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緹娜的營地裡,負責保護阿緹娜的衛士護着她騎馬走了,留下來的僕役們全聚在一起簌簌發抖,他們手握着觸手能及的各式器具當武器,愴惶的眼睛不停的東張西望,就盼着有人能來救他們,將那些比狗還大隻的雪狼們打跑。
一個小丫鬟縮在年長的嬤嬤身後,顫抖的兩手緊攥着嬤嬤身上藍花襖,一雙畏怯的黑眼在火堆的火光映照下,閃閃發亮的是盈盈的淚光。“嬤嬤,我們會不會死啊”
縮在她身邊的小丫鬟聽她說死,嚇得嚶嚶啜泣,那嬤嬤沒好氣的啐她一聲。“呸呸呸說什麼喪氣話,沒的觸楣頭,小心一會兒那些衛士們回來知道了,拿你出氣。”
小丫鬟不敢再說話,與小姐妹緊在一起,幾個年長的管事和小廝們看着大夫和那位公子氣定神閒的往雪狼聚集處走去。
“我剛剛有看到喔有三個仙人領着那些雪狼來的呢”說話的小廝不過十歲出頭,他脆聲跟身邊的小廝誇耀着。
“仙人?真的假的啊憑你那德性也想看到仙人”
兩個小傢伙鬥着嘴,一旁的管事們卻不曾出言制止,因爲他們聽到一點很重要的事,這些雪狼是有人領着來的。
“你們可看清楚,那些雪狼真是仙人領來的?”
“正是。”
說話間,大夫一個人自那雪狼間走了出來,徑自走向火堆來,有五六隻雪狼跟在他腳邊緩緩走來。
人羣隨着大夫走近,小心翼翼的防備挪着位置,見那些雪狼似乎沒有任何惡意,他們中間一個膽子大的便揚聲問:“大夫,您不怕那些狼啊?這些畜牲真是兇惡,衛士們都敵不過,只能護着大小姐逃命去”
“哼怕什麼?瞧瞧,這是你們的人作的好事,不然這些雪狼怎麼會找上你們?”大夫邊說邊走過來,衆人方纔看清,他手中竟是抱着一團染了血的雪白皮毛,再細看,竟是一隻小幼崽,火光中可清晰看明,幼崽身上被捅了數個窟窿。
大夫徑自坐到火堆前,將手中的小幼崽放在身前的一顆大石上。“喂,去一個人把我藥箱提過來。”
“大夫,您和秋公子的車讓受驚的馬拉跑了……”
大夫擡頭看了回話的管事一眼,沒好氣的道:“我的藥箱在那兒,不在車上。”大夫手一指,衆人順着他的手看去,原本馬車停放的地方,就擺着大夫的藥箱,只是看是看到了,誰也不敢貿然離了人羣上前去取。
“你們再不快點去拿我的藥箱來,萬一延誤了時機,這小傢伙救不回來,哼哼那這些大傢伙要拿你們抵命我可就管不了”
此時,大家纔看明白,原來那團雪白的小東西竟是還活着的啊
一個年青管事機靈些,聽明瞭大夫的意思,趕忙擠出人堆,防備的看着雪狼們,大夫腳邊的大雪狼趴伏在地,它們全神貫注在大石上的小幼崽上,大夫冷哼一聲,那管事才如夢初醒般飛快的跑去拎了藥箱。
他提起藥箱,慢慢走過來,見那幾只雪狼根本不理會自己,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惱怒自己的膽小,那大夫看來不甚起眼,面對這些兇猛的雪狼竟是毫不畏懼,自己一個年青力壯的年輕人竟畏怯它們,真是丟臉
想到此他走回來時腳步就重了一些,大夫腳邊的雪狼裡,最大的一隻戒備的擡起頭看他一眼,冷不防的撞進那雙狼眼中,管事的腳頓了下,寒意自腳底漫延而上,不自主的放輕了動作,小心防備的將藥箱放到大夫的腳旁。
大夫徑自開了藥箱,取出刀爲小雪狼除毛,一隻大雪狼看着上前用鼻子拱了拱小雪狼,小雪狼動也不動,火光曖昧的跳動下微微起伏的身子表明了它的虛弱無力。
“起開,知道你心疼,這會兒不是心疼的時候。”大夫利落的敲了那雪狼頭一記,團團聚攏的人們見狀倒抽口氣,就怕那大雪狼兇性大發,誰知那大雪狼嗚咽一聲,縮下身子一顆大狼頭微靠着大石,狼眼微眯緊盯着那小雪狼看。
大夫手下不停,嬌小的身子上七八個刀口,還緩緩的流淌着鮮血,大夫取了藥,命人端了碗水來,在水中撒了好些藥粉,勻了之後,他又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黑色皮製包包來,攤開一看上頭一根根銀針,在火光下閃冰冷寒意,大夫取出針來,穿了線後將針線泡在撒了藥粉的水碗裡,然後取了針線爲小雪狼縫補傷口。
大夫全神貫注在爲小雪狼療傷,大家也站累了,紛紛跌坐於地,忽地,有人發現原本聚集雪狼的地方已不見雪狼的蹤跡,方纔與大夫一同出現的年輕男子,慢慢的走過來。
“它們先回去了。”那男子走到大夫跟前,躬身低語。
“嗯。”大夫頭也沒擡的問。“那丫頭呢?也回了?”嘖真是胡塗了,她們竟然縱着她胡來。“
