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親妹妹,牛二白話是誰呀?他可是咱沈家堡臭名昭著的瞎話鬼!就他的話,能生生挑撥的兩口子分家,父子們反目!……你忘了小時候,他騙咱姐倆說咱娘跌破了頭,然後趁咱們回家看娘,他翻牆偷咱果園裡的果子了?這會兒,你怎麼還信他的話?再說了:捉賊捉贓,咱家人,誰逮到人家的手脖了?妹妹,咱不能無憑無據的,這樣對待人家楊豔霞。。。。。。”面對理直氣壯反駁着自己的妹妹,沈七鳳苦笑着搖了搖頭。襟懷坦蕩蕩的她,耐心公正地,提點着自己那偏執的妹妹。
“大姐,就算你說的有道理,牛二白話的話不能信!可俺二哥的話總可以信吧?他都覺得家裡的東西少了,所以才鎖的門!還有老三和蓮心。。。。。。”被姐姐的一番話,說的理屈的沈小鳳,不甘心地繼續道。
“你們呀。。。。。。都是疑心病給害的!讓姐一個個的說你們什麼好?你們從心底裡,就沒把人豔霞當成沈家的一分子!一直拿人家當外人給排斥,就覺得自己家這辛辛苦苦賺來的產業,讓她半道上來接了,心裡特別的不平衡!所以對人家左看不順眼,右看更不順眼!硬是把人家,往沒安好心的地方捉摸!。。。。。。還你二哥,一輩子那麼聰明懂事一人,竟跟着你們一起犯了糊塗。。。。。。要沒他那把鎖,人楊豔霞至於劈門嗎?唉,因爲姐知道你二哥和老三,這心裡也是苦的很,所以姐都沒忍心數落他們。。。。。。可你不一樣,你是姐最貼心的妹妹。爲了咱那可憐的大哥,能順順心心地多活些日子;爲了咱這個家別四分五裂的,讓外人看笑話,姐不數落你,又能數落誰呢?俺的親妹妹,你怎麼就不懂‘將心比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想呢?。。。。。。”見依然不肯承認自己行爲過份的妹妹,竟然搬出了二弟沈銀貴他們,來否認自己的錯誤。面對執迷不悟的她,再也壓制不住火氣的沈七鳳,直接點出了她們那作祟於內心的狹隘。痛心地數落自己的妹妹。
“妹妹,姐知道,姐這些話說得有點重,你不愛聽。其實你們心裡是盼着姐也反對豔霞,希望姐把她趕出這個家門纔好呢,對吧?你們有這想法,姐是可以理解的,但,姐決不會支持贊同!。。。。。。”望着雖已不再反駁,但依然一臉不快的妹妹,沈七鳳繼續道。
“小鳳,咱都是女人,而且也都是當孃的!你想過豔霞這個女人的感受嗎?她也是個當孃的!若非是被逼無奈,哪個當孃的,能狠心撇下自己的骨肉,邁進咱家這二道子門檻?既然人家肯邁進來了,那就是決心與咱四弟好好過日子的!咱是不是得體量下人家的苦處,寬容着人家母女的團聚?
將心比心!誰家的閨女不找娘呢?咱怎麼能因爲人家閨女的往來,就起那樣的疑心呢?再說了,即便人閨女吃點兒、帶點兒,那也不爲過呀!因爲人孩子認老四是‘爹’。爹是什麼?爹是山,是閨女的依靠!是意味着老四,無論在經濟上,還是生活上,都有照顧人孩子的責任!明白嗎?咱誰都不該有那種‘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自私心裡!。。。。。。”儘量已將語氣平和下來了的沈七鳳,耐心地開解着自己的妹妹。
“俺明白大姐。你說的這些,其實俺心裡都明白!俺就是,就是轉不過這個彎來。。。。。。”被姐姐這番致情致理的話,說的心服口服的沈小鳳,終於坦誠地道出心裡話。
“傻妹妹,你那點小心思,姐懂!你當姐就不會有私心嗎?姐也會有!可有歸有,咱不能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忘掉了還有個大局,是吧?
