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私生子的命運,這個命格曾經像一座大山一樣壓載自己頭頂,他在命運的泥藻中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來……他絕不會被命運壓倒!他絕不向任何人低頭!
孟良晟閉著雙眼,整個人都融入這讓人盪漾的去掉之中。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眉頭微微的皺着,多年來,他一直維繫着溫柔儒雅的假象,可是從今天開始,自己便不必再多花心思去維繫那樣的形象了。
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無論是孟氏,還是如今的地位,他都不會再放手!
世人都說他熱衷權利,攻於心計,可是豪門斗爭,就猶如不見血的廝殺,但凡深陷其中的人,有幾個會比自己乾淨!
忽然,他睜開雙眼,透過鋥亮的玻璃看向外頭的夜色。
他倏然朗聲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恐怖,混在音樂之中,竟有種陰森的感覺。
孟寒琛,你不要說我手段不乾淨,不要說我對你不公平,命運何嘗對我公平過,孟博遠何嘗對我善待過?
孟家,包括孟家裡的每一個人,對我來說都不是親人,而是和我搶奪財產的敵人!是敵人!
砰!
他的拳頭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高大的身體也陡然站起來。
他的目光凝視着遠方,那純黑色的,看不到邊的天際。
可是爲什麼,如今他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他的心中,竟然像是缺失了什麼,那麼茫然,又那麼不知所措。
身後的大門不知何時被推開,顏清看着他寬厚又落寞的背影,垂下眼瞼,輕聲的嘆了口氣,憋在心口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她輕輕走過去,透過玻璃窗看到男人有些怔楞的臉,她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孟良晟露出這樣的神色。
這時,他也看到了身後的女人,他茫然的目光在一瞬間又恢復到往常的森冷。
他慢慢轉過身,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音樂,有些不悅的問,“進來這麼不敲門?”
“我敲了,只是你沒聽見。”
“什麼事?”他坐回老闆椅,拿起身邊的一份文件。
顏清知道,他在生氣,可是這一次,她不能再任他妄爲下去!
她拉開對面的椅子坐進去,“我剛纔下班時經過人事部,看到了幾分你簽署的任免書。”
男人的眉梢微挑,聲音低沉中透着冷漠,“顏清,我記得你是主管公司的業務部!”
“我對你說這話不是處於上下職,而是處於……朋友!你這樣把幾個公司的元老一刀切,會在公司內部引起巨大騷動,股價也會跟着下跌,你知道嗎,你是在玩火**!”
孟良晟不奈的扔掉手裡的文件,擡頭看着顏清,那眼神冷漠中又帶着疏離,這讓顏清不由得頭皮發麻。
“顏清,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的決策,我的行爲,不需要別人來插手!那幾個老傢伙平日裡對我如何你不會不知道,我現在既然做了總裁這個職位,自然要提拔衷心於我的人。”
“所以你任用阿城主管財務部?阿城是什麼人你不會不知道吧,以他的學歷和經歷,能夠勝任嗎?良晟,沒錯,你得到了孟氏,不過你也該聽過一句話,得江山易,守江山難,你這樣做,無論孟氏多大的產業都會被你敗光的!”
“我不用你來說教!”孟良晟陡然拍響桌子,怒目看着顏清,“顏清,我讓你回來是讓你幫助我,不是讓你像那羣老東西一樣來羞辱我!”
顏清微微一怔,她從來沒見過孟良晟發這麼大的火。
心裡沒有怒氣,只是有些酸。
她勉強的抿了抿脣,“如果你認爲我剛纔的話是羞辱你,那我無話可說,良晟,咱們的僱傭關係到此爲止!明天我會把辭呈遞給你!”
說完,顏清起身便走,可還未走到門口,她的手腕就被人拽住,隨後身體一個翻轉,她便跌入了一個炙熱的懷抱。
“孟良晟,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顏清惱極了,一邊捶打一邊喊,可孟良晟似是一副鋼筋鐵骨,不怕打不怕疼。
“顏清,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剛纔只是一時衝動,在孟氏,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好像四周都是我的敵人一樣,也只有你,是真心幫我,真心待我好的,你爲了我不讓我樹敵過多才會說剛纔那番話,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縱然顏清的心再硬,在聽見心愛的男子說這番話之後,心也頓時化成了一灘水。
她慢慢的垂下雙手,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眼淚。
原來,他都知道!
每天晚上,她都是下班最晚的一個!
每次酒局,她都喝的差點胃出血!
每個項目,她都絞盡腦汁的爲他出謀劃策!
她爲了什麼,他從來都知道……可是,他卻從來都不說。
感覺到懷抱中女人的身體漸漸變得柔軟,孟良晟終於放開了她。
雖然他不曾結婚,更沒有談過戀愛,對於女人的感情也向來淡淡,但是他身爲男人,到底是有些瞭解女人的心思的。
女人嘴硬,但心卻極軟,特別是像顏清這樣的女人,更是外強中乾。
他伸手爲她擦去眼淚,聲音輕柔,“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我只是說了你幾句,至於你這樣麼,若是這樣走出去,指不定要傳出什麼緋聞來。”
推開她的手,顏清一邊抽鼻子一邊抹眼淚,“和你傳緋聞是我吃虧了,怎麼你好像還很委屈。”
孟良晟咧嘴一笑,寵溺的圈住她的腰,“好好好,你吃虧,是你吃虧!那你還走不走了?”
