個來偷,你三白山莊的防禦和茶樓酒館有何異?”沈慎情緒十分激動,彷彿恨鐵不成鋼,“大哥說的沒錯,你以爲這些人是真正仰慕你三白大俠嗎?都是些貪戀富貴之輩。好端端一個太湖派,被你經營成什麼樣子了?五湖盟百年的聲望啊,那是多少人命堆起來的。而今託你的福,被人踩成畫片啦!”
趙敬站起來,失魂落魄的走動,眼裡含淚,口中喃喃,“對,你說的都對。外人都說五湖盟好大的威風。我三白大俠過得好尊榮,其實我不就是有幾個臭錢,我給五湖盟丟臉啦。可我其實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張家上上下下好好的,咱們五兄弟好好的,容大哥好好的就夠了。早知如此,咱們建什麼武庫,要什麼琉璃甲呀。”
趙敬越說越後悔般,一把抓住沈慎的肩膀,懇切說,“五弟,你那還有一塊琉璃甲。你拿出來,咱們把它毀了。五塊琉璃甲缺一不可,毀了它就沒人再能打開武庫,天下就太平了。”
沈慎眼睛本來就大,聽趙敬如此說瞪的更大,不可思議道,“二哥,你是給氣糊塗了嗎?咱們這些兄弟當年爲了武庫的秘密犧牲了多少人?你要是毀掉琉璃甲,他們一個個不都白死了嗎?”
說話間,沈慎忽然喝到,“什麼人?”
周子舒一驚,以爲屋內兩人發現了他的蹤跡。卻見兩人奔出殿來,同時,只見一道身影在不遠處屋頂飛起向遠處逃去。
周子舒心驚,“什麼人的潛伏之術能瞞過我?”方纔他根本沒發現還有別人在附近。
“何方宵小?”此刻,趙敬和沈慎已經追到院內。
周子舒見那身影酷似溫客行,便一翻手擲出一物在趙沈二人腳前炸開騰起一陣煙霧,助那人在煙霧掩蓋下逃走。
周子舒想此人無論是誰必定跟琉璃甲或者這一系列事件有關聯,也立即飛身追了出去。
此人輕功絕好,腳點樹梢借力飛出數丈,周子舒緊跟其後,但見那人着寬袍執白扇,不是溫客行又是誰?
兩人你追我趕到得一處密林空地,溫客行先行落地,對趕來的周子舒說,“下來吧。”
待周子舒站定,溫客行正正經經抱拳道謝,“多謝阿絮爲我攔住那兩位仁兄。”隨即展開摺扇,盯着周子舒眼睛又不正經道,“我們阿絮平時這麼愛欺負我,沒想到對上外人,還是分的清親疏遠近啊。”
周子舒正色道,“溫兄不願做座上賓倒願做樑上君子,所欲何爲啊?”
“你同我不是一樣嗎?”溫客行接着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一般嘴上不說,這心裡面啊跟明鏡似的。這五湖盟啊水深的很,我們小成嶺又傻乎乎的,所以說啊,得弄清楚琉璃甲的來龍去脈,以及它的干係。否則這幫虎狼遲早把他給生吞活剝了。你看,今晚不就是果不其然嗎。”
對溫客行的話周子舒一時難辨真假,不過提及成嶺安危,這點倒是合周子舒的意,道,“我見到於天傑追着一個蒙面人逃出,此人想必就是趙敬口中的內奸。我一路過來都見到有打鬥的痕跡,到附近才消失了。”
說着,周子舒觀察周圍想找更多痕跡。
“小心。”溫客行突然拽住他胳膊。再凝神細看,樹木之間掛着蛛絲般的東西,此時,有風颳落樹葉,偶爾有碰到那東西瞬間被切成兩段,可見鋒利非常。
周子舒道,“纏魂絲陣?這回真的是吊死鬼。”
溫客行聽聞想,這阿絮果然有見識。畢竟鬼谷隱匿二十年,江湖上認得纏魂絲陣的屈指可數。
溫客行依舊笑容晏晏,“那阿湘殺的吊死鬼是假的了?”
周子舒看都沒看他斷言道,“薛芳成名近三十年,要是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收拾了,那折在他手下的死鬼們恐怕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阿絮,白天不談人夜裡不說鬼,你怎麼這麼百無禁忌。”溫客行這會兒倒迷信上來了,不過,正經不過三秒,他又調戲周子舒說,“噢,我知道了,你是童男子不怕鬼是不是?”