就拿你大外甥來說吧,外人都說你姐有多麼、多麼明事理;多麼、多麼大公無私,把個那麼優秀的兒子,送出去,送去給大伯哥養老!。。。。。。可外人哪裡知道,你姐私底下流了多少淚,跟你姐夫吵了多少架?難道你姐就傻得:不知道兒子礦上的火燒好吃?不知道兒媳婦攤的煎餅可口嗎?姐知道,姐什麼都知道!可姐知道,卻也只能逼着自己不知道!。。。。。。因爲,姐心裡還應該知道,知道你大表哥老兩口,膝下無兒的苦處!。。。。。。所以姐,纔將心比心地,狠下了那個心。。。。。。”與妹妹直掏着肺腑的沈七鳳,聲音已經哽咽了。
“大姐,您別難過了!俺以後,俺以後會改的。。。。。。”從沒想過姐姐心裡,會有這麼多不得已的沈小鳳,用力握住對方的手,安慰着,道。
“好,好,姐不難過!不難過!妹妹能這麼想,姐心裡高興着呢!。。。。。。妹妹,以後咱還得多爲咱四弟想想!咱要是跟豔霞鬧彆扭,老四夾在箇中間,你說他得多難受呀!咱這哪是排擠楊豔霞呀?整個一給老四出難題!你說呢妹妹?呵呵。。。。。。”見妹妹已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愁雲散卻的沈七鳳,言簡意深地,詼諧地同妹妹逗笑,道。
“大姐、二姐,俺們回來了!二姐,咱大姐好久沒來了,今天咱包餃子吃,好嗎?”早就來到了院門口,卻一直躲地門外,聽着兩個大姑姐談話的楊豔霞,抹了抹不知什麼時候,滑到臉上的淚水,扯了下眼角溼潤的沈安貴,滿臉笑容地踏進了院裡。坦然自若的她,衝着對坐在一起的沈七鳳和沈小鳳,大聲建議着。
“這回兒你可說晚了!咱大姐已經命令麗影和文妮,把餡都快剁好了!呵呵。。。。。。”已深深領會了姐姐之意的沈小鳳,忙接過對方的話茬,嘻笑着道。
“哈哈。。。。。。今天大姐算是來着了!老四家的,你趕緊去和你的兒媳婦包餃子去!大姐俺今兒來走孃家,和你二姐兩個,可是什麼活也不幹的,俺們要好好當一回客兒!讓你們這婆媳、父子的,好好的伺候伺候俺姐倆!俺們也要好好享受、享受,這被孃家人伺候的滋味!。。。。。。”望着這冰釋於無形的弟媳和妹妹,把個沈七鳳給高興的,真真是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好逗、愛鬧的她,頓時發號施令着,擺起了沈家大小姐的譜來。
“大姐,那俺今天,是不是也不用幹活了?咱可都是一個孃的孩兒!讓俺也陪着姐姐享受一把唄。。。。。。”同妻子來時的路上,還直愁着如何進家門的沈安貴,面對這與昨晚天壤之別的氣氛,心裡是說不出的欣慰。打心底裡感激老大姐的他,故意湊到姐姐跟前,討好地套着近乎。
“你想的倒美,甭跟老姐套近乎!你倆兒子都被俺打入廚房了,你這當爹老子的還有面子?趕緊去給姐炒菜去!哈哈。。。。。。”心情大好的沈七鳳,不客氣地打趣着自己的四弟。惹得大夥全都笑了起來。
“七鳳,七鳳你在外面做什麼呢?一個上午都笑的那麼熱鬧!惹得哥哥都躺爲住了,直想往外跑!。。。。。。”躺在牀上的沈金貴,隔窗聽着院子裡的笑聲,知道妹妹已成功化解了大家的矛盾。心頭不由得泛上喜悅的他,竟也隔着紗窗摻和上了。
“大哥,妹妹是在替您發號施令,給老四安排工作呢!哥哥您的旗號可真好使,把個老四給嚇的,在院子裡團團轉呢!呵呵。。。。。。”聞聽到哥哥的問話,已起身同妹妹相約着往屋裡走的沈七鳳,邊走邊侃笑着回答。
。。。。。。
