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的管事不快的回頭瞪那推人的管事,大聲道:“推什麼推,想知道,你不會走在前頭看?”
“誒好啦大家一起走。”其它人打着圓場,將兩個人拉着往前走,沒有馬匹嘶鳴聲,胡胖子養的狗也靜悄悄的,平時有人靠近胡胖子看的草料板車附近,就會吠叫警告意圖接近的人,他們幾個人沒少被那幾只狗嚇過。
繞過放草料的拖板車,胡胖子和他的幾個小徒弟躺在血泊中,早已斷了氣,一刀斃命乾淨利落,他們養的狗也如主人一般,躺在血裡斷了氣。
一個膽子小些的管事,見狀心裡驚恐,腳下一滑便跌坐在溼滑的地上,他伸出兩手撐着地想要站起來,卻感到手下溼滑,原以爲是溼滑的雪融水,手指的觸感卻黏稠腥臭,他低頭一看,頓時尖叫聲響徹雲霄。
其它幾人本就強自振作,經此一嚇也不禁叫出聲來。
那摔坐於地的管事眼前一片黑,整個人不斷的搖晃,眼看就要昏過去,領頭過來的管事皺着眉喝斥道:“你若敢昏我們就把你丟在這兒,你自己看着辦”
膽小的管事聽聞哭喪着臉,硬撐着不敢昏過去,與他交好的管事忙伸手拉他一把。
適才幾個嬤嬤議論之事,此刻全涌上了心頭,他們心裡有了計較,下手的人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讓胡胖子這麼一個戒心強的人毫無防備的被一劍殺了吧
胡胖子幾個人很明顯都是一刀砍在脖子上斃命,胡胖子的臉色平和,小徒弟幾個則驚恐,他們都沒來得及逃離。
偏偏營地裡沒有個能當家做主的人在,管事們心裡有些猜疑,可又無法確定究竟是何人下的手,胡胖子跟他的幾個徒弟全死了,看樣子還死透了,領頭的管事畢竟經得事多,他伸手探了屍身,心裡頭明白,胡胖子他們只怕在雪狼來襲來前就已死。這次出門衛士全是世子特爲郡主挑的,而府中世子和郡主兩人不合,待得時日久些的都知道,世子因爲郡主幾句話而失了親生母親。
這些年世子越來越成才,但郡主卻因訂了門顯親,在府中的地位漸漸越過世子,郡主的行事越來越荒唐,王爺偏偏護着慣着,世子挑在此時出手,難道郡主的親事真的生變?他搖搖頭,這事不該想,也不能想。
他朗聲道:“去,看看他們究竟找到馬了沒?”
“找到了馬,沒有郡主的消息,我們也不能走。”另一個管事不以爲然的道。
領頭的管事冷冷看他一眼,“話是沒錯,但我們還是得去通知官府一聲,畢竟這兒死了人,再說郡主沒着落,也得讓人去找,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耗在這兒?”邊說着邊領着人走回營地,他原本想留兩個人看守着那些草料、看着那些屍身,可是誰也不願幹這麼個差事,於是一夥人又全走回營地。
回到營地裡,司廚的嬤嬤們早已開始忙碌起來,不曉得要在這裡耗多久的時間,嬤嬤們也不敢放手去煮,深怕食物會不夠吃,但是一個晚上的擔心受怕,此刻稍稍放下心來,大夥兒肚子就開始鳴叫。
幾個嬤嬤商量了之後,煮了牛雜湯,蔬菜切得大大塊的,又烙了麪餅,管事們回來後,人手一碗牛雜湯加上面餅,適才那可怖的景象似乎成了殘留的夢境,香濃的湯汁下肚後,一個個滿足的發出讚歎聲。
掌廚的嬤嬤舉着大大的湯勺,大聲的問:“張管事,要不要給胡胖子他們送吃的喝的過去……”
話聲方落,匡當衆人訝異的轉頭望去,就見幾個管事面色鐵青,手中的碗砸在地上,湯汁撒了一地,一聲乾嘔迅速發展成一片。
這時被派出去找馬的小廝興奮的衝過來,嘴裡不斷的嚷着:“管事,管事,馬找回來了,有好心人幫咱們送馬回來了”
幾個管事錯愕的相覷,草草拉袖拭了嘴,抓起條桌上的茶灌了一口,便急匆匆的迎上前去,只見幾個小廝手裡都牽着馬,在他們後方有幾個年輕男女,身着勁裝披着斗篷,看來都是懂武的。這幾位英姿颯颯的好心人,帶頭的是姓方的俠士,他穩重英俊的臉上有道正在結痂的疤,年約二十許,另一名男子斯文俊秀,年齡看來也同方俠士差不多,另一名少年眼珠很靈活,還有兩位荳蔻少女。
將人迎進營地裡,領頭的管事指派了兩個管事帶着小廝們,拉着找回來的馬去安置,雙方見禮後,領頭的管事便請他們到青氈帳裡坐下,這原是沒有,是今早才架設起來的。
雙方分別坐下後,
管事們謝了他們,請託他們相助去通知官府,有人被殺的事,並請他們通知金府的人,他們家大小姐昨夜遇狼襲,由衛士護送至安全之地,卻遲無音訊,就連衛士們也毫無訊息。
那方俠士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另一名男子,遲遲沒有應允管事的請求。
“諸位可是有難處?”
