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勁的搖着頭,心口是翻江倒海的痛楚,似是有一雙在拉扯着她的心,想讓她的心臟四分五裂一樣。
她一步步的後退着,臉上毫無表情,只是嘴裡一直在嘀咕,“爸爸不會死,爸爸不會死……”
“小若……”
霍子安叫着她的名字,可江若彤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她眼前的景物一陣翻轉,她一頭栽在地面上,陷入黑暗之中。
醒來時,她躺在醫院裡,林歌和張影也在身邊,見她睜眼,兩個人高興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若彤,你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林歌將她扶坐起來,在她背後墊了一個鬆軟的靠枕。
江若彤一臉木然,連眼珠都沒轉,張影和林歌對視一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張影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若彤,你怎麼樣了?”
若彤慢慢擡起眼瞼,“我很好。”
二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不過緊接着又緊張起來,江若彤前後態度的反差也太大了,在太平間裡還那麼激動,可現在卻異常冷靜,書上說,越是反差大就越容易出事!
林歌抓着她的手,“若彤,你放心吧,叔叔走了,你還有朋友啊。”
若彤沒搭茬,只是淡淡的問,“子安哥呢?”
“他出去給你買晚餐了,待會兒就能回來……”
若彤點點頭,揭開襯衫的扣子,翻出內衣的內側,將裡頭的一排白線扯開。
這裡是她縫的一個暗兜,裡面裝着李芳華給她的那張五百萬的支票!
她過去一直沒用,是因爲她覺得這錢是李芳華買斷自己一生的錢,她不想碰,也不屑碰,可如今,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不得不低頭。
她甚至後悔,如果不是自己的倔強,如果她早點把錢拿出來讓爸爸過上好日子,也許父親就不會這樣早的離開自己……
是她!
都是她害死了爸爸!
是她的任性和執拗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
霍子安從外頭走進來,見她醒着,立刻走過來道,“小若,你醒了。”
江若彤點點頭,將手中的支票遞過去,“子安哥,這是五百萬,你拿去操辦我爸爸的身後事吧。”
霍子安面露驚愕,“小若,你從哪裡弄的這麼多錢?”
“這你就別管了,這錢來的乾乾淨淨,你放心花就是,你只記住,葬禮一定要盛大,我不想父親生前沒過上好日子,身後也走的這樣寒酸……”
江業的葬禮十分盛大,霍子安將他過去的老朋友老部下都請了來。
江若彤爲父親守靈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夜裡,她看着父親的遺像,回想着從小到大的那些趣事會笑出聲。
江業曾說,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兒,可他又何嘗不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
回到警察局時她的案子已經結了,以偷盜罪定性,判刑一年,江若彤沒再那樣執拗的抗拒,而是淡漠的接受了事實。
她的倔強害死的父親,這一年,也算是老天給她的報應!
霍子安不滿,要找律師辯護,可他在走動的時候卻發現,b市所有的律師似乎都長了一張嘴,都以手頭案子太多爲由拒絕了他。
他本就認爲這案子又可疑,不過是一萬多塊錢的小案子,大不了拿錢了事,可卻搞出這樣的軒然大波。
如今看來,他的猜測是對的,這幕後一定有推手策劃這一切!
江若彤幾日後便被送進女子監獄,霍子安曾要求探視,可卻被她拒絕了,她只想安安靜靜的接受老天對她的懲罰,等自己油盡燈枯的那一日,她希望把自己的骨灰灑在父親的墓碑旁,讓她繼續陪着爸爸。
監獄的裡生活並不好過,分幫結夥,不過江若彤從沒加入哪個幫派,也正因如此,她時常被欺負被打,她默默忍受着,日子久了,竟是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子。
她走路貼着牆根走,總是低着頭,任何巨大的聲響都會讓她心驚膽戰……
和她一個房間的是個六十多歲的女人,滿頭銀髮,每次她捱打,都是這個女人幫她塗藥,而她也只會和這個女人說話。
女人因爲殺人被判無期徒刑,但她說那人不是她殺得,真兇另有其人。
若彤只是苦澀的笑笑,憐憫她,也可憐自己!
其實這個世界裡,誰真正做了什麼並不重要,生殺大權只掌握在那麼少數幾個人手裡。
正如自己,明明沒有偷錢卻被判刑一年,正如父親,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因爲自己的女兒慘死異鄉……
江若彤曾問過她的名字,可她卻說,名字不重要,她這一生,最寶貝的便是監獄之外的兒子,可兒子卻不認她,她有生之年最大的願望便是能聽見兒子親口喊她一聲媽!
