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卻突然轉身擋住了黃帝的去路。
“你想造反嗎?”黃帝冷冷地說道。
顓頊泰然自若地回敬道:“這裡的人誰不想造反?”
“哦?是嗎?”黃帝看向衆人,威嚴地問道,“說,你們誰還想造反?”
“我!”
大殿上突然響起的應和聲,驚得衆人紛紛回頭望去——
一襲黑色斗篷的魔祁王帶着精緻的蠶絲面具,意氣風發地走進了大殿。昂首挺胸地負手而立,犀利的與黃帝老鷹般的雙眼直直對視着。
“魔祁王。”黃帝越過顓頊的雙肩望向了琅琊,“想不到你還如此硬朗。”
“你未先死,我又怎敢先行?”琅琊邁着大步,與衆位目瞪口呆的神將擦肩而過,一陣劇烈的冷風捲着雪花便衝進了殿內。琅琊強大的氣場驚得衆人都馬不停蹄地朝柱子後面躲,酒桌被撞得是亂七八糟,華麗的大殿一片狼藉不堪。
七零八落的酒樽酒壺,琅琊一腳就踩了上去,粉碎一地。
顓頊側了側身子,讓琅琊和黃帝近在咫尺的面對面。豺狼的獵眼,虎豹的貪心,就在這一刻碰撞出電光火石。
“軒轅國眼下已經在我巫族手中,而你,也是我的囊中之物,甕中之鱉。”琅琊冷言冷語着。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黃帝鎮定自若地回着,“當年你能,如今我也能!”
“是嗎?”琅琊譏笑着,“若你所指能夠令你的軒轅起死回生的人是高辛的話,我想你就不用期待了。”
“那我們就走着瞧吧!”黃帝忽而又轉過身來,看着顓頊道,“你用了多久的時間來策劃今天的陷阱?難道檮杌和窮蟬,都成了你利用的工具?”
顓頊還未來及回答,依謠竟然站了起來,淚流滿臉地說着:“不!我父王沒有策劃過,也從來不會利用大哥和二哥!都是你……”依謠指着琅琊,“三番兩次故意使壞,這次還要搭上我大哥的將來,搭上二哥和婭桑姐的性命!”
琅琊猛然一驚,這才注意到依謠腳下是窮蟬僵硬的遺體,腦袋瞬間一片空白。耳畔全是嗡嗡之聲。
怎會?怎會突然如此?
自己千辛萬苦的計劃,爲的就是扶這個傀儡登基,爲何他就這樣輕易死了?
琅琊憤然衝到窮蟬身旁,擡着腳就狠狠踹去。他要看看這個傢伙是不是在裝死,他要這個傢伙立馬生龍活虎地站起來!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絕對不能這般就功虧一簣!
“你這個瘋子!”依謠趕忙伸出雙手就拽住琅琊,一耳光就打在了琅琊的臉頰上,即便他帶着面具,也能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痛意。他趕忙就捧起依謠的雙手,只看已是鮮血淋淋。
依謠嗖得一下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怒氣衝衝地吼着琅琊:“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鞭屍嗎?二哥與你又有何深仇大恨,讓你連人死了都不放過?”
琅琊並不理睬依謠,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琅琊轉身對黃帝說道,“窮蟬的死,我以後再找你算賬!眼下,我就先好好和你算算你究竟怎麼個死法?”
“我們也一起好好算算!”顓頊咬牙切齒地說着。
黃帝卻只是雙手抱臂,頗爲有趣地打量着二人。
少昊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共工在一旁已經按捺不住了。少昊卻幾次壓住了衝動的共工,嘴角囁嚅着:“別輕舉妄動!此時押錯寶,將悔恨一生!”
精衛和哀蒼站在大殿一側,冷眼旁觀着一切。都未表明立場,卻又是心知肚明,這將是一場勢均力敵之戰!
