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彷彿繾綣了夜色，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可是半夏還是忍不住輕輕顫慄起來，胸口莫名浮現膽寒和窒悶的意味，堵得她渾身難受。
“醫生會治好她的，她不會有事。”
半夏想搖頭，可是她最終也只是最大幅度地動了動脣，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她拂開了莫辰衍的手，想要起身離開，“你先別碰我，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
莫辰衍冷冷一笑，直接把她打橫抱起來，送到樓停在醫院門口的車裡，打開車門塞進去。
他的動作看似粗暴，實際卻是很溫柔，末了還囑咐道：“好，我可以讓你冷靜。”說罷看向前面駕駛座上的司機，“送太太回家，開車小心。”
司機當然不會問他去哪裡或者怎麼辦的問題，聞言立刻點頭，“是，先生！”
半夏一怔，他是因爲她剛纔的反應生氣了嗎？
也是，明明他是爲了安慰她才告訴她那些話的，原本他可以瞞着她的，可她卻這樣對他。
“莫……”
一個字剛剛出口，後面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下去，車門就已經“砰”一聲被人大力關上。
半夏震了震，突然覺得這車裡的溫度好像更低了。
當黑色的賓利緩緩從醫院門口駛過，窗外街景不斷後退的時候，她搖上了車窗，不讓那冷風繼續吹拂眉眼。
……
莫辰衍之所以說那話其實有兩個原因，一來確實如他所說的那般，讓她一個人靜靜。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卻是因爲他要避開半夏，再去找醫生確認一些事情。
“我跟你們說過按照正常流程治療，在這期間，她出過什麼意外，或者有誰刺激她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跟這些人說過，挖她記憶的事情要等一段時間才進行，剛纔之所以跟半夏說已經開始進行催眠，只是因爲他不想讓她太過自責，所以寧可把所有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哪怕會讓別人對他的印象無限制地靠近“冷血”這一層，他也不在乎。
但是有一點他覺得很奇怪，季菲本來好好的，醫生彙報她情況的時候也沒說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爲什麼突然就會情緒失控鬧到要自殺的地步？
“莫少，季小姐的情況一直很穩定，就連她腦震盪留下的後遺症也已經幾乎消失了，按理說是不會出什麼問題，可我們也沒想到……”
莫辰衍明白了醫生的意思。
點了點頭，盯着牀上毫無生氣的女孩看了幾秒，才又問：“季菲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剛纔半夏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故意朝醫生使了個眼色，沒讓醫生說出來，因爲他看出醫生欲言又止的爲難之處，所以他不想讓半夏知道季菲的情況——肯定不會好！
可是他不一樣，他必須知道真相！
“季小姐這次割腕的情況很嚴重，排除了只是玩鬧耍性子的可能性，我們一致認爲，她是真的一心求死。如果不是正好有護士進來，按照平時正常的查房時間，她這次怕是救不回來了。現在……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情況也很不好，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
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也很難看，生怕莫辰衍怪責他們。
“我知道了。接下來你們派人二十四小時看着她，我不想再聽到她出任何意外的消息。”
莫辰衍眸光深邃暗沉，如果說排除了耍性子的可能性，一心求死，那麼他之前的推斷可能也出了點問題——就算季菲再喜歡他，可他們之間也就是見過幾次面的關係而已，不可能爲了接近他豁出命去，所以這次的自殺應該確實無關乎“做戲”。
他揉了揉眉心，打車回到家裡。
一進門就看到半夏坐在客廳裡等他，愣了一下，身影就這麼頓在門口。
他還以爲她這會兒肯定一個人在臥室裡獨自冷靜呢，倒是沒想到還記着等他。薄脣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也不知是無奈還是譏誚的諱莫如深的笑意，緩緩朝她走過去，“怎麼還沒睡？”
半夏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就站起來。
等到男人站定在她面前，才拉着他的手低着頭輕聲道：“剛纔衝你發脾氣了，是我不好。”
莫辰衍眼中流露出些許詫異，隨後挑了挑眉，“學會自我反省了，有進步。”
半夏看着他似笑非笑的俊臉，一時也摸不透他到底怎麼想的，微微咬着下脣，歉疚道：“其實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前，我一定會認可你的方式，這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而今天這種事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我不應該苛責你，對不起……”
男人嘆口氣，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恩，不怪你。”
半夏心裡還是不安又難受，“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我，而你明明只是想幫我解決麻煩，可是現在出了事我竟然遷怒你，都是我不好。莫辰衍……你罵我吧！”
“囉嗦。”他輕斥一聲，俊逸的眉眼間已經恢復了淡薄的隨意，“說了不怪你。”
“你別對我這麼好，你這樣我以後肯定會恃寵而驕、一直犯錯的。”
“那就恃寵而驕吧。”
莫辰衍沒有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抱着她朝二樓走上去，脣角幾不可察地朝上一斜，“犯錯也不要緊，像今天這樣知錯就改就行。”
“噢……那你剛纔去哪兒了？”
在他回來之前，她一度覺得是自己的話讓他寒心了，所以寧可在外面溜達也不跟她一起回來。說真的她當時很害怕，這是一種和剛纔見到季菲毫無生氣躺在病牀上的時候完全不同的害怕，後者更多的是歉疚心虛，而前者，卻是深入骨髓的擔憂、焦急，心慌意亂。
以往哪怕是她不搭理他也會主動湊上來，絕對不會給她離開半步的機會，可今天他卻放她一個人了，所以她當時甚至是不知所措的。
還好他現在回來了。
莫辰衍低眸瞥她一眼，“你不是不高興看到我？爲了讓你高興，我當然是自己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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