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嶺依依不捨離開師父和溫客行,一步三回頭的往岳陽派走去。
這邊,周子舒和溫客行一直目光相送。
等到門人將張成嶺迎進岳陽派,周子舒待要轉身,才發覺溫客行仍舊定定看着那岳陽派的大門發呆。周子舒問道,“怎麼?”
溫客行嘆口氣,憂心忡忡,道,“五湖盟裡沒一個好東西,你那傻徒弟執意要回去,我總是懸着個心。誘成嶺出來的字條上寫着一個‘絮’字,他們怎麼會知道你和成嶺的關係?又何以知道周絮這個名字?”
昨日光顧着聽江湖往事了,這個疑點確實還未來得及細想。此刻,溫客行提起來,周子舒也跟着仔細回憶,道,“無論是和天窗還是和毒蠍交手的時候,我都從未透露過這個名字。”忽而,他瞧着溫客行的臉道,“這個名字我只告訴過一個人,那就是你。”然後,周子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問溫客行,“莫非是你透露的?”
溫客行被他問的一時愣住。再看周子舒那眼睛,分明忍着笑,便忽然明白,這是在與他玩笑,便笑道,“我們送成嶺去五湖盟的時候,你就提到過周絮這個名字。你少訛我!”
周子舒見被他識破,滿面笑意。他望着岳陽派大門道,“罷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僱四大刺客之人只是想得到琉璃甲。既然成嶺把琉璃甲交出去了,他不過是個孤兒,該不會再有誰覬覦他。等到英雄大會結束之後,我便會帶他遠走高飛。”
溫客行聽着他說,目光仍舊不捨。周子舒只得再叫他,“走啦!跟倚門送子的老母親似的。”
“幹什麼去?”溫客行茫然問。
周子舒一笑,道,“喝酒曬太陽,幹什麼不行!”
經過共戰毒蠍救成嶺後,周子舒與溫客行徹底解開了心結,尤其周子舒,一改往日淡然模樣,變的對溫客行愛笑起來。一塊冰山啊,終於被溫客行焐熱了,不但焐熱了,還開始發光回報了,溫客行豈能體會不到周子舒的轉變?單箭頭變成了雙向奔赴,他心裡自然是高興。
二人便於息壤的街上找了間小酒館,點了兩壺酒,靜默着,相伴着,臨街坐着慢慢喝。今天天氣晴朗,天空無雲,陽光遍灑,照的人心頭都溫暖快意。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明知人心難測而信之……”溫客行喝着酒滿腦子都是昨晚阿絮說的話。他想着想着就去看對面的周子舒,只見他罩着滿身的柔和陽光,眯着眼,一臉的愜意。
溫客行往前傾了傾了身子,笑着問,“唉,阿絮啊,你爲什麼就不敢賭我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啊?你認識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好人還是壞人?”
哎呦,戀愛的酸臭啊連溫客行也不能免俗。他這個問題就是互通心意的戀人急着要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到底是什麼形象。
周子舒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看他,就是不肯告訴他,“別廢話了,繞口令嗎?”
溫客行打聽不到哪裡肯罷休,央求着問他,“快說,我都好奇死了。我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啊?”哪裡有別人,就只在意在周子舒眼中什麼樣罷了。
周子舒看着他道,“傻樣!”
這話說完周子舒自己笑起來,溫客行也是滿臉的笑。過往的行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猜測這倆坐在街邊一臉幸福傻笑的俊美公子到底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周子舒喝了口酒,道,“我在人心鬼蜮裡殺了個七進七出,要是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楚那豈不是白活了。”
溫客行聽聞心裡着實激動,難掩喜悅,試探着問,“所以你覺的,我是個好人?”
周子舒認真道,“壞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壞事難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沒這個道理。”
這話亦是結了他們先前鬧矛盾的心結。他們其實是一樣的人啊,內心本善良,不得已做了違心事,可是,也不必抓着那些不放,更不要因此而更加墮落。只要想回到陽光下來,即便天下人不肯原諒,仍舊可被自己原諒,被彼此接納守護。
溫客行聽他如此說,笑的更開心了,“我原來是個好人啊。”他又覺得這個定義不夠,道,“不對,你錯了。我豈非是個好人,我乃溫大善人!”
周子舒眯着眼睛看着他,笑道,“別鬧了,溫大善人。”
溫客行笑吟吟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在周子舒面前站定像看什麼稀罕似的看着他。溫客行這人向來瘋,這點周子舒知道,見他如此眯着的眼睛倏然睜大,且看他要如何。
溫客行彎了腰,滿臉笑意,喚他,“阿絮~”
還好,這傢伙沒有撲過來抱他,便道,“叫魂呢?”