“象罔和離朱已經關進了軒轅地牢,所以你就不用期望他們了。”琅琊揮了揮手,一個人居然就從殿外漂浮了進來。雙腳尖擦着地面,頭無力地聳拉着,寬大的衣袖懶懶的隨風起伏着。
“高辛!”黃帝急躁地吼着,“你把高辛怎麼了?”
“他只是昏睡過去罷了。”琅琊響指一彈,高辛就停在了空中,“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可公平?”
“你認爲你這點伎倆就能逼迫我嗎?”黃帝不削地說着。
話音剛落,一道黃色光劍就咄咄逼人而來。琅琊手心朝下,雙手在胸口一壓,衣裾頓時亂舞在空中,陣陣幽冥藍光猶如萬箭齊發,與黃帝的光劍相搏不下。顓頊不甘示弱,緊隨其後,黑色的玄水柱噴涌而出,鑄成鐵鏈一般死死纏着黃帝。
其餘神將都大驚失色,這可是真真切切上演的造反啊!即便這些人平時也對黃帝之位垂涎已久,但是並無實力與膽量徹底和黃帝撕破臉,斷絕自己的一切後路。看着魔祁王和顓頊聯手也不能佔據上風,個個心裡都躑躅不定,生怕押錯了寶。
“陛下。”共工耳語着,“我們的計劃……”
“噓!”少昊低聲怒斥着,“我們只需靜觀其變即可。無論是他們誰贏,我們纔是最後的勝利者。”
共工點了點頭,帶着抹譏笑,重新觀戰了起來。
哀蒼拽着精衛,一面看着形勢,一面皺眉道:“不如我們趁他們……”
“怎麼,你忘了臨行前父王再三交待我們不需插手黃帝和顓頊之間的事嗎?”
“我知道!可是,記得是一回事,眼下看着它發生了是一回事。”哀蒼着急着,“不管他們之間誰勝誰負,到頭來我們神農國依然只能依附於他們的存在而存在。時刻都會擔心我們會不會被吞併,會不會被滅國啊!”
“大哥,此時不能急!你看看,大殿上一共有多少人,而這些人中有多少人和我們的心思是一樣的,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出手呢?”精衛掃視了衆人一圈,搖着頭道,“尤其是少昊。論資排輩,他比顓頊更有資格,應該比顓頊更有野心。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他,根本就是不爲所動。隔岸觀火,事不關己。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這樣說來,我倒是也……覺得有點詭異。”哀蒼看了看精衛,“不過,我怎麼能沉得下氣來呢?這可是一塊到手的肥肉啊!”
“只怕誰得了這塊肥肉,只會一身騷!”精衛冷靜地分析着,堅毅的雙眸死死盯着少昊,“老虎死了,狐狸搶了肉,可是狼來了,你說沒有老虎撐腰的狐狸,是狼的對手嗎?”
