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上仙,那獨眼王,可是被您收了?”鍋八看了眼李修緣手中的木魚問道。
“施主擡愛了,上仙實不敢當,這獨眼王,的確是被我收了,不過,這點子小小法力,比起您二位孤身犯險,智取金鑼來,實在是水珠落入江河,片葉進了森林一般,實在不足爲道。”李修緣謙虛的笑道。
“被收了,他就沒那麼厲害了吧?”鍋八沒有在意李修緣的謙虛,繼續問道。
李修緣搖了搖嘆道:“是的,此刻他功法盡失,只剩下個獨眼腦袋,除了乾瞪眼,什麼也幹不了,再也不能爲禍於此了,哎……,說起來,這東西也是……”
“它在哪裡?”李修緣的話還沒說話,鍋八打斷了他,繼續問道。
“哦,施主,在我娘子的功德箱裡,喏……”,李修緣指着一旁的吳婉婷說道。
鍋八拎着鎮魂鑼走到吳婉婷問道,“仙女,獨眼王在哪裡?”
“我可不是仙女,你怎麼一個人,還有一個呢?”吳婉婷問道。
鍋八看了她一眼,擡手擦了把
臉上的血跡說道:“他成親去了。”
“成親?”李修緣湊過來問道。
“嗯。”鍋八答道。
“成了親怎麼不出來,我們也好給他道個喜啊。”李修緣笑道。
“謝謝你,他們夫妻跳了火河,上不來了。”鍋八轉臉看了眼李修緣,冷冷的說道。
李修緣臉色一變,雙手一合十,“阿彌陀佛。”
“我能看看它麼?”鍋八盯着吳婉婷說道。
“鎮魂鑼給我,”吳婉婷看了眼鍋八手中的金鑼說道。
“拿着。”鍋八拎起了鎮魂鑼。
吳婉婷伸手接了過來,“這東西是真是假?”
“假的你可以宰了我。”鍋八瞪着吳婉婷說道。
“獨眼王已成了個廢物,你瞧它作甚?”吳婉婷笑道。
“在他手下當差久了,此刻永別,難免有些念想,我還想再看看它。”鍋八說道。
“婉婷,這位施主如此念舊,就讓他看一眼吧。”李修緣說道。
“念舊?”吳婉婷盯着鍋八的眼睛問道。
“是的,吃他一口飯,忠他一件事,我都吃了他幾十年的飯了,平日裡又待我不錯,雖說他惡貫滿盈,可我畢竟得過他好處,他成了個廢物,我也得最後再看他一眼,只當給他送個行。”鍋八笑道。
“哦?這麼忠心耿耿,你又何必反了他?”吳婉婷眼睛一眯,冷冷的問道。
“忠一人是忠一個小我,忠整個無生谷,是忠一個大我,爲了大我就必須犧牲小我,這無生谷,就自然會還我一個真我,您說是麼?”鍋八說道。
“好一個小我大我,你叫什麼名字?”吳婉婷問道。
“我叫鍋八。”鍋八答道。
“鍋八?”吳晚婷聽了一愣。
“鍋八。”鍋八再次答道。
“這名字有意思。”吳婉婷笑道。
“沒什麼很大的意思,我生在鍋邊上,排行老八,所以叫鍋八。”鍋八說道。
李修緣見吳婉婷在那盤話,知她有些不信任此人,忙圓場道:“親親,你今天的樣子真好看,這位……”
“你別打岔,我在跟這位壯士說話”,吳婉婷打斷了他的說話。
“這位神女,我只是想看獨眼王最後一眼,沒別的意思,請不要誤會。”鍋八說道。
“我不是神女,再說,我能誤會你什麼,你是不是藏了些什麼,能給我誤會的?”吳婉婷問道。
她倒不是不願給他看一眼獨眼王的小眼腦袋,只是總覺得這小子有別的目的。
至於他什麼目的,她倒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這小子在騙她。
“沒有,無生谷裡呆了這麼久,他這一走,怪有些念想,我既已完成了大我的願望,自然也要照顧照顧這個小我的心思,二位不也是要時常在大小二我之間反覆照應麼。”鍋八說道。
這些個話,全是剛纔在穴眼邊上聽妞子說來的,這傢伙現學現賣,還別說,用的還不錯,這話說的吳婉婷竟然無言以對。
李修緣拍了拍吳婉婷的肩膀說道:“這位施主也是一番心意,你就給他看看吧。”
吳婉婷看了眼李修緣說道:“我給他看了,怕違了你慈悲濟世的菩薩心腸。”
“阿那則個託託,人家一番心意,大小二我兩全其美,恰好是我佛家心身兩印的證道因緣,這有什麼可違背的。”李修緣笑道。
“好,你看好了。”吳婉婷左手拎着鎮魂鑼,右手一擡五指張開,一個黑色的功德箱出現在手掌中。
這功德箱的蓋子慢慢打開,鍋八上前一看,一個圓溜溜的眼睛正躺在箱子裡一動不動,眼珠子轉了個圈,裡面兩層肉皮上下一碰,瞪着鍋八眨了一下。
“大王,”鍋八伸出左手,輕聲叫道。
“施主,不能用手碰。”李修緣提醒了一句,他想把這獨眼王交給石放,讓他在整個無生谷的人面前現形。
讓整個無生谷的人看看,這主宰了無生谷無數年的獨眼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眼珠子而已。
“哎……”,鍋八嘆了一聲,手懸空在眼珠子上方,吳婉婷的嘴角微微一翹。
“怎麼了。”李修緣問道。
鍋八擡起頭,驚恐的看着吳婉婷的身後,眼神呆呆的說道:“那是……”,李修緣順着鍋八的眼光看去。
吳婉婷的身後,除了一道粘粘的石壁以外,什麼都沒有。
這鍋八一手抓了這眼珠子掉頭就跑,眼珠子嚇得在鍋八手中發出一陣陣“嘰嘰”的尖叫聲。
李修緣這才恍然大悟,伸手就去抓這鍋八。
吳婉婷卻一把拉住了李修緣的胳膊,李修緣回頭問道:“你幹什麼?”
