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你怎麼還不起牀?睡這麼久了,你該起來了!。。。。。。”迷迷糊糊中的沈金貴,看到款款走進房來的蘇芝蘭,含情脈脈地站在自己的牀邊,柔聲細語着,“趕緊起來吧,別睡了!你看外面的太陽都升的老高了。。。。。。偷懶、賴牀,可不是你的風格喲!咯咯咯。。。。。。”銀鈴般嬉笑打趣着自己的她,邊說邊伸手拉開了窗簾。
果然,隨着窗簾的開啓,數道耀眼的金光,剎時盈滿了整個房間。那明晃晃的光束,直刺的沈金貴那緊閉着的兩隻眼睛,更是睜不開!
想到蘇芝蘭是首次光顧自己的房間,而自己卻還直挺挺躺在牀上,那難以鳴狀的失禮和尷尬,讓沈金貴感到頭臉及全身,如火一般的滾燙!心裡,那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難爲情,讓他真想找條地縫,把自己給藏起來!
不知所措的他,趕緊趁着對方轉身拉啓窗簾,尚未回身的當口,想快速起身下牀。。。。。。可不知是怎麼了?無論自己如何的用力;如何的拚命掙扎,原本矯健靈活的身體,竟如千斤般沉重,彷彿被焊在了牀上一般,一動也動不了了!急得頭上直冒冷汗的他,睜眼想看看蘇芝蘭有沒有轉回來,卻發現自己的兩隻眼睛,也好象被針給縫上了!又痛又澀,無論怎麼睜,都睜不開半點的縫隙。。。。。。
陷入了高度緊張和慌亂中的沈金貴,已全身呼呼地冒起了冷汗。。。。。。那根本就睜不動的眼睛,讓置身於黑暗、驚懼中的他,揮舞着雙手,拚命衝站在陽光下的蘇芝蘭呼喊:“芝蘭,芝蘭!。。。。。。芝蘭快來幫我!我起不動了!我看不見了!。。。。。。”可更令其恐懼的是,無論自已如何的拚命嘶喊,喉嚨裡,竟然發不出半點的聲音。。。。。。簡直如跌入萬丈深淵般絕望、無助的他,終於聽到了一直微笑着立於窗前的蘇芝蘭,朝着自己緩緩的邁了過來。
“沈彬,你還打算賴牀不起嗎?你再不趕緊起來,我可要生氣了;可要不喜歡你了!。。。。。。”剛剛聽到腳步聲,感到如救星來臨了般欣慰的沈金貴,沒想到來至跟前的蘇芝蘭,根本不理會自己的狀況,反倒語含慍怒地,嗔怪、威嚇着自己。
“不,不。。。。。。不是的芝蘭!我生病了芝蘭,病的很重。。。。。。我可能,可能都要活不了了!。。。。。。”情急的沈金貴,終於嘶啞着發出了聲音,哀傷地向對方分辯解釋,道。
“別裝了!小毛小病的,怎麼能打得倒你呢?你的毅力和勇氣都到哪裡去了?我可是說過的:愛我,你就要好好活着!。。。。。。”聞言的蘇芝蘭,臉上露出了沉鬱失望的表情,立刻語帶質疑地責備着,“好吧,既然你已經放棄了活下去的信念,那就說明,你已經不再愛我了!。。。。。。我走了,沈彬!我走了!。。。。。。”眼淚已如潰堤般的蘇芝蘭,哽咽的話語尚未曾落地,已傷心地捂着臉,衝出了沈金貴的房門。
。。。。。。
“不!。。。。。。不是的芝蘭!。。。。。。我沒有,我沒有放棄!沒有放棄!!!。。。。。。”昏睡中的沈金貴,突然一聲悲痛欲絕的嘶喊,把守在旁邊的獄友,嚇得渾身打了個冷顫兒。愣愣怔怔了好一會兒的他,藉着木屋那微弱的燈光,和尚還搖曳着的火苗,看到的是,沈金貴那滿頭的汗水,和慢慢睜啓的雙眼。
“老大!老大你醒了!嗚-嗚-嗚。。。。。。老大。。。。。。你總算是醒了!。。。。。。嗚嗚嗚。。。。。。”終於醒轉過來的沈金貴,讓守着自己的患難同伴,喜極而泣。“你們好好看着老大!我去,我快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魯管教!。。。。。。”驚喜的不知所已的獄友,擡起衣袖抹着眼睛,對呼啦圍上來的,剩餘的幾個夥伴吩咐着,就慌忙欲行開門。
“等。。。。。。等天亮了再去吧。。。。。。別驚擾,大家了。。。。。。”羸弱不堪的沈金貴,看了一眼昏暗的燈光,和爬出被窩的兄弟們,知道此時尚未天亮。他微微擡了擡無力的手臂,聲音微弱地喘息着阻止。
“呵呵。。。。。。看我這腦子!一高興,竟忘了現在還是大半夜呢!大夥趕緊的,趕緊再接着睡吧!太冷了這天兒,咱老大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別再把你們給凍病了。。。。。。”恍然醒悟的獄友,撫弄着自己的頭皮訕笑着,更是不無關切地,催促着隊友重回被窩。
“老大,先喝點水!一會兒我再給你燙點小米粥。。。。。。這麼久水米沒進了,肚子肯定是餓壞了吧!。。。。。。”給沈金貴擦掉汗水,並小心地幫其換掉溼透的內衣之後,細心周道的獄友,又舀着熱乎的白水送至其嘴邊,邊喂,邊小聲地絮叨着。
已感知到沈金貴的身體,不再象先前那樣滾燙的他,那掩不住的開心和興奮,已全都寫到了臉上。。。。。。因爲對照醫療人員的觀點,此時醒轉過來的,他們心目中的“老大”,全都是身體好轉的跡向!這也於無形之中,讓恐慌於疫病魔爪之下的他,內心深處,更增添了一分,能夠戰勝瘟疫的信心!