周子舒已經對這人的胡說八道有了免疫力,連白眼都懶得給他。
此時,樹上落下什麼液體,周子舒躲閃不及,有些濺到了衣袖上,再細看,原來是血。擡頭才見那高高樹杈上竟然掛着一個人。那人背對着他倆,看不清面目。
周子舒見袖子沾了血,嘆口氣甩了甩。
這點小動作都被溫客行看在眼裡,趕緊八卦,“阿絮,你不是怕血吧?”
“只是厭惡。”周子舒說。他的前半生見了太多血,真的是厭惡。
溫客行聞言像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你這樣一個殺氣沖天的高手你竟然怕血?笑死我了,太滑稽了。”
他笑了一會兒,又體貼道,“彆氣彆氣,我來替你弄乾淨。”
周子舒還沒反應過來他到底要怎麼弄乾淨,只見溫客行內力運扇,唰一下就把周子舒沾了血的一片衣袖給削了下去,“這下就方便了許多。”
周子舒擡胳膊看了看,得,這下,成斷袖了!
溫客行又指着掛着的人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我賭一把,我們猜猜掛在上面的那位仁兄是誰。”
周子舒沒有搭理他,往那樹下走去。溫客行在後面嚷嚷,“唉,不許作弊。”
“無聊。”周子舒說。
“唉,你不猜那是棄權了,那我可猜了。”溫客行興趣盎然,“我猜,他是華山派掌門之子於天傑。”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樹下,果然,那人正是於天傑。
溫客行輕快合了摺扇,笑道,“揭盅,第一局我贏了。”
周子舒依舊沒有搭理他,獨自向前走。
“唉,阿絮,大半夜的你去哪啊,等等我。”溫客行緊追不捨。
“今天的三白山莊啊,真是人來人往好生熱鬧。”說着,就見前面地上又橫躺一個人,溫客行拽住周子舒胳膊說,“阿絮啊,又來了第二局,你猜這個蒙面人是誰?”
周子舒厭惡道,“離我遠點。”
溫客行放開他,也不惱,“我知道猜誰是太難了,你不如猜,是誰殺的他?”
周子舒上前摘下那人面罩,“宋懷仁。高崇送來三白山莊的徒弟。原來他就是內奸。”
“你都沒猜是誰殺的他呢。”溫客行也蹲下檢查死者傷口。
周子舒道,“於天傑。我見他們交過手,太嶽三青峰劍法。”
“錯啦,劍法不是致命傷,這個傷口才是。”溫客行指着那人腰間一處血空隆,“可是,這是被什麼武器所傷呢?”
周子舒凝神看了會兒,道,“這傷口看似鐵鉤造成。但這種武功竟然連我都毫無印象。”
正說着,林間傳來聲聲貓頭鷹的笑聲,在這深夜的兇殺事發地,那笑聲特別顯得詭異。
溫客行緊張兮兮地緊緊挨着周子舒道,“阿絮啊,你有沒有聽到貓頭鷹在笑啊。俗話說不怕貓頭鷹叫就怕貓頭鷹笑。它一笑啊便要死人。”
周子舒以爲他又演戲,嘆口氣說,“今夜倒是沒少死人。”
“嗯,還不夠多。我聽說啊,以前有個小孩聽到貓頭鷹笑,他的村子就接連死了好幾十個人。”溫客行開始講故事,一會兒自己又疑惑道,“人人都是蟬,那誰是黃雀誰是螳螂啊?”
周子舒已經前行,溫客行依舊緊緊跟着他叭叭,“世事如棋,每個自以爲機關算盡的狂徒都以爲自己是那執棋之手,人人都以爲自己是黃雀,殊不知都是那隻小蟬蟬。”
見他越說越得意,周子舒感覺今夜這一切跟溫客行關係緊密。其實,關於溫客行的身份,周子舒也猜個七八,畢竟,天窗的情報機構網絡天下事,可謂無所不知。如今,有這般身手又神秘的人,十有八九是鬼谷谷主。只是,檔案中沒有鬼主資料,他不能十分肯定。
周子舒突然站定,盯着得意的溫客行看了會兒,說,“想說自己是黃雀就直說。”說完,大步走開,要把這纏人的東西甩開。
可溫客行是誰啊,哪是想甩就甩的掉的,顛顛跟着跑,“唉,阿絮,你去哪啊?大半夜的,我這隻小蟬蟬怕鬼啊~~”
追隨着打鬥痕跡走了一段路便失去了線索,二人只能繼續前行。到得一處宅院,竟是趙氏義莊。周子舒上前一把推開大門,和溫客行在門口站定,只見那義莊內喪帳遍垂。纔要進入,只覺一陣勁風撲面而來,周子舒反應極快,拽着溫客行向後躺倒,面前喪帳瞬間被劃了無數碎片紛紛落地,再看,襲來鎖於頭上的正是纏魂絲。那陣成網狀,無論誰被撞上瞬間便被分割成碎塊。
“乖乖,好狠的佈置。”溫客行說。
周子舒不屑道,“上不了檯面。”
不過由此可見,這義莊定有古怪。
溫客行聽周子舒如此說,更覺他膽識卓絕,伸手想攬他肩膀,被周子舒側身躲過。
溫客行便展開摺扇,邊搖邊道,“長的又美,武功又高,見識還廣,江湖中庸才如過江之鯽,你這麼出挑的人才,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周絮這個名字?”他盯着周子舒眼睛問,“阿絮,你到底是誰?”
