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母親恍惚的神情,孟寒琛握住了她的手,“媽,這裡是醫院,你剛纔昏倒了。”
江若彤站在門外,忽然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尖叫,隨後便是李芳華撕心裂肺的哭聲……她默默的低下頭,目光順着虛掩的門看進去,卻見李芳華抱着孟寒琛痛哭。
褪去了華麗的裝飾,李芳華說到底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自己的丈夫臨終之前把所有財產都給了一個私生子,她的心一定比刀絞還痛吧……
垂下眼瞼,心裡便想起寒琛方纔的話,看他的樣子好似不是在開玩笑。
若是可以,她又何嘗不願意和他那樣廝守在一起呢?
可是,孟良晟會就這樣放過她麼……
“寒琛!”李芳華忽然抓住兒子的衣襟,晦暗的眼睛慢慢的浮現出一點希翼,“咱們還沒完,你還有司家做靠山,再加上你外公的支持,我就不信都不過孟良晟那個野種!”
孟寒琛把她按坐在病牀/上,握着她的手,輕聲說道,“媽,算了,鬥了這麼多年,難道您還不累麼?孟良晟想要孟氏,你就隨他去好了,你兒子雖然沒有通天的本事,但讓您後半輩子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李芳華錯愕的看着兒子,怔怔的,“寒琛,你在說什麼呀?孟氏的半壁江山都是你打下來的,現在轉眼就成了孟良晟的,你甘心麼?”
“沒什麼甘心不甘心的,媽,以後的日子我自由打算!您累了,先躺下好好休息吧。”
“不行!不把話說明白我怎麼能閤眼!”李芳華忽然用力拉住兒子的衣服,大聲質問,“寒琛,你的意思是不想和孟良晟爭了,要把孟氏拱手讓人是不是?”
“媽,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何必再去爭再去搶呢,爭搶到最後,恐怕也只會被人笑話而已。”孟寒琛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異常無力。
是,他夠了,真的夠了!
他不想再過這種明爭暗鬥,綿裡藏針的日子。
他只想和彤彤住一間小房子,房子的窗戶一定要向南敞開,每天一推開窗就會看見藍藍的天。
窗外的衣架上晾着她清洗乾淨的襯衫,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隨着風飄進屋子裡。
或許,他們還會有一兩個孩子,圍着他們跑來跑去……
這樣的生活,只要想想,他的脣邊都會露出幸福溫馨的笑意。
“事情到了哪一步?寒琛,這份遺囑一定有問題!你爸爸那麼疼愛你,怎麼會把手裡的股份全部給了孟良晟,再說,你爸他臨死前只有孟良晟在他身邊,你爸又意識模糊,誰知道他會不會動什麼手腳!”
李芳華眯起雙眼,一拳頭砸在被子上,“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這麼重重一打,她手背上的插着的輸液管立刻滾針,疼的李芳華呲牙咧嘴。
孟寒琛嘆了口氣,媽媽現在正在氣頭上,無論他說什麼怎麼說都是說不通的,索性,只管順着她就是了。
迅速把輸液管從她的手背上拔出來,孟寒琛讓李芳華躺在牀/上,爲她蓋好被子,又囑咐了幾句話,剛要出去,卻聽見李芳華輕聲說,“寒琛,你和漫漫的事拖了這麼久,司家那邊已經不滿了,改日你們便結婚吧。”
孟寒琛眸色一暗,爲了不再刺激李芳華,只點頭應了聲便出去了。
出門時,他見江若彤站在不遠處的窗邊,她側身倚着牆,偏頭靠着,半長的頭髮擋住了她的側臉,光亮的玻璃折射出她的面容,一片死灰……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她扭頭看向他,淡淡的問,“伯母睡了?”
щшш¤ тt kдn¤ C〇
“嗯。”他默默的點點頭,大手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柔荑,越來越重,似是這輩子都不想再放開。
兩個人陷入了一陣沉沒,許久,男人才緩緩開口,“彤彤,跟我走吧。”
江若彤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她能看見,他那墨色的瞳仁裡是兩個小小的自己。
“等爸爸的葬禮結束,就跟我走吧,拋開這裡的一切,你願意麼?”
願意!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
天知道她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每天心裡全是他的影子,可看到冷辰希,她又忍不住的愧疚自責。
這樣的雙重煎熬幾乎要讓她發瘋!
可是冷靜下來想想,他們能去哪裡?他們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他過去一直是衆星捧月的大少爺,走進底層社會他能做什麼呢?不過沒關係,他不行,她行啊!大不了自己多做幾分兼職養活他唄。
過去她一直刷他的卡,現在,也該是回報的時候了。
她張開嘴,剛要說什麼,身後卻傳來丁丁當當的腳步聲。
“寒琛!”司漫急匆匆的跑過來,抓着孟寒琛的手臂焦急的說,“出了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不是……”
她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一旁的江若彤,她的臉色陡然變冷,“你怎麼也在?”