“我六哥可在?”只見那斯文男子上前一步問道。
“少俠您的六哥怎麼會在我們這兒”幾個管事交頭接耳的議論著,衛士們都是來自地熾國的,不像他們這些僕役管事,有來自地熾國,也有是天陽國的人,而眼前這位少俠,一看就知是天陽國的人。
“我六哥,秋冀陽。”
這……叫人怎麼說呢?
正當幾個管事爲難不知如何說下去時,又來一個小廝,他喜形於色的道:“郡主回來了”
管事們忙告罪起身往外去,就看到五六個俠士打扮的男子護衛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披着天青色的斗篷,倚在她那個臉上有疤的男寵身上,他們緩緩的走近,管事們正不知如何反應時,就聽到那位方俠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咦?邱大哥,你們也來了?”
“方少主,您也太會算了,讓我們去救人,您自己倒走先一步。”那被喚邱大哥的男子朗聲抱怨着。
“小弟才疏學淺武藝不精,這等救人大事,實在不堪重擔,只能做做小事。”方俠士笑着回道。
另一個隨邱俠士來的壯漢則道:“方少主找那些馬也不簡單啊”受驚嚇的馬胡亂竄逃要毫髮不傷的抓回來,確實要有番本事。
“簡大哥客氣了秋十一弟那才叫厲害。”
一旁的人聽他們一來一往的,似是熟識,管事便請他們一起入氈帳裡再敘,管事嬤嬤見郡主被救回來,可是她們找不到青衣和紅衣兩個丫鬟,便拉着小丫鬟一起去侍候阿緹娜洗漱。
原來這方俠士與救回郡主的邱俠士是一起出的門,他們是陪着秋家排行十一、十二的同陽、鳳陽兄妹前來尋找兄嫂,也就是秋冀陽及秋夫人的。
邱俠士得知自己幾個救的,正是那個作歹的金家大小姐阿緹娜時,臉色很不好看,尤其在知曉秋冀陽所乘的馬車在混亂中,失了蹤影時,連同方俠士幾人的臉都青了。幾個管事噤若寒蟬,幾乎恨不得自己幾個人能消失不見,也不想待在這氈帳下。
另一邊,管事嬤嬤命人提來熱水,親自動手侍候阿緹娜入浴,向來豪放以自己身材自傲的阿緹娜卻緊攢着那件斗篷不放,耗了許久的功夫,才由疤面男子解開那件斗篷,管事嬤嬤看到斗篷下的那一身青紫,忍不住眼熱鼻酸,小丫鬟不懂,可是看情況似乎很不對勁,安安靜靜的不敢開口問。
那疤面男子一直待在阿緹娜的身邊,因爲只要他一離開,阿緹娜便不安的叫嚷着,管事嬤嬤只得讓他待着,洗漱完畢之後,管事嬤嬤幫阿緹娜穿上乾淨的衣物,轉身就要跟着提熱水去倒的小丫鬟離去時,忽覺有人拉了自己袖子,她轉頭一看,那疤面男子面露疑問的看着她。
她想了想道:“青衣和紅衣兩個自昨夜就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她們去了那裡,所以只得婆子自己來侍候郡主。”
那疤面男子眼露憂慮,卻仍然不發一語,管事嬤嬤拍拍他的手安撫着:“她們沒被那些衛士擄去,應該就是在秋公子的車上吧郡主都能得救,紅衣自然也能吉人天相的。興許一會兒紅衣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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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的嘉南公主府已然粉刷完畢,就等着朱明珠入住。
這一日,宮裡派了教引嬤嬤到寶親王府來,寶親王妃特意請兩位教引嬤嬤到儀風院,兩位教引嬤嬤由皇后指派而來,一姓柯、一姓江,都是瘦高的婦人,嚴峻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寶親王妃想打賞,元嬤嬤拿着荷包給她們,卻被她們二人冷冷的回絕了。
“這是謝謝兩位嬤嬤費心教導明珠的。”
“謝謝夫人,不過我們還沒見到公主,尚不知公主資質如何,不敢收夫人的賞。”
兩位教引嬤嬤冷硬的回了賞,便起身要求見朱明珠,“明珠郡主尚在梳妝,有勞兩位嬤嬤稍坐一下。”
“不敢,說來老身蒙皇后不棄,忝爲公主的教席,實在是有些僭越了。”江嬤嬤說話的語氣溫和,但話裡的意思卻令寶親王妃一僵,她們是教席,是皇后派來的,朱明珠身爲學生竟然敢讓皇后派來的女夫子等候
寶親王妃狠瞪元嬤嬤一眼,沒功夫計較這宮裡來的嬤嬤竟沒稱呼自己爲寶親王妃,而是稱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