“大爺爺,大爺爺!俺們回來看你了!。。。。。。剛剛進到屋裡坐定的沈七鳳姐倆,還沒來得及同哥哥說上兩句話,就聽到“呱嘰、呱嘰”的,小孩的奔跑聲和興奮的呼喊聲。
“哈哈。。明明、亮亮,大爺爺的寶貝!快來、快過來,可把大爺爺給想死了!”一眼看到忠駒和華駒的兩個孩子,開心的不得了的沈金貴,張開胳膊連連招呼道。
“大爺爺,你這個,疼嗎?。。。。。。”已被喜笑顏開的沈七鳳和沈小鳳,抱上了牀的兩個小不點,其中大點的沈曉明,小手指着沈金貴咽部的管子,面色凝重地問道。
“不疼,大爺爺一點都不疼!寶貝們,咱不怕奧!……”被孩子們問的,心裡直髮酸的沈金貴,手撫着兩個乖孫子,強笑着安慰兩個小布點兒。
“大爺爺,這個大蘋果,是俺留給你的,可香呢!姥姥說,你咬不動它,那你就把它放在枕頭上,聞香香吧!”手裡一直抱着個大紅蘋果的沈曉亮,眨着圓圓的大眼睛,憨態可掬地說道。
“呵呵--亮亮好乖,好孝敬大爺爺呀!姑奶奶替大爺爺收下大蘋果了!……對了,還沒告訴姑奶奶,你小哥倆是怎麼回來的呢?”小亮亮一番天真赤誠的言語,卻讓真心感動的沈金貴,有些受不了了。旁邊聽的心都要碎的沈七鳳,見哥哥直拿毛巾擦眼睛,趕忙接過小孩子手上的蘋果,並岔開着話題。
“俺倆是坐着俺姥爺的大汽車回來的!”
“‘嘀嘀嘀,嗚……’姑奶奶,大汽車就是這樣叫的,它跑的可快、可快呢!咯咯、咯咯。。。。。。”滿臉稚氣的小哥倆,立刻爭着搶着,向兩個姑奶奶學說着。那天真快樂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就連傷感中的沈金貴,耳聽着“咯咯”的笑聲,眉梢上,也重新爬上了笑容。
。。。。。。
第四十八 大伯 走好
就在沈七鳳兄妹三個,同兩個“小不點”開心地逗着玩的時候,一桌豐盛的酒菜,已經擺好了!恰好,因感冒咳嗽的厲害,而沒同外甥俊輝一起來的老五沈福貴,也同妻子章蓮心,領着女兒寶婷趕到了。再加上一大早,就去田裡間苗的老三沈平貴,給小羊羔抱着一大抱玉米苗,汗水淋淋地也進了家門,這一家人齊集一堂的場面,頓時讓這個寬敞的院子,變的窄小、熱鬧了起來。
躺在牀上的沈金貴,靜靜地望着團團圍坐在一起,這重歸於好的一家人,滿臉欣慰的他,眼角,悄悄滑下了淚兒。
。。。。。。
和諧安穩的日子,總是讓人那麼的眷戀不捨。轉眼之間,靠着注入流食來活命的沈金貴,已這樣度過了半年之久。雖然寸步不離的二弟沈銀貴,一直都在無微不至地護理照顧着,但病入膏肓的他,即便是再堅毅剛強,也已經被無情的病魔,給摧殘的氣息奄奄了。
這是一個陰曆十月初五的早上,被疼痛折磨了整整一夜的沈金貴,好不容易迷糊着了,卻又被可怕的噩夢,給生生驚醒。臉色臘黃,額頭上冷汗淋淋的他,還未從驚悸中緩個神來,就立刻哆嗦着骨瘦如柴的手指,摸索着自己的胸部,好半天,才費力地掏出了那摺疊齊整的枯黃色的紙箋。手握着紙箋的他,好似是握住了生命的動脈。想到此生已無緣南京一行的自己,或許待靈魂得以飛昇之後,能圓了自己這終極了一生,也沒能得圓的夢!他那被噩夢的驚悸和疼痛,扭曲折磨的蒼白如紙的臉上,不由得重新浮上了,欣慰的笑意。
知道自己油盡燈枯的他,想到自己即將要擺脫這病痛的煎熬,神情反倒異常的坦然起來。
自打手術之後,他就沒有一刻不被疼痛撕扯着。那始終癒合不好的刀口;那插在脖頸下部的食管;那胃裡越腫越脹的惡瘤,種種難言的滋味,讓只能躺在牀上的他,一分一秒在熬着窗外的日頭。拚盡着自己的剛毅和堅韌,與病魔苦苦地抗掙着。爲了不讓全家人擔心;爲了不讓日夜守護着自己的弟弟難過,腹內脹疼,且根本感覺不道飢餓的他,努力配合着弟弟的,那一日三遍的流食注入。。。。。。