江若彤看見司漫,只是冷笑一聲,“你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
司漫被她搶白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扭頭看向孟寒琛,卻發現男人的臉已經變得鐵青陰沉。
她深深的洗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壓制住心裡不住涌動的傷心和難過,儘量平和的說道,“寒琛,你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我也會一直跟你在一起!”
孟寒琛的臉色倏然變冷,這兩年來,一直是她陪在自己身邊,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他一直不願說出傷害她的話。
可是現在,如果她繼續執迷不悟,那麼他就無法再顧及她和司家的面子了!
反正他現在一無所有,得罪了司漢年又能如何?
“司漫,你回去吧。”
孟寒琛口吻冷淡,司漫淒涼的笑了一下,難道,她在他心裡一點點的位置都沒有嗎?若是換作一個朋友站在這裡,他也不會像這樣冷佳佳的開口趕人吧……
深深吸了口氣,司漫才說,“寒琛,我有些話想和江小姐說。”
孟寒琛雙眸微微一眯,“你想做什麼?”
這樣的表情,讓司漫心裡一痛,他是在擔心自己對江若彤不利!
在他眼裡,自己就是這樣不堪嗎?
也對,她的確不堪,爲了得到他,她做了太多不堪的事,可是就算她再怎麼不堪,她都不希望再孟寒琛的眼裡看到這種懷疑。
“放心吧,沒事的。”江若彤的小手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拍了拍,見他的臉色依然凝重不安,她又對他淡淡一笑,“我去去就回。”
說完,她率先走向了另一側。
司漫轉身之時,眼睛還是不免向後看了一眼,她看見孟寒琛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江若彤身上,那目光,溫柔,濃烈,炙熱……不用過多的語言形容,她也知道他是多麼愛那個女人!
而他在看自己的時候,眼神永遠是猶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生氣……
在司漫擡起步伐的瞬間,忽然聽見男人的聲音,“司漫,我不愛你,無論你爲我做什麼,無論你在我身上花費多長時間,廢了多大的心思,我都無法愛你!所以,放棄吧,好嗎?”
在這一瞬間,司漫忽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她忍住眼淚,“寒琛,你不愛我,但卻無法阻止我愛你,我愛了你這麼多年,哪裡是說放就能放的……伯父的遺囑已經公佈了,孟良晟一定會把你趕出孟氏,到時候你怎麼辦?伯母家縱然顯赫一時,那也都是過去了!寒琛,承認吧,我是你妻子最合適的人選,也只有我,才能讓你把失去的一切重新奪回來!”
而此時,江若彤已經走到了樓梯的轉角,她聽見了這句話,脣邊也只是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
她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可憐的女人,可是司漫,比她還要可憐!
孟寒琛忍不住冷笑一聲,“司漫,你以爲我會把你的威脅放在眼裡麼?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我從來不是個甘願受別人擺佈,甘於被別人算計的人!我爸生前曾用彤彤的安慰逼迫我娶你,是你授意的吧!當時,我真的想,結就結吧,這世界上怨侶那麼多,也不在乎多我們一對,等到爸爸去世時我才明白過來,人生這麼短暫,說不定哪天我也兩腿一蹬就此歸西,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委屈自己呢?”
司漫看着他,眼眶又酸又脹。
她真是犯賤,處心積慮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最後,在他眼裡卻把自己看的如此輕賤。
她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那麼明白,就算他是個乞丐,她司漫也要嫁他,可是他呢?卻依然未把自己放在眼裡。
司漫,你真犯賤!
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愛慘了這個男人!
“孟寒琛,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嫁給你,我要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算得不到你的愛,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讓你時不時的看到我,至於你外頭的那些女人,我不會管,只要我一天不讓出正方夫人的位置,別的女人就都是第三者,寒琛,我會等,一直等,等你收了心,回到我身邊!”
孟寒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冷笑着,“司漫,爲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賠上你的一聲,我到底該說你幼稚還是愚蠢!”
司漫捨棄了自尊說出這番話,可孟寒琛的舉動卻將她逼入了絕境。
“寒琛,難道除了江若彤,這一生你都不會再接受其他女人了嗎?”
孟寒琛扭過頭不再看她,“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沒腦子似的問這個問題,因爲答案只會讓你更加難堪!”
司漫心如刀絞,她做錯了許多事,可沒有一件後悔過,因爲她把那些看成是追逐幸福的手段和過程。
可是,就在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沒有人比她更加可憐……
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討好謀算,最後卻也換來他連看自己一眼都懶得看的態度……
“那如果……江若彤死了呢?你會陪她去死嗎?”
孟寒琛的臉色倏然一變,整個人蒙上一層凌烈冰冷的氣息,他望過來的眼神猶如利刃,生生把她的心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