周子舒依舊皮笑肉不笑,道,“這番話放在溫兄身上豈非更恰當,你又是誰?”
二人互相凝望了一會都笑起來,顯然,誰也不願意說實話。
溫客行道,“好人哪,雖然長的不像,但我真是好人。我來的地方大家都稱我溫大善人。”
周子舒道,“跟我走吧,溫大善人。”說罷,繞過纏魂絲陣往義莊裡面走去。
“幸何如之。”溫客行與他並肩而行。
這個義莊委實不小,只見院內兩側整齊擺滿了漆黑的棺材和招魂幡,粗略看那棺材不下幾十口。到得祠堂正殿門口,溫客行有了大門的教訓,先於周子舒一腳跩開那門,見並無異動二人才進入。對着門口是一尊金剛像,神像前供着平常瓜果,並一對白燭,一柱燃香。這些都是尋常祭祀物件,也看不出什麼特別,可週子舒總覺得那燃香味道熟悉,卻一時未記起到底是什麼。
二人分別向兩個方向搜尋。
溫客行路過兩間偏殿便來到了另一處小院,院內依舊是成排的棺材。突然,他發現一間偏殿內背對着門口跪着一個人,此人披麻戴孝,正跪在一口棺材前。溫客行擡擡嘴角,道,“兄臺好生純孝,在此守靈,深夜點香也不怕遇上什麼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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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充耳不聞,動都沒動。
溫客行走上前去,不屑道,“裝神弄鬼,這次你算是碰上祖宗了。”說着,摺扇點上那人肩膀。那人才不疾不徐的擡頭看他。待看清那人的臉,溫客行整個人都懵了,不禁喚,“爹?”
原來,那個跪着的人竟然是溫客行記憶中父親的模樣……
再說周子舒,走過幾個偏殿,見着的無非是一些趙氏族人靈位,不過十分奇怪,每處都燃着香。一般,這種義莊只有在祭祀日子纔會擺供燃香,可那也是白天進行,他想不出爲何深夜還有未燃盡的。他走到一處偏殿盡頭,一腳踹開那門,幻覺一般,眼前天光大亮,待走入院中才發覺不知道何時下了雪,那雪特別的厚,屋檐院落都被覆蓋其中,一派瑩白。
這裡,竟是四季山莊!
不遠處,便見才只有八九歲的秦九霄在堆雪人,陪着他的正是風華正茂時期的師父秦懷章。父子倆邊堆雪人邊說話。
突然,秦九霄發現了周子舒,開心地喊他,“師兄,快來幫我啊。”
他師父丟給兒子一把碎雪逗他,“你師兄過來啊當然是幫我啊。”說着,秦懷章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雪,笑着向周子舒走過來,“來來來,子舒,我們爺仨堆一個大雪人好不好。子舒,過來啊……”
打看到這一切的那一刻周子舒便陷入其中,他日思夜想的牽掛便於眼前,近鄉情切,他不敢打擾,就那麼笑着遠遠的看着。見師父一步步走過來,他真想上前去擁住他。但就在秦懷章快到眼前時,周子舒才發覺不對,“師父、師弟不是已經……幻覺?”他拔出腰間白衣劍,在自己手心輕輕劃了一下,鮮血涌出,痛感遍佈,頭腦猛然清醒,哪裡有什麼四季山莊,哪裡有什麼師父師弟,再看眼前,白衣劍端擋住的是一個人形怪物。
只見那人形怪物全身纏滿髒兮兮的看不出顏色的破布條子,有的地方還血跡斑斑,渾身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那怪物被白衣劍低住瞬間爆發,怪吼一聲向周子舒撲過來。
那怪物動作迅猛,周子舒被掌風拍出去丈餘,在飛出一瞬間,周子舒揮劍斬斷那怪物一條手臂,怪物倒地。周子舒亦在空中翻滾幾翻跌落於地。
正在此時,溫客行跑了過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怪物一字一句說,“不許打他,不許欺負他。”看他那神情最多不過三歲。周子舒便知道他也着了道,陷入幻覺當中。
周子舒衝他喊,“老溫,快醒醒,那是幻覺。”
聽見周子舒喊他,溫客行轉身看他高興的招手,“唉,在呢。”
此刻,只見溫客行身後一個怪物起身向溫客行襲擊而來。周子舒迅速起身箭步飛奔過去,只一劍便將那怪物銷了腦袋。再看溫客行,見周子舒擊殺怪物竟然嚇得展開摺扇遮住臉,驚的根本不敢看。
周子舒突然醒悟,“藥人?該死,那迷香是醉生夢死!”
