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將軍,向來都只是駐守在山口,怎麼今日卻來我們這裡,還調動我們五神山的江水,攪得如此天翻地覆?”藍祺兒盤膝坐在飛騎雪鳶的身上,俯看着共工說道,“小仙的日子雖說無聊,倒也無須共工將軍這般折騰啊!”
“是、是藍祺兒仙姬啊……”共工聲音低了下去,憨厚着摸着自己的後腦勺,“今日,是奉黃帝的旨意前來,未料叨擾了仙姬!”
“依謠妹妹是小仙的結拜姐妹。不知道共工將軍,可否看在小仙多年來,與你們比鄰而居的份上,放過這四人一回呢?”
“瞧仙姬這話說的!高陽王姬我哪敢得罪啊!”共工一臉媚笑,“等我解決了這三人,一定馬上就放!仙姬也不要爲難在下,這三個男的,在下委實不敢放!”
“將軍,已經決定了?”藍祺兒撫摸着雪鳶的羽毛,甜甜地說道。共工就呆呆地看着仙裾飄飄的藍祺兒,一時間竟忘記了進攻。卻是給足了藍祺兒時間,幫助那三人恢復了靈力,還將自己的仙氣潛移默化中,與琅琊的巫術融合,加大了三人的力量。也就是說話間的功夫,哀蒼的天火漸漸蔓延到了八卦的陣眼,無數根鐵鏈開始顫抖。地動山搖的力量,連同空中的雪鳶一時間也無法掌握平衡。
共工詫異的回過神來。轉身看向依謠。包裹她的冰塊已經開始出現了裂紋,琅琊忽然撤掉巫術,像離弦的箭一般衝到依謠面前。一拳就震碎了冰面,依謠眨巴着眼睛,倒在他的懷裡看着他。琅琊忽然一笑,由衷說不出來的喜悅。好像野獸找到了自己最愛吃的果子,也好像頑童終於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布偶。琅琊心裡的這一刻,猶如初春般溫暖。
在冰面破碎的同時,八卦上所有的鐵鏈也都斷裂。哀蒼和元冥紛紛收住了靈力,與一旁的共工糾纏了起來。琅琊帶着依謠飛到了安全地帶,藍祺兒趕忙從雪鳶背上走了下來,將自己的仙氣灌入依謠體內。漸漸地,依謠也暖和了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藍祺兒神色慌張地說道,“八卦本是用來封鎖這裡的一座火山。可是現在八卦的鐵鏈具斷,陣眼也維持不了多久。到時候,這就就會崩塌,你讓你的朋友快點走吧!”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會這樣,還幫着他們救我!”依謠握着藍祺兒的手,死死不願意放開,“你和我們一起走!”
“依謠,你知道我的使命,我是不能離開五神山的。你是我妹妹,我怎能看着你在這裡受苦?過會兒,其餘守護神也會趕來。相信我們能將損害降到最低……”說話間,結界晃動得越發厲害。黏稠的黑霧都出現了裂口,隱約的火光就在下面“撲哧哧”地燃燒着。
“快走吧!”藍祺兒一邊推着依謠,一邊大聲喊着。
共工與元冥、哀蒼也住下手來。看着腳下的熱氣,只覺得烘烤得難受!一股刺鼻的味道,瀰漫開來。共工二話不說就朝懸崖飛去,元冥與哀蒼也趕到了依謠身旁。怎奈藍祺兒就是不願意離開,三人只好架着依謠就朝崖頂飛去。
依謠使勁兒朝藍祺兒揮着手,滿臉的愁容。藍祺兒卻只是與雪鳶並肩站着,輕輕朝她揮手告別。四人衝破結界,安全到達崖頂的時候,就聽見“轟隆隆”的巨響。熱氣迅速蔓延上來,崖頂周邊的樹木都開始枯萎。大地跟着皸裂開來。琅琊拉着依謠飛快地跑着,元冥一邊喚出水靈守護着衆人,一邊與哀蒼一起緊緊跟在依謠身後。
四人跑出山口的時候,回頭望去,五神山結界的上空瀰漫着滾滾濃煙,還有很多小石子般的火山灰飛落下來。依謠含着淚,輕聲說着:“姐姐,你千萬不能有事!”