溫客行便挨着周子舒坐下,揚起臉讓清晨溫暖柔和的陽光撒在臉上,陶醉般感慨,“我就是覺的,活着,給太陽曬着,還有個人的名字給我這麼叫着,真的挺好!”
“是挺好的。”是啊,周子舒也覺得挺好,只是,他在這幸福的時刻又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傷,暗自神傷起來,對不起,溫客行,好想一直陪你走下去,陪你曬太陽、陪你看月亮,陪你喝酒、陪你走很長很長的路,陪你看遍這人間風景,可是,我的身體……怕是不能夠了!周子舒想着,眼裡升起霧氣。他喚溫客行,“老溫~”
“啊?”溫客行正閉着眼睛曬太陽,聽他喚他,向子舒看去。
他能有什麼事呢,如他一樣,只想這樣喚心上人的名字,只喚一喚那個人的名字都滿是開心幸福。
周子舒一笑,往他身前靠了靠,“喝酒了!”
溫客行開心道,“喝~”
二人曬夠了太陽喝足了酒便找個旅店落腳。一如平常的洗漱休息吃飯,因爲有心意相通可生死相托付的那個人陪伴都變的有趣起來。
中午,兩人在一處吃飯說話。
溫客行不覺又開啓戀人間補習錯失時光問答模式,“阿絮啊,你平時都愛做什麼消遣?”
“什麼消遣?”這個問題還真是難住了周子舒。他,除了愛喝酒,還真沒有什麼消遣。
見他答不出,溫客行不相信道,“天窗首領,也總有閒着的時候吧?”
周子舒皺眉提醒他,“小聲點。”這時候酒館裡沒什麼人,但隔牆有耳,萬一被聽到,他豈不又被天窗的人盯上。
“這有什麼不能問的。”溫客行全然不在意,又故意高聲叫他,“周首領大人。”
周子舒衝他咬牙,“再叫把你牙給掰了!”
溫客行自然不怕他來掰牙,繼續追問,“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閒着的時候都愛做什麼?”
周子舒想了想,道,“閒來沒事……練功算嗎?”
溫客行笑道,“你逗我呢吧,這也算消遣?”
周子舒卻道,“我覺得都差不多吧。”是啊,他的閒暇時光就是在練功和讀書中度過的,天窗號稱無所不知,天下秘聞幫派歷史,那些資料周子舒可真的是紮實看過的。還有,聰明狠毒決絕如他,還琢磨出了七竅三秋釘這樣的詭異釘刑,至於其他的消遣確實乏善可陳。
溫客行驚訝道,“啊?你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我小時候啊,爲了我不肯好好習武練功,不知道跟我爹孃置了多少氣。還好,還好……”最終,我不負他們期望,練成了能自保的武功。
周子舒回憶道,“師父他老是教導我,小孩就應該幹小孩的事。所以天天張羅着要帶我釣魚抓鳥。春來鬥草,冬日冰嬉……”說着,在四季山莊與師父及師弟秦九霄一起堆雪人的開心場面又浮現眼前。當時只覺平常,未成想,那畫面卻成了今後刻骨銘心的難忘。“小的時候我就想好好練武功,有的時候師父逼緊了,我就會去求師孃,師孃就會站出來幫我把師父臭罵一頓。”
溫客行聽完,皺着眉不可思議般看着周子舒,半晌,突然醒悟道,“唉,破案了。哈哈……”
“什麼?”周子舒疑惑。
溫客行笑道,“我就說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師父。這還不明顯嗎,你師父啊想自己出去玩,然後怕你師孃罵,所以,才拉上你一起的。”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周子舒也笑起來,想想,師父那人啊確實是個武功高強爲人幽默愛玩的人,“有道理!”
溫客行嘆了口氣,神情低落道,“原來天底下不止我一個人這般不合時宜。”
周子舒捏了酒杯,認真聽他說,他也想更多瞭解溫客行的過去。
溫客行道,“我小時候啊,想玩的時候沒法好好玩,想習文練武了又沒人教。阿絮,原來你也是吾輩中人啊。”如此,溫客行找到了和周子舒的共同之處,又開心笑起來。
他對周子舒道,“想必成嶺現在也一切安好,我們也不用瞎操心了。武林大會之前啊,我們得找點別的樂子。總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找樂子,周子舒還真不擅長,不過,有件事他倒是想做。
他問溫客行,“老溫,你吃過虧嗎?”
溫客行道,“你問我這幹嘛?”