半年之後,女人因重病離世,江若彤變得更加孤單敏感,自然,傷痛也從未斷過,幾個幫派的頭目知道她好欺負,時不時的會教訓她一頓,並用最惡毒的話傷害她。
這是個不孝女,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還不要臉的偷錢……面對羞辱和毆打,江若彤淡漠處之,獄警也不願給自己找麻煩,只是調停幾句了事,事後便不聞不問……
西班牙,巴塞羅那
孟寒琛坐在花園裡靜靜的品着咖啡,身前的圓桌上擺着一本《犯罪心理學》。
司漫拎着大包小包的從遠處走來,臉上笑容燦爛。
她將手拎袋仍在圓桌上,坐在男人的嘴上,勾住他的脖子開始撒嬌,“寒琛,我走了一個上午,想我了沒?”
男人淡淡一笑,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想。”
司漫笑的花枝爛顫,扭身拿過一個購物袋,將裡頭的皮包掏出來,“寒琛,你看國外就是好,這是古奇的最新款,我在國內定都訂不到呢,這裡居然已經在售了!”
“只要你喜歡,我們就一直在這兒。”
司漫抿嘴笑了一下,腦袋躺倒男人的肩窩處,“寒琛,你對我真好,好的有時候我會覺得不真實,像是做夢一樣。你會一直對我這樣好麼?”
男人眉心微微蹙起,曾經,她也問過同樣的話,那時候,他是真心實意的對她說,會,若是我對你和寶寶不好,天打雷劈!
可是後來,他們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沒了,她也遠走他國,至今沒有音訊……
現在想來,他當時也是愚蠢極了,感情不過是口頭上說說而已,有何必當真呢?
“會,只要你乖乖的,我會一直這樣寵你……”
司漫只覺得他的口氣有些怪,她擡起頭看他,卻見男人的眼底沒有一絲溫暖,她心裡莫名一寒,可又立刻在心裡勸自己別想太多。
“寒琛,爸媽那頭催着咱們結婚呢……還說下個月不錯,時節好,日子也好……”
男人的眸底閃過一抹暗沉的光,“會不會急了些?”
“寒琛,爸媽說,我這樣總跟着你也不是個事兒,難免讓人議論,但要是我們結了婚,就能堵住悠悠衆口了,讓那些狗仔媒體想說也說不出什麼來。”
孟寒琛的脣角輕輕上揚,笑容中帶着一絲自嘲。
時間過的真快,他和司漫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這一年多,她對自己千依百順,極盡溫柔,可不知爲何,在她身上,自己始終找不到昔日那炙熱的衝動。
算了,結就結吧,反正他們也再無分開的可能了。
他許久沒有言語,司漫擡頭,看見的是孟寒琛若有所思的眼神。
“寒琛,你要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
男人擡手,摸了摸她緊張的臉,“傻瓜,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要在哪裡舉行婚禮才配得上你?你說過,自己的婚禮要獨一無二。”
司漫這才鬆了口氣,撫着胸口,語氣嗔怪,“你嚇死我了!”
男人呵呵一笑,“讓我看看你今天買了什麼?”
司漫俏生生的抿嘴一笑,小心翼翼的從大衣兜裡掏出一個錢夾在他眼前晃了晃,“其他的不重要,我給你買了這個!”
孟寒琛的雙眸微微一眯,心底似乎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笑着接過錢夾放在眼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司漫笑眯眯的繼續說,“我在店裡看着好看就買給你了,你看怎麼樣?喜歡嗎?”
“你買的,我都喜歡。”孟寒琛將錢夾揣進口袋,笑容淡泊,卻看不出任何破綻。
晚上,司漫穿着一身黑色的蕾絲睡裙來到依然亮着燈的書房,臉色通紅,有些怯生生的說,“寒琛,很晚了,休息吧。”
男人只是擡頭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漫漫,這裡天氣涼,你穿的這樣少,不怕凍着麼?”
司漫見他故意裝作不知,緊緊的抿起雙脣,兩隻腳的腳尖對在一起,有些委屈的質問,“寒琛,你該知道,我一直爲你保留着女孩子最純真的東西,可是你卻遲遲不肯要我,到底是爲什麼?”
孟寒琛的眸底閃過厭煩,不是他不想,只是對於司漫,他着實提不起任何性質……但這話又不好明說,太傷人。
“漫漫,留道新婚夜,纔是最完美的吧,你這樣美,該擁有的不僅僅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婚禮,更改擁有一個完美絕倫的新婚之夜,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思?”
司漫含淚的眼眸陡然擡起,眼底瞬間涌起濃重的幸福感,她真是太傻了,竟然連寒琛的苦心都沒能讀懂。
她笑了,笑的幸福滿溢,她小跑到男人身邊,在他臉頰輕吻一下,羞澀的轉身離開,走到房門口,她轉身衝男人笑笑,“別熬的太晚,早點睡。”
男人點了點頭,見她走了,才從抽屜裡掏出一個皮夾來。
他修長的手指細細撫摸着上頭的紋路,說實話,這個款式並不時髦,也不知江若彤當年怎麼就看上這個了呢?還樂得屁顛屁顛的把它買來送給自己當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