衣袍被濺了鮮血,周子舒皺眉,揮劍斬去。這倒讓溫客行看了滿眼,他哈哈大笑,“你怕血?哈哈哈,笑死人了。”不但笑,還幼稚的拍手。周子舒到他面前,拿出一瓶解藥給他,“喝了他。”
溫客行一臉天真模樣,“什麼啊?糖?甜的啊!”
周子舒好脾氣地點頭,“嗯。”
溫客行便高興的接過去一下倒進嘴裡。可還沒嚥下去便皺了眉苦着臉要吐出來,被周子舒一把捂住嘴硬灌下去。
溫客行急了,又跺腳又撒嬌,“周子舒,你騙人!我告訴我娘去,娘……”
溫客行邊喊着娘邊自己跑了。
周子舒一驚,“他剛叫我什麼?他何時知道了我的名字?”
顧不得細思,溫客行還在迷幻中,周子舒趕緊追了過去。
到得前院中,只見一個棺材晃動不已,那棺材板詭異的一下一下頂開又落下,一個聲音忽大忽小喊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見如此,溫客行樂不可支,對周子舒說,“我告訴過你晚上別說鬼了,你還不信,你看,棺材板真的壓不住了。”說罷,就要衝過去看,被周子舒攬住肩膀攔住。
只見那棺材蓋突然掀翻,從裡面飛出一個人來,手握銅鈴,落在那棺材上。
那人站定看向溫周。看見溫客行的一刻突然面露懼色,但見溫客行好奇的打量他,眼神迷茫,隨即得意大笑,“這迷香果然管用。小的們,還不趕快把他們給宰了。”話音落,晃動手中銅鈴,便有細碎清脆鈴聲響起。
聞鈴聲,院內棺材紛紛異動,自裡面衝出衆多藥人,將周子舒溫客行圍住。
“又臭又髒,醜死了。”溫客行還沒清醒,根本沒意識到危險,嫌棄的揮扇子扇啊扇。
周子舒立刻拉着他跑上臺階,佔據高地,將他護在身後。
藥人不斷涌過來,周子舒揮動白衣劍左擋右斬。溫客行不光一點忙幫不上還添亂,他自後背抱住周子舒,撒嬌說,“娘揹我。孃的蝴蝶骨最美了。”
那人不斷搖動銅鈴,藥人在鈴聲驅使下展開更兇猛攻擊。周子舒力漸不敵。
“老溫,醒醒。”他喚不醒溫客行,無奈反揮白衣劍,劍尖刺到溫客行後背,溫客行吃痛,哎呦一聲放開了周子舒,同時清醒過來。只見周子舒被一個藥人壓制倒地,那藥人力氣極大,周子舒竟是掙脫不起來。遠處那個人還在猛搖銅鈴,嘴裡癲狂大喊,“上啊,上啊,殺死他們。”
更多藥人衝上臺階直奔周子舒而來。
周子舒已多處受傷,見狀絕望地想,“沒想到,我會死的這麼慘……”
突然,那圍攻的藥人被一股力道擊中,紛紛被打飛落下臺階,周子舒擡眼,又見到了溫客行含笑的亮晶晶的眼睛,他知道,溫客行這是清醒了。
那搖鈴人見此也驚覺有變,果然,再擡頭碰上的是溫客行陰冷決然的眼刀。他心下一驚,可還沒來的及做任何反應,一道白光而至,瞬間被白扇割喉。屍身飛出去的同時一個物件反彈到了溫客行手裡。
溫客行把玩那物件,自然認得,正是吊死鬼的纏魂絲匣。他冷笑道,“真是個好東西。”
“溫客行!”周子舒已經用盡內力,此刻還倒在地上。
“唉,在呢。你叫我名字怎麼叫的這麼好聽呢。”那個沒正經的溫客行又活了。
“你個鱉孫!”周子舒嫌他不正經,沒好氣罵他。
溫客行聽了不急反笑,伸手將他拽了起來。
此刻,藥人們再次衝了過來。溫客行懶得管這些怪物,攬住周子舒的腰,在一個藥人肩上一點,施展輕功帶着他離開了這危險腌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