周子舒道,“周某不才,吃虧之事時常有之。但是,吃過一次虧,下一次,絕對要找回來。在同一個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吃虧,還是頭一次。”
“毒蠍?”溫客行何等聰明,很快猜到周子舒所指。
周子舒道,“先是義莊,再是昨夜,這個場子若是不找回來……老溫,你我去毒蠍分舵大鬧一場如何?”
溫客行大笑,原來他家阿絮也是個有仇必報的主兒!這提議正合溫客行心意,他看着周子舒道,“阿絮,你沒有發現我渾身上下全然寫着六個大字嗎?”
周子舒疑惑看着他,等他公佈答案。
溫客行道,“唯恐天下不亂!走走走,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比找樂子更好玩的。”
溫客行哪裡是找樂子,這是要替老婆和兒子尋仇去啊。
二人痛快乾了杯中酒就結伴往毒蠍分舵尋仇去。
只可惜,他們殺氣騰騰的來,絕世武功卻沒處施展。原來,那處毒蠍分舵早就燒成了灰燼。
二人見此情景,溫客行道,“毀了?”
周子舒也疑惑,“毀了。是五湖盟下的手還是鬼谷啊?”
溫客行聽此問,不屑一笑,道,“你別給他們臉上貼金了。咱們距離離開此地也就幾個時辰,五湖盟或者鬼谷哪有能力將毒蠍一整個分舵瞬間毀掉。看樣子,有人很怕毒蠍的老底被揭穿。定是毒蠍知道自己的據點暴露,連夜毀屍滅跡了。”
“毀屍滅跡?”周子舒一時想不通,爲何毒蠍怕成這樣,要自毀分舵。
看着被燒燬的毒蠍分舵,溫客行不禁想到背叛了自己的手下無常鬼,他想,“老無常腦仁不大野心倒是不小,這些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居然還能悄悄搭上毒蠍。這羣蠢貨想破了頭也想不到,他們折騰的越厲害離我的目標反而越近。”
再說成嶺,依照周子舒的囑託,當着高崇、沈慎及岳陽派幾個心腹門人的面揮刀忍痛割開腹部皮肉,將藏匿於皮肉的琉璃甲挖出來。成嶺滿手是血,將同樣被血浸的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琉璃甲投於盆中清水,算是把這個人人覬覦的禍根從自己身上摘了出去。
高崇爲感謝成嶺命人請了岳陽最好的大夫醫治傷口,賞給成嶺的各種補品更是在松柏居案子上堆成了山。
“成嶺!”成嶺正躺在牀上將養,高小憐帶着哭腔匆匆跑來看他。
成嶺忍痛忙坐了起來,“小憐姐,你怎麼來了?”
“還好嗎?”高小憐聽師兄說了成嶺剖開皮肉取琉璃甲的事,心疼不已。沒想到,成嶺看着弱不禁風,卻是這樣堅強。
到得成嶺處,看他臉上被毒蠍打的還青紫交錯,又想着他自剖皮肉,高小憐只覺得成嶺是受了天大的罪,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掉。
成嶺被她哭的心慌,勸解道,“小憐姐,你別哭。我沒事的。”同時,也略感欣慰,畢竟,如今他孤身一人,這世上能真心疼他,肯爲他流淚的人太少了。
“疼嗎?”高小憐關切問。
成嶺不忍她憂心,撒謊道,“不疼了,就是皮外傷。”
高小憐哪裡肯信,“一定很疼吧?生生把琉璃甲塞在傷口裡,還在那樣的情況下千里奔波……”
成嶺道,“還好還好,其實很快就長好了,然後就不覺着疼了……”
小憐看着成嶺,跟他說起心裡話,“成嶺,我代我爹爹謝謝你。真心的。我爹爹他性格剛硬,不善表達,但我這個做女兒的都看在眼裡,這些年來,他殫精竭慮、晝夜自苦,爲的就是修復他們五兄弟的裂痕,維護五湖盟的榮耀。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們。”
“小憐姐姐……”成嶺剛叫了她一句,話就被小憐打斷了。
高小憐對成嶺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情願你做我的弟弟,我便永遠可以護你周全。但,你我之事,是爹爹要修護五湖盟必不可少的一步。若非如此,怎能明示江湖他的決心。”
張成嶺沒想到爲修復五湖盟裂痕,高小憐竟願意做這樣的犧牲。他不想她做到如此。成嶺不顧傷口疼痛,站起來,看着高小憐着急道,“小憐姐姐,你怎能將自己的終身大事當成一步棋?”