“已經晚了。”吳婉婷笑道。
鍋八跑了十幾步,手中的獨眼不停地“嘰嘰嘰嘰”的尖叫着,鍋八張開左手,對着這獨眼王獰聲大笑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個雙皮翻眼的雜種,你他孃的也有今天。”
這眼珠子在地上不停地轉動,眼球中“嘰嘰嘰嘰”的尖叫個不停,鍋八手心一攆,把眼珠子往地上一扔,一腳踩了下去。
“嘰”的一聲慘叫,這眼珠子被踩了個四分五裂,一股淡黃色的膿水流了出來,幾塊碎裂的肉皮在地上輕輕顫抖着。
鍋八擡起右手的短刀,對着地上幾塊肉皮一陣猛剁,一邊剁着嘴裡還一邊念道:
“我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砍死你……”
李修緣看着鍋八在那瘋狂的揮舞着手中的短刀,嘴巴微微一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了一聲:“人,爲什麼總有那麼多的恨?”
“因爲你不知他受了多少苦?”吳婉婷說道。
“哎,都怪我定力不夠,度不了他。”李修緣看了眼地上那攤爛泥說道。
“修緣,你不知道神通,是敵不過業力的麼?”吳婉婷說道。
“你一早就知道他要動手?”李修緣問道。
“知道。”吳婉婷看着鍋八揮舞着短刀說道。
“爲什麼?”李修緣問道。
“你別忘了,我曾是個摩羅,無恨不生摩羅,無愛不生娑婆,這個道理,你不明白麼。”吳婉婷說道。
鍋八在那邊還在揮舞着手中的短刀,地上的那攤爛肉早已被砍得碎末都不剩了。
一刀刀劃破了地面,冒出一道道火星子,鍋八的手心已經被刀柄震出了一絲鮮血,順着手腕流了下來。
李修緣上前一步想去勸勸鍋八,吳婉婷再次拉住了他,李修緣回頭說道:“這樣他會傷了自己。”
“他能從穴眼把鎮魂鑼帶出來,就是爲了殺獨眼王。
所謂不發大願,難破業力。
他的眼睛裡,全是殺意,你能要他怎麼放下恨意。
你佛家講緣結,我摩羅也講意匯,他不解了心中的恨,那個結是解不開的,你現在就算攔住了他,他心裡還是恨的,就讓他盡情地發泄吧。”吳婉婷一動不動的看着鍋八說道。
還有什麼樣的恨意,是計婆不能瞭解的呢,她成爲摩羅的第一件事,就是進了當年霸佔李家田產的黃大軌家裡。
那一晚,她吃光了黃家上下八十一口人,就連老黃家的狗,她都沒有放過。
她太瞭解鍋八的心神了,儘管鍋八裝的很平靜,可誰讓她是計婆呢?
鍋八終於砍累了,手中的短刀一丟,癱坐在了下來,身子向後一倒,躺在了地上。
地宮的石頂上,似乎有個聲音在對他喊着:“相公,舒服麼……”
“舒服,很舒服。”鍋八說完全身一鬆,輕輕閉上了眼睛。
“婉婷。”李修緣握起吳婉婷的手說道。
“說。”吳婉婷沒有拒絕李修緣的手,淡淡的問道。
“你的心裡,還有恨麼?”李修緣問道。
“已經沒有了。”吳婉婷淡淡的說道。
“帶他出去吧。”李修緣看了眼躺在地上鍋八說道。
吳婉婷手一擡,一根黑絲射向鍋八,將他輕輕一卷,拉了回來。
四周的巖壁開始鬆動,地面也了開始震動,一道道裂縫四處蔓延。
“這裡要塌了,我們走。”吳婉婷說完手一拉,捲起了地上的鍋八,李修緣伸手一扶,將他夾在肋下。
“走。”李修緣身子一躍,手中的木魚對着地宮的頂壁一晃,一道金光射了下來。
吳婉婷將身一躍,三人一起躍上了金光,身下“轟隆”一聲,整個地宮坍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