“大哥,我們吃飯吧?。。。。。。”又已將牛奶抽入了針管的沈銀貴,邊給哥哥擦着額頭上的冷汗,邊疼惜地道。
胃內早已沒有了半絲兒縫隙的沈金貴,直感到裡面如着了火般的灼燒着。兩眼痛苦地望了望,那維繫着自己生命的注射器,衝弟弟苦笑着,搖了搖頭。並慢慢擡起無力的手,輕輕推開了弟弟的胳膊。
“老二,別費這勁了,大哥,大哥要走了!。。。。。。你還是。。。還是把華駒,把華駒給哥找來吧!。。。。。。”一陣灼痛之後的沈金貴,表情坦然地喘息着道。
“噹啷”沈銀貴手上的注射器,隨着對方的話音,一下子碎在了地上。雙脣抖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的他,淚水,一下就涌到了他那骨瘦的臉上:“大哥,不能!。。。。。。咱不能這樣想!您不能捨下俺!。。。。。。俺這就去買注射器,您要吃東西!您不能放棄,不能!俺是不會讓您走的,不會的哥哥!。。。。,,”終於發出了聲音的他,失控地哭泣着道。連外套也沒顧上穿,就衝門出去了。
望着反應激烈的弟弟,哭着衝出了房門。此刻的沈金貴,情感的閘門再次被摧毀。。。。。。雙眼滯停在了門口的他,淚水,已經滂沱!想着這與自己同樣悲苦了一生的弟弟;想着他那原本就贏弱的身體,已被陪着自己的那份熬煎,折磨的更加瘦弱;想着也已白髮過半,膝下無兒無女的二弟和三弟,他們將來老去的時候,又該靠誰養老,求誰送終呢?他那顆碎裂了千百遍的心,又一次的被撕裂了!
自妹妹沈七鳳發誓,要爲百年的自己摔老盆之後,即感動更傷感的他,心裡一直糾結着這件事情——摔老盆從來都是後輩子嗣的事情,身爲兄長的他,如何能忍心讓自己最愛的妹妹,去做這樣的事呢?堅決不同意的他,又怕一旦自己西去之後,脾氣執拗的妹妹,肯定會兌現承諾。“若想阻止妹妹,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給自己找一個承繼者。”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沈金貴,默默地捉摸着。因承諾的起因,源於老五沈福貴那無情的咒罵,就算其子嗣再多,志氣剛強的他,也不會低頭有求於對方的。唯一讓他可考慮、託付的,就只有老四沈安貴的兩個兒子了。然,其長子沈忠駒,那是將來必須要爲其親爹送終的!好在還有個沈華駒尚可託付,無聲長嘆的沈金貴,暗自將目標,落在了二侄子沈華駒的身上。
。。。。。
“華駒,你大伯找你!你快回家去守着他,我要去買個注射器。。。。。。”慌忙推起自行車的沈銀貴,奔出院門時正好與沈華駒遇了個正着,淚水直流的他,腳步都沒停一停地哽咽吩咐,道。緊踩着車子就沒了影兒。
“壞了!大伯他。。。。。。”從來沒見過二大伯如此驚慌失措的沈華駒,心裡立刻“咯噔”一沉,暗暗驚懼道。立刻飛一般地往家衝。
“大伯,大伯你沒事吧?您可別嚇俺呀大伯。。。。。。”三兩步就衝進上房的他,一下撲到閉着眼睛的沈金貴跟前,恐慌地連連呼叫着。那帶着哭腔的呼喊,都直打着哆嗦。
“傻孩子。。。。。。大伯沒事!就是合着眼睛,歇一歇。。。。。。大伯,大伯好攢點,攢點力氣給你說說話。。。。。。”微微睜開了眼睛的沈金貴,努力衝自己的侄子笑笑,聲音微弱地說。