“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替爹爹分憂了呀。上一輩的誤會和恩怨就在我們這一輩結束吧!”高小憐也站了起來,對成嶺說,“今後,岳陽派就是你的家!”
這,就是告訴成嶺,這門親事她認定了。姑娘家親自說這樣的話確實難爲情,說完,沒等成嶺反應,高小憐提着及地的襦裙飛快跑了。她衝出去的時候正好撞到來探望成嶺的顧湘,都沒有停下來。
顧湘抱怨道,“唉,這傻白甜這腦子怎麼跟進了水一樣啊?”
見顧湘過來,成嶺跑着迎上來,“湘姐姐,太好了,你沒事。”
他還惦記着,那天俏羅漢劫走他的時候將顧湘打傷在地。
顧湘點點頭,說,“我沒事。”
成嶺這會兒纔想起害羞來,問顧湘,“我,我們說的你剛剛都聽見了?”
顧湘笑嘻嘻道,“來的不巧呀,都聽見了。”
成嶺便低頭不再說話。
顧湘又問他,“怎麼樣,你沒事吧?是不是我主人救的你呀?”
成嶺點點頭。
顧湘大聲嚷着不解道,“那你還回這個鬼地方來幹嘛?”
成嶺道,“是師父和溫叔勸我回來的。”
“師父?”顧湘驚喜問他,“周絮收你做徒弟了呀?”
成嶺依舊是點頭。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顧湘替他高興,興奮的直拍手,“啊啊啊,恭喜你呀,傻人有傻福!終於抱上週絮這棵榕樹粗的大腿了。”說話間看到那堂中案子上成堆的補品,顧湘羨慕道,“哇,這麼多好東西呀。高崇下血本了呀,不就是個小小的琉璃甲,至於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給他五湖盟生了個娃娃呢!”
成嶺被說的不好意思,對顧湘說,“湘姐姐,你別取笑我了。其實,這些補品我一直都想着留給你呢。那夜,你被劫我的壞人打傷,可都好了嗎?”他又真誠補充說,“多謝你保護我。”
顧湘聽他如此記掛自己的好心裡自然開心,並且有些感動,又安慰成嶺,“好,多謝你還記着,沒事了,我都好了。”
顧湘離開成嶺住處的時候懷裡抱了好大一盒子補品,什麼燕窩、阿膠、人蔘,總之,成嶺那有的都給她撿了不少。
一路上,顧湘回憶着成嶺的話,知道溫客行又跟周子舒到了一處,還一起從毒蠍手裡救出了成嶺,奇怪的是自家主人,竟然知道成嶺有琉璃甲不據爲己有,勸他交給五湖盟,顧湘自己思稱,“主人到底想幹什麼呀?明明說出谷要尋找琉璃甲,怎麼遇到那個癆病鬼就什麼事都不管啦?就知道和他廝混……”主人是喜歡漂亮男人,可還沒見過對哪個這麼在意這麼長久留戀的啊,“那姓周的莫不是給他下了藥吧?”這麼一想,顧湘自己都嚇了一跳,彷彿溫客行真的被周子舒算計了一般。再想想又覺得根本不可能,就溫客行那本事,還沒有誰能給他下藥呢,他不害別人都是好的。
不是被下了藥那便是心甘情願的了,看來,主人這次是完了,深墜情網,被周子舒吃定了。顧湘越想越生氣,自己嘟囔道,“就知道把我扔在這破地方不管不顧的,還不如那個姓曹的傻子好。”
話無意中出口,自己都驚到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曹蔚寧的影子總是在眼前逛,想着出去逛逛了,想着去吃個飯了,第一時間總是想到他,要是有他陪着就好了。自打上次在大殿上那傻子說什麼那晚顧湘和他在一起後,顧湘生了氣,曹蔚寧來找過她兩次,顧湘毫不客氣給他吃了閉門羹,還在氣他冒失,胡說,害她丟臉……不過,話說回來,他那樣說,實在是想救她呢。
顧湘覺得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了,便惱怒道,“我怎又想到他了?哎呀,呸呸呸,晦氣晦氣……”
在岳陽派議事廳,高崇用白色絨帕子包了從成嶺身上取下來的那塊琉璃甲,神色凝重的看着。
沈慎不知何故,問,“大哥,這好歹是把張家的琉璃甲拿回來了,怎麼還愁容滿面?”
高崇依舊看着那塊琉璃甲,嘆口氣道,“我在想,是誰救了成嶺。是敵是友,爲什麼不肯來見我呢?”
沈慎怪他多慮,道,“人家能把成嶺和琉璃甲送回來,肯定不是敵人。”
高崇憂心道,“二弟,還有太沖那兩塊琉璃甲,想必已經落在鬼谷手裡了。五弟,你那塊琉璃甲呢?”