“先回去吧!”哀蒼摟過依謠,輕聲說着,“明天五神山的消息一定會傳開的,到時候我們就知道了!”
“仙姬吉人自有天相。”哀蒼一旁勸說道。
琅琊看了看依謠,嘆了一口氣,轉身先離去了。依謠戀戀不捨地,最後看了幾眼五神山,也跟着元冥和哀蒼離去了。
“陛下!”句龍剛剛走進伏羲殿,面前羅列站好的文武大臣們已經紛紛下跪。句龍一時未回過神來,跪在前列的后土輕輕咳嗽着,示意句龍。句龍連忙舉起手,讓衆人起身。然後在一雙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注視下,頗爲不自在地坐上了東方之主的寶座。
“臣等叩首東方之主!”文武重臣又齊刷刷地向句龍行着國禮。
句龍手握寶座上的紅色瑪瑙石,耳聽武將們鏗鏘有力的盔甲聲,眼看文臣書生白衣勝雪。心中萬般淒涼。爲了生他育他的華胥百姓,爲了千千萬萬個慘死在黃帝手中的忠將良臣,爲了自己的外公,他終究還是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將自己活活地困在了,他最不願見的紛繁複雜的大荒殘局中。等待他鐵蹄去征討的,將是浩瀚的沙土;等待他側耳傾聽的,將是刀戟鐵馬聲;等待他黑眸所見的,將是血濺七重紗衣。他手一揮,將兵臨城下;腳一跺,則三軍齊發。
可是這些權利,卻越發在提示着他,有一種柔軟又溫暖的東西,正離他遠去。如果他心甘情願作爲黃帝的傀儡,替他管制華胥,他將依舊可以瀟瀟灑灑地隨心所欲。只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伏羲千年來的教導,自己對黃帝的厭惡,註定了他事後必反。一旦與黃帝拉開了戰爭,無邪的依謠,會哪般的左右爲難?
顓頊多年來隱忍不發,看不出對黃帝是何種意思。如若顓頊站在黃帝一端,依謠就成爲了自己的敵人!如若顓頊與自己聯手扳倒了黃帝,事後也必會爲了大荒的最高統治而過河拆橋。奈何奈何?再見時,誰知生死?
句龍忽然一跺腳,踏破了盛世煙花。不動聲色,意氣風發地從寶座上站立起來,低沉渾厚的聲音久久在伏羲殿裡迴盪着。他一擡手,嚴肅又沉着地說道:“華胥國,何去何從,將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
“臣等願,誓死跟隨!”
依謠,我諾言不變!句龍握緊雙拳,指甲死死地扣在了肉裡。
隨後,句龍將黃帝割城池,繳國稅的決策告知了重臣。雖說多數人反對,但一聽聞將以高辛爲質子交換時,臉上也露出了讚許的笑容。說話間,黃帝的使臣就到了。只見離朱牽着一個外貌不過十歲的小男孩,身後跟着一批隨從和侍女,浩浩蕩蕩地就來到了伏羲殿。
句龍冷眼看着離朱等人,離朱嘴角冷笑着上揚,微微一俯身,算是行過禮了。
“你……”后土指着離朱憤憤地說着。
句龍揚起手製止了后土,一邊走下寶座,一邊說道:“離朱將軍身爲黃帝的使臣,理應厚待!”
“不用!在下送來高辛殿下,便要立刻覆命!”離朱一邊說着,一邊推了推高辛。小高辛卻是一點都不畏懼生人,笑嘻嘻地就朝句龍走去,深深朝句龍作了一個揖,口裡還甜甜地叫着:“叔父!高辛恭祝叔父登基之喜!”