“大伯,您彆着急,有什麼話您慢慢說,俺一定好好聽着的。。。。。。”緊緊握住大伯那冰涼的手,望着自己這奄奄一息的伯伯,沈華駒的心裡,如鈍割般的生疼。明白大伯已是彌留之際的他,幾乎失控地哽咽着。
“華駒!。。。。。。大伯,大伯要求你。。。求你一件事兒!。。。。。。你能,能在大伯死後,給大伯。。。給大伯把老盆摔了嗎?。。。。。。這老盆。。。。。。這老盆咱不能讓你大姑姑摔!。。。。。。華駒,大伯,大伯這輩子沒兒子。。。就算,就算大伯欠下了你的!。。。。。。”用力抓着沈華駒的手,努力欠起頭來,兩眼盈滿了乞求和淚水的沈金貴,斷斷續續地懇求着說。
“大伯!。。。。。。您老說的這叫什麼話呀?大伯。。。。。。嗚嗚嗚。。。。。。俺就是您的兒子!華駒,華駒就是大伯的兒子!嗚嗚。。。。。。這老盆,華駒來給您老摔!”面對沈金貴這碎心的託求,已徹底失控的沈華駒,直感到胸口滯息般的難受。放聲痛哭的他,抱住老淚縱橫的大伯父,聲聲承諾。
“好,好孩子。。。。這下,這下大伯。。。大伯就安心了!。。。安心了。。。。。。”手抓着侄子的沈金貴,那帶着淚痕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慢慢鬆開了侄子的他,已將手放回到了自己的胸口,生怕被搶走什麼似的,用力捂在了上頭。目光漸漸遊離的他,眉宇間,盡透着解脫了般的輕鬆。他努力環視了一眼,已如時趕過來的親人們,帶着坦然欣慰的微笑,呼出了生命中最後的一口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大伯!。。。大伯你不能死呀!。。。大伯!。。。大伯你醒醒呀!大伯。。。。。。”當從鎮上買到了注射器的沈銀貴,馬不停蹄地趕到家門口的時候,耳內聽到的,卻是沈華駒那撕裂心肺的哭喊。扔掉自行車飛奔進屋的他,映入眼簾的,是哥哥沈金貴,那雙目緊閉、面色安祥的面容!再也感知不到疼痛;再也不用徹夜輾轉、熬煎的哥哥,永永遠遠地睡着了!
“生於亂世運多舛,步步風雨荊叢連。幾多悲苦風化去,清魂一縷慰癡緣。”
。。。。。。
沈家的院裡院外,再一次被莊嚴肅穆所包圍。那隨風飄飛的黑紗孝幔;那並排羅列的花圈輓聯,無一不加重着沈家上下的悲傷和哀痛。
以親生兒子的身份,披麻戴孝的沈華駒,如木塑泥雕一般,呆滯地跪在沈金貴的靈堂上。那滿屋子此起彼伏的悲愴的哭聲,於他仿似根本聽不到。此刻的他,腦子裡塞滿的,全是大伯父平日的畫面。它們如幻動着的影片,紛紛在大腦裡浮出,在眼前呈現。。。。。。給自己洗澡的大伯,被調皮的自己拍的水花亂濺;帶自己河邊洗菜,扔下菜筐,陪自己一起追逐小魚的畫面;捧着剛出鍋的大饅頭,一口也不捨的咬,卻樂呵呵地直往兩個侄子嘴裡送。。。。。。眼睛早已紅腫酸澀的睜不開的他,那依然如注的淚水,滴滴灑在其心愛的伯父靈前,慰藉着逝者的魂靈。
“大伯!一路走好!。。。。。。”出殯的時刻,手持哀杖,麻衣孝帽的沈華駒,高高舉起大伯靈前的瓦盆,痛不欲生地嘶喊着,拚力摔碎在了地上!。。。。。。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在慟天震地的痛哭聲裡,如白色的巨龍,緩緩地向着沈家祖陵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