沈慎道,“謹遵大哥吩咐,一直帶在身邊。”
高崇說,“從即日起,由大哥來保管。”
沈慎沒想到高崇會提這樣的要求。當初,他們答應過容炫,五兄弟分別保管五塊琉璃甲,共同守護天下武庫。可沒有說歸於一人的道理。
見他猶豫,高崇問,“怎麼了?”
沈慎雖然有些彎彎繞心眼,但也不好違逆高崇,在他心裡是絕對信任高崇爲人的,便扯了個謊,道,“沒事。我是在想,如果大哥一人拿着三塊琉璃甲,萬一有什麼危險的話……”
高崇卻道,“危險落在大哥的頭上,總比落在你那要好!”他說着,伸出手,不容沈慎拒絕,“拿過來。”
話說到這份兒上沈慎實在沒有可拒絕的,只好不情願的從腰間取出琉璃甲放到高崇手上。
“大哥,五弟!”此時,趙敬進來了,他這人總是這樣,十分熱情,人未見聲先聞。
高崇一把攥緊了那方絲絨帕藏進了袖子裡,那裡面此時裹着張、沈兩家的琉璃甲。
高崇對趙敬道,“二弟,回來了?辛苦了。”
趙敬見個禮,面上含笑,回話道,“讓大哥操心了,不過事情還算順利,雖然龍大哥不肯跟我見面,不過,他答應會派人來英雄大會專門解釋琉璃甲的由來。”
高崇道,“龍淵閣肯來就好。二弟辛苦了。”
原來,趙敬被高崇派去請龍淵閣閣主龍雀,請他出面爲武林衆人講述琉璃甲的來龍去脈。龍淵閣精通機關術,可謂到了出神入化之地。據傳說,當初,這琉璃甲便是由龍雀所制。
只是,龍淵閣舊地已經在江湖消失許久,高崇幾次尋訪不得,沒想到此次趙敬還真的給找到了,可見,他是費心費力了。
高崇又對沈慎道,“五弟,你看看,如果你能把長明劍仙請來也用不着二弟辛苦去找龍淵閣了。”
長明劍仙在江湖上可是神級的傳奇,憑封山劍稱霸武林,又長期居於長明雪山,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不過,當初劃鬼谷留下山河令,曾立誓,若鬼谷禍亂江湖,武林可持山河令邀劍仙出山蕩平鬼谷。
如今,鬼谷禍亂江湖,高崇便差沈慎前去長明雪山請劍仙出世。
沈慎道,“哎呦,大哥,我拿着山河令在長明山劍廬這前後喊了好幾天,根本沒人理我呀。那座山,根本就沒有活人居住的煙火氣。那位劍仙,我覺得早就駕鶴西歸了。你想,要是容炫還活着該多大了,那他師父……”
剛提到容炫,就見高崇變了臉色,沈慎識趣的不再說下去。
容炫,這個人的名字高崇一點都不想提,如果不是他建武庫,天下哪裡會有這許多事情。
雖然沒見到劍仙,沈慎依舊按照高崇所言,將那山河令留在劍廬。若劍仙還在,自然會履行誓言,若不在,這山河令留着也毫無意義,不如歸還原主。
高崇主動換了話題,對趙敬道,“二弟呀,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張家的琉璃甲找到了。”說着,將那帕子裡的琉璃甲示與趙敬看。
趙敬亦是十分欣慰,道,“那恭喜大哥,這真是好事成雙呀。”
高崇自是將這些天發生的變故細細說與趙敬。
晉王府邸,薰香嫋嫋的案頭,晉王爺着一襲絲綢便服在細細描摹一副寒雪臘梅圖,他瞄着那朵朵臘梅花,便想起,周子舒亦是喜歡梅花的,當初,他那天窗府邸,就是掛着這樣一幅畫。可晉王不知的是,那副畫上,每一朵代表了四季山莊一名舊部,每着色一朵,便是殞命一人,最後,周子舒自領釘刑,才成就了完整的那副殷紅臘梅圖。
晉王描摹了會子畫,覺得無聊,又拆開天窗送來的密函看,竟是兩塊一模一樣的琉璃甲。他又對照琉璃甲圖樣,心中已然預料,如今這場爭奪怕是更勝當年。
(這章的對話又有溫客行問周子舒如何知道毒蠍老巢的內容,其實,這個問題在前面周子舒自我坦白時已經說清楚了,有重複的嫌疑,所以,文裡就刪除了這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