哀蒼嘆着氣,頗爲無奈地撓着頭。
黃帝雙臂一揮,金剛拳一擊,魔祁王和顓頊都被彈出了好遠,重重地被砸在了大理石面上。
黃帝二話不說,就直奔懸浮在空中的高辛而去。摔倒在地的魔祁王強撐起自己,右手一揮,就在黃帝伸長的手指即將要拽住了高辛之時,高辛就飛也似地後退着。
顓頊乘虛而入,用靈力調動着玄宮地基之下流淌的玄水。眨眼間,只覺地動山搖,大殿猶如漂浮在奔騰巨江之上,動盪不穩。少昊、精衛、哀蒼和檮杌等靈力深厚之人,皆在靈力的輔助之下才能穩住不動。其他靈力較弱之人,都隨着一片狼藉的桌椅來回顛簸着。
魔祁王琅琊用巫術將無法使用過多靈力的依謠拽進了自己的懷裡。任憑依謠的拳打腳踢,琅琊都沒有鬆手。
顓頊五行屬水,又修煉水靈。玄水即黑水之意,玄宮亦是根據顓頊五行所修,故而事前就在玄宮地下埋下了一條深水源,以備玄宮遭人暗算時緊急之用。
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一身的顓頊,已是無人能擋。
玄水匯聚成一條赤黑龐大的巨龍,咆哮着就張着血盆大口破勢而來。
黃帝自衛不難,難卻難在毫無意識的高辛即將成爲這條水龍的囊中之物。
黃帝立馬撤掉自身靈力,憤怒地衝天一嘯,金色衣袍張牙舞爪地在黑水中亂舞着,卻散發出一顆一顆璀璨如魚鱗般的金色光點來。慢慢地,光點變得越來越耀眼,由零星的幾點匯聚成了一束束絢爛多姿的光芒,也由金色變成熱烈滾燙的火紅色。
黑水受不了高溫的炙烤,漸漸被蒸發成了騰騰上升的白氣,大殿內瀰漫着一股水霧。
顓頊雙手一轉,赤黑玄龍緊跟着改變了路線,直奔高辛而去。
黃帝怒不可遏地匯聚着自身的靈力,準備背水一戰。只見他眉頭一蹙,火光近乎血色般慘烈。赤黑玄龍張開大口已將高辛吞下一半,黃帝的火光忽然“嗤嗤嗤”地就直奔而來。衆人望去,竟是火球。黃帝人已不在,看來火球定是黃帝的化身,他將自己的性命全部都託付了上去,只爲救高辛一命!
電光火石就是眨眼的事情,巨大的水龍遇上炙熱如陽的火球,瞬間噴射出的水汽逼得衆人都無法睜開雙眼。
哀蒼抱着精衛躲在了大柱後面,少昊則被共工喚出的水球保護了起來。魔祁王琅琊將依謠死死摟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四處蔓延的炙熱水汽,厚實的斗篷都已經被燙破,背部的肌肉也不能倖免於難。琅琊咬着雙脣,強忍了下來,額頭的汗水潸潸直流。他瞥了一眼窮蟬的遺體,緩緩伸出左手幻出一束幽藍的光,將窮蟬保護了起來。另一旁的檮杌似乎一心求死般地朝火光走去,琅琊收回左手,幻出蠶絲將檮杌上上下下束縛了起來,綁在了最近的大柱之上。
半晌後,水汽終於散去。可是殿內的高溫依舊薰得人難受。
哀蒼和精衛慢慢從大柱後面探出腦袋,少昊和共工也嘗試着睜開了雙眼,魔祁王琅琊徐徐回過身來,卻都沒有見到黃帝和高辛的身影。只是一抹隱隱約約的鳳凰展翅,在火光消失之際,映入了衆人的眸瞳。
“黃帝,死了?”哀蒼小聲嘀咕着。
“鳳凰涅槃,死而復生。”精衛望着那一抹鳳凰消失的地方,怔怔發着呆。
依謠掙脫出魔祁王琅琊的懷抱,朝顓頊跑去。氣力消耗殆盡的顓頊,眼下是最脆弱的,毫無防禦能力,軟綿綿地就倒在了依謠懷裡。
“父王?父王?”依謠輕聲呼喚着。
可是顓頊只是點了點頭,就徹底昏了過去。
依謠趕忙又在一片混亂中搜尋着檮杌和窮蟬,看着窮蟬身上籠罩的結界,檮杌被綁的蠶絲,依謠恍然大悟,是琅琊護住了他們。於是她又伸長了脖子尋覓着琅琊,可是到處都是亂竄的人,依謠根本就找不到他。
忽然,依謠猛地擡頭看向殿外,初升的太陽正好映照在一個踉踉蹌蹌的人身上。他血肉模糊的背部,還泛着黑氣。鬆垮垮的雙臂甩在身側,指尖還在滴着血。一片雪花落在了他背上,依謠看着他雙肩忍不住的一顫,一股疼意似乎也爬上了依謠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