“你……”
顏清方要說話,卻猛然回過神來……
顏清,你是在做什麼?孟良晟剛對你好一點點你就沉醉其中了!你來的目的是什麼你忘了嗎?你就這麼容易讓他的甜言蜜語矇蔽嗎?
她陡然推開身邊的男人,後退兩步,臉上是尷尬的緋紅。
“你讓我不辭職也行,不過那幾個任免令,有幾個需要撤回來!還有,財務部這樣重要的部門,決不能讓阿城插手!否則,難以服衆!”
看着顏清的態度陡然轉冷,孟良晟也漸漸斂起臉色,他雙手插進褲帶,眼角眉梢絲毫沒有了方纔的柔情。
這讓顏清不由得有些吃驚。
他的冷漠到底到了什麼程度?前一秒對自己還是那樣寵着,可此時此刻,卻又猶如一尊冰雕一樣不帶任何情感。
“好,都聽你的,只要你能留下,要撤回哪道任免令,由你決定!”
顏清只覺得後背冒了一層冷汗,她向來知道,孟良晟的個性極冷,她也很適應。
可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一旦嚐到了一點點甜,就像索取更多,甚至忘了之前的種種。
她也不例外。
在那樣的曖昧之後,陡然迎來孟良晟的冷漠,顏清極爲不適應,甚至還有點被輕賤的感覺。
心裡憋着一股氣,臉色也不由得有些發白,她的手緊了緊,咬着牙說道,“謝謝孟總。”
說完,她轉身就走,孟良晟也跟着走了出去。
“這麼晚了,我送你,順便吃些夜宵。”他也不顧顏清是不是同意,拉着她就往外走。
開着車順着街道閒逛,夏日裡,即便是半夜也有許多路邊攤,燒烤,餛飩,麪條……應有盡有。
“我記得你從來不吃這些,怎麼?這兩年口味倒是變了?”顏清忍不住問。
孟良晟的哞底閃過一抹暗色,旋即淡淡一笑,“人的口味總是會變的,你也不妨嚐嚐,味道很不錯的。”
他不會說,那一年在日本,他生日那天,自己忽然想起那晚江若彤爲他親手煮的長壽麪。
可他出門時,許多餐館都已打烊,只剩下一個路邊攤,還有一碗熱湯麪。
他買下來帶回家,吃的津津有味,雖不及江若彤做的,但那碗麪是他在日本兩年之間,吃的最好吃的食物。
也許,那碗麪並不是那麼美味,只是一邊想着她的味道一邊吃,再普通的食物也會變成美食。
自那以後,他便開始喜歡路邊攤了……
顏清轉過頭,沒有多問,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孟良晟也無聲的看着前方,忽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坐在長長的板凳上,熟捻的摩擦着兩隻一次性筷子,擦掉上頭的毛刺,不多時,老闆上來一碗麪,可她卻看着碗麪出神,許久都沒動筷子……
吱嘎!
車子陡然挺住,顏清慣性的往前一衝,額頭差點裝到前邊的玻璃。
後頭響起了幾個司機粗魯的咒罵,可孟良晟絲毫沒聽進去,他拉下車窗,眼神怔怔然的看着那個方向。
顏清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卻見江若彤一口一口的把湯麪送進嘴裡。
他們所在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她的側臉。
她吃的心不在焉,偶爾會嘆一口氣,隨即擡頭看看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的眼神很純澈,不是裝出來的,是那種渾然天成的純澈,讓人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傷害。
“與其在遠處看,爲什麼不上前一步呢?”顏清低聲問。
男人垂下眼瞼,折去眼底的情緒,隨後轉過頭,發動了車子。
“上前一步未必是最好的選擇,有時候,讓對方主動靠近纔是最佳。”
主動靠近?
顏清狐疑的看着他的側臉。
以江若彤的性子,會嗎?
***
孟名嚴的追悼會在a市的元靈山舉行。
當日,周圍聚集了大批的記者,與其說他們是來採訪,不如說他們是來看看孟家這兩個兒子爲了家產是如何針鋒相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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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哀樂陣陣,李芳華哭成了淚人,兩個人攙扶着她,她纔沒有倒下去。
牧師宣讀着哀辭,說到了一半,李芳華就掙脫了攙扶倒在地上,扒着孟名嚴還沒下斂的棺葬失聲痛哭。
“博遠,博遠,你醒醒,你醒醒啊,我不信你會這樣對待我和寒琛,我不信你會不念夫妻之情,你倒是說句話呀,你說那份遺囑到底是不是你親手所書!若真的是你的意思,我李芳華就算是死也絕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