“您就別惱了。趕緊將這小傢伙救活來吧”
“你個臭小子,幾日不見竟敢管我頭上來了?”大夫沒好氣的擡頭瞪他。
那年輕男子有着非常俊魅的臉,美眸邪魅,正是許久不見蹤影的郎清雙。
小郎輕笑,伸手撫着那方纔去拱小雪狼的大雪狼,那大傢伙發出低吼聲,嚇得那些管事們往後推,嬤嬤、小丫鬟們抱在一起顫抖着,這人膽子忐大,怎麼敢去撩撥大雪狼啊
不似那些人驚懼害怕,小郎不以爲意的對大雪狼道:“以後把孩子看好,可別再讓人隨意逮了去,瞧,這一回一死就五隻小傢伙,可不是回回都有個好大夫能幫你救孩子的。”
風聲嘶嘶,幾個耳尖的卻將小郎的低語聽得清,他們交頭接耳討論着,其它人雖聽不見小郎的話,也卻從他們的討論里弄明白了,雪狼們不是無緣無故來襲,而有因爲小雪狼被人逮了來,加上受傷正在治療的這隻,一共有六隻小雪狼被抓,看這隻傷重如斯,不難想見,其它幾隻送命的是如何死的。
抓幼崽逮大傢伙,這種行爲在獵戶看來不足爲奇,只是宰了幼崽引大傢伙出動傷人……管事們就想到那位小王爺來,他們知道自家大小姐做了什麼卑劣的事來,但是,那小王爺命人做這種事來對付他們小姐,未免陰損啊
郎清雙坐在大夫身邊,等大夫完事,一邊狀似無聊的道:“那位秋公子呢?”
“他?不是馬車拉着跑了唄”
“誒,得去跟他老婆說一聲,嘖,可別領了大傢伙來救仔卻把自個兒丈夫給搭進去。”悠哉的說着,也沒見他起身去通知秋公子的老婆。
一個嬤嬤忽地想起來,秋公子不就是小王爺的妹婿嗎?方纔那年輕公子卻道秋夫人領着大傢伙來救仔?
她想不明白,拉着一個圓臉婆子問,於是幾個嬤嬤便議論紛紛起來,渾然忘卻火堆旁還有六隻大傢伙。
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等到他們回過神來,天已亮,大夫和那年輕公子及那些大雪狼早已不知去向,僅有火堆前那方大石留有血漬,幾個膽子大的年輕小夥子,結伴去雪狼聚集處探查一番,卻只看到一個血跡斑斑的鐵籠,這個位置就在車隊之間,外人難以越過阿緹娜的衛士們偷運這麼一個大鐵籠進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營地裡的人,自己運進來的。
“怪了那些雪狼衝進來後,也不見它們攻擊人,衛士們爲何要護着郡主離開?”一個小廝將心中不解問了出來,那邊管事也質疑:“秋公子的馬車怎麼會跑?不是都把馬卸下了嗎?”
揣着滿腹疑惑的人們,慢慢的收拾營地,等着衛士們護送郡主回來,但這一等就從天矇矇亮等到了日頭漸大,完全沒有任何訊息。
“管事,你看我們該怎麼辦?繼續在這兒等下去?萬一夜了那些雪狼又來……”
“沒有馬我們怎麼走?”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馬車裡盡是名貴物什,那可是阿緹娜郡主精心挑選的嫁奩,他能做主丟下這些東西帶着人走嗎?要是可以,他倒想騎着馬趕回有人煙的地方去,什麼富貴什麼財寶,命如果丟在了雪原上,有再多的金銀珠寶也沒用。
幾個嬤嬤垂頭喪氣的縮在馬車邊上,日頭不是很大,但是心裡的愴慌叫她們像被日頭曬蔫的茄子般,癱軟的沒半點生氣。
一個小丫鬟拉着另一個輕聲道:“奇了那些衛士不是護着郡主逃命嗎?那青衣和紅衣姐姐去那了?”
這話一說,旁邊一個與紅衣交好的小丫鬟便去跟嬤嬤說,幾個嬤嬤聽了也擔憂起來,領着她們在一輛輛馬車間尋着人,而管事們盤算了下,覺得衛士們不可能將所有的馬騎走,應該是慌亂間有所失誤,將剩下的馬給放了出去。
“那守馬的是誰?”
“是胡胖子,咦怎麼這大半天沒見着他和他的徒弟幾個?”幾個人七嘴八舌的,一個管事命小廝們去四周找找看,有沒有走失的馬,然後幾個管事一同往馬匹羣聚處,因爲馬匹有味,所以馬兒卸下重擔後,就由胡胖子統一管着,胡胖子專管馬,教着幾個小徒弟幫忙做事,他們拿着菜刀、鏟子等器具權充武器,小心的走離營地,往胡胖子看馬的地方,遠遠的就聞到了臭味及血腥味,幾個管事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回事?”
“先去看個明白來,走吧”說着話的管事,用力推了前方的管事一把,自己卻縮在後方畏怯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