。。。。。。
天剛剛見亮兒,大地還隱在一片朦朦朧朧之中,既驚且喜的魯管教,就已喊上了醫生,隨着迫不極待爲其報信者,匆忙趕了過來。
好一陣忙活之後的醫生,終於停下了對沈金貴的檢查。眉頭,已隨着各項檢測結果,慢慢舒展開了的他,轉向忐忑不安的魯管教他們,下了沈金貴的生命體徵,已經開始好轉的定論。也就是說,沈金貴已扛過了瘟疫的至命期,掙脫了死神的魔爪!並且肯定地告訴大家:沈金貴那一身通透的汗水,就是讓其排出體內的惡毒,讓持續的高燒,在逐步減退的根本!
。。。。。。
沈金貴活過來了!儘管身體還羸弱虛脫的起不了牀,但,鬼門關裡逃出來的他,努力地吞嚥着米粥、湯汁,儘量爲身體的恢復,提供着足夠多的能量。
憑着堅強的意志和信念,與死神搏鬥了二十多天的他,生命體徵,已基本趨於正常。
已能起動身體的他,每每夜深人靜,總是悄悄摸出枕頭底下的小布包,將層層打開之後露出的蘭花邊的信封,緊緊的捂在胸口上。。。。。。儘管信封的邊緣四周,早已磨損破裂,成了柔軟變形的毛邊,依然被視如珍寶一般的他,細心包裹珍藏着。
每當手撫着這“寶貝”信件,那五味雜陳的滋味,翻攪得他這堂堂七尺男兒,兩行清淚,總如開了閘般,無聲地奔涌。。。。。。內心深處,更是千遍萬遍,不停地嘶喊着“芝蘭。。。。。。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你也一定要好好保重!好好保重,芝蘭!。。。。。。”
想到夢中的情景;想到南京離別之時,蘇芝蘭那撕心裂肺的囑託,這無聲的心語,直讓他的肝腸,一點一點地,碎落一地。。。。。。
。。。。。。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多舛的命運,讓幾經生死的他,幾乎連思念的權力都被剝奪、扼殺。而今,躺倒在病牀上,想着遠在南京的心愛的蘇芝蘭;想到這別後再無音信的癡傻姑娘,是否一切安好?那斷腸的無奈和牽掛,便如無形的藤蔓,根根穿透、層層繞纏、絞割着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想到這相識最晚,卻深深融入了自己心魂、骨髓的,這個柔弱的金陵女子,他那憂傷的內心亦不免疑惑:爲什麼相別這麼多年,隨着日月的變遷,她的音容笑貌不僅沒有半分的削減淡化,反倒更加的清晰明朗?而且,更是昇華爲了自己生命的支點?!每每身陷絕望困境,她總能幻化成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着自己勇敢走下去!
昏迷中的夢中相見,亦是平日夢中,常有之情景。。。。。。這亦真亦幻的景象,有時候,讓他自己都辯不明,道不清。
。。。。。。
人近中年,生命中曾與自己有過交集的三個女人,少年時期的柴妮自不必講,那是一段懵懂花季裡最純真、最刻骨的情感,更是自己深埋心底,永遠也沒有勇氣啓封的愛和痛!
而識於蘇芝蘭之前,同樣癡心愛着自己的柳巧珍,這個差一點點,就成爲了自己妻子的正直、爽朗的女子,其執着、炙熱的情感,最終,也只是讓自己感動、感激,而沒能真正的,走入自己的心裡。
然蘇芝蘭,只是匆匆路過自己的人生,短暫的相見,卻深深融入了心魂,而再也難以拔除。。。。。。是她真的比柳巧珍好?比柳巧珍更有女人的魅力嗎?細想之下,卻也不盡然,而只是源於自己,更偏於喜愛蘇芝蘭,這樣類型的女子而已。。。。。。哪怕是自己倫爲了囚徒,內心深處那潛藏着的,對蘇芝蘭的無盡思念,也從未有過片刻的停止。只不過,這融入骨髓的牽念,早已成了自己生活中的習慣,連自己,都已經難以察覺。
如今,遠在北大荒的他,人已蒼顏,太多生死劫難的洗禮,讓他早已了悟、坦然。將這份已超越了靈魂的美好思戀,化成了生命的支撐,和無私的祝願。
想到自己此生註定要孤獨終老。。。。。。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真心祈願走過自己生命中的她們,不管是逝去的柴妮,還是被自己辜負了的柳巧珍,以及深深植根於心中的蘇芝蘭。。。。。。這三個與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於人生之路上交集過的女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天堂人間,都能有着自己的善緣善果,永遠的安好;永遠的幸福快樂!
。。。。。。
“一處相思兩處傷,枉嘆無緣夢難償。遙祈伊人身安樂,千里明月寄衷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