句龍笑着點着頭,牽着高辛的小手說着:“高辛在叔父這裡什麼都不要怕,缺什麼只管告訴叔父,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高辛看了看離朱,然後笑着衝句龍點着頭。
句龍叫出了一旁等候伺候的丫鬟,先將高辛領了下去。
“黃帝陛下怕高辛殿下懼生,特命在下選送了一批經常伺候殿下的奴人。”離朱指了指身後的數十名的隨從。
“想必,剛纔將軍應該也看見了,高辛一點都不怕生。所以你這些人都可以帶回去了。”句龍帶着強勢的笑容說着,“他在這裡一切如家!”
離朱還想狡辯,后土卻緊緊地站在句龍身後,右手把玩着腰間的佩劍,直勾勾地看着離朱。離朱冷笑了一聲,唯有俯身退下了。
“你派人盯着離朱,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回崑崙覆命的。”句龍偏着頭,輕聲對后土說着。后土點頭領命後,尾隨着離朱離開了。
魃女獨自一人徘徊在句龍的寢宮外面。等着句龍從伏羲殿回來。可是,句龍還沒有等到,倒是等來了從北國趕來的大殿下檮杌。
檮杌對魃女行禮後,說着:“你也是在等句龍嗎?”
魃女笑着點着頭,轉而想到了依謠有難的書信,便對檮杌說道:“聽聞高陽王姬有難,不知現在可否救出?”
“我正爲此事來找句龍。”檮杌皺着眉頭,說,“炎帝已經派人前去營救了,但是遲遲沒有消息傳回,於是我特地找句龍一起去救依謠。”
魃女嘴角抽搐了兩下,勉強擠出笑容,說道:“放心,依謠不會有事的!”自己好不容易截掉了給句龍的書信,怎麼又能讓檮杌來告訴句龍呢?這個帝位還需要句龍自己來鞏固,絕對不能讓他這個時候去救依謠!
“不如你還是先去五神山吧!”魃女計劃着支走檮杌,“我怕依謠等不下去!”
“你在說什麼?”句龍的聲音忽然從轉角處傳來。魃女心虛地看過去,漫天的白雪也掩飾不了,句龍滿眼的火花,“你說依謠出了什麼事?”
“怎麼?你不知道?”檮杌在句龍和魃女之間來回打量着,“依謠被綁,至今未救出,我是來找你幫忙的!”檮杌這次把視線鎖定在了魃女身上,“你怎麼知道依謠是被困在五神山?我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告訴你!”
“是你抓走了她?”句龍氣憤地問着。
“不、不是我!”魃女趕忙向檮杌和句龍解釋着,“那時你剛剛動身前去向黃帝赴會,我卻收到一封信。因爲信有所問題,我就趕忙拆開了,這才得知依謠被綁在五神山。但是我怕影響到你與黃帝的談判,於是我就將信送出去了。只是,沒有告訴你……”
句龍狠狠的一拳打在了魃女身後的柱子上,魃女閉着眼,不敢動彈。檮杌連忙拉住句龍說道:“你不要着急!哀蒼和元冥他們已經趕過去救依謠了,我只是不放心纔來找你的,說不定這個時辰,他們已經回來了。我先回去,如果依謠還是沒有下落的話,我再通知你……魃女也是好意,這件事估計和黃帝脫不了關係……”
檮杌說罷,已經離去了。句龍怔了怔,忽然想到黃帝看到自己之時,說的第一句話是“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原來黃帝打的是這個算盤。利用依謠來牽制自己。句龍收回了手,冷冷對着魃女說着:“依謠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都不會放過你!”
句龍召喚來了春木,跟着就要趕去五神山。可是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跑來,對着句龍支支吾吾說着:“陛下,高、高辛殿下在冰面玩耍,不慎落入水裡了……”
“什麼?”句龍着急地看了看春木,又看向丫鬟,只得快步朝高辛寢宮走去。
魃女一個人,呆呆地在雪裡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