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圠城金府上下皆爲前途茫茫而惶惶不安,唯一不受影響的,就是那遠道而來的貴客住的院子。
嶽謹毓自幼長在天陽國南方,對北方嚴寒的氣候實在難以承受,屋裡除燒着炕還擺放四個燒着銀霜炭的熏籠,不單如此,他坐在暖炕上,還裹着重衣,手裡捧着手爐取暖。
幾個小廝排排站在跟前,站在炕前的小廝邊說,邊拭着額角的汗。“……事情就是這般巧合,那些江湖人士受託報了官,領着官差去提了那些衛士回城,然後就散了,不過有五個人倒是沒走,還進了城主府。”
“嗯。”嶽謹毓點點頭,漫不經心的打開手爐,拿着玉夾撥弄着裡頭銀霜炭,然後從炕桌上一個敞開的木盒裡取出塊乾的橘皮放進去,然後將炭塊撥過去摀着橘皮,沒一會兒就散出橘子清甜的味來。
“大少爺,您看咱們是不是助金大少爺一臂之力,將**金大小姐的罪名反推給那些江湖人去,也好把金大少爺給撈出來?”那眉尾長着一顆痣的小廝偷瞧着主子的動作,見嶽謹毓眉眼清朗嘴角微翹,便試探着道。
“不必。老爺只讓我來看着,沒教我插手,再說了,金大少爺是老爺的得意門生,他的謀算遠必在我之上,我要是貿然插手,萬一反壞了他的大事,老爺怪罪下來,你去扛?”嶽謹毓嘲諷的瞟那小廝。
提議的小廝低頭退後,不敢再言語。
“知道那些江湖遊俠怎麼會這麼巧的去了雪原?”他低下頭繼續撥着手爐裡的炭塊。
“屬下愚笨,查不出來。”回話的小廝低聲的道,頓了下又道:“大少爺,您真不能幫着把金大少爺給……。小廝住了口,在嶽謹毓冷厲的瞪視下訕訕的垂下頭。
嶽謹毓冷哼一聲,厲聲斥道:“你們可知過堂時,那些衛士們可是言之鑿鑿,是金大少爺指使他們凌虐其妹,好抹黑朱平珏?還指證金大少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金大小姐名聲盡毀,還命人前去殺嘉寧公主?因爲金大少爺深怕其妹瘋狂行事會危害金家,一定要將她除去,將罪行推到朱平珏身上,一來金老爺不會爲此責怪他,二來能除去金家的後患?說詞這般入情入理,連金大少爺自己都反駁不了,再說,黃江那老貨已然就逮,他會求自保不知還會說出些什麼事來,我若出手相救於他,未必能撈得出他來,卻可能將自己搭進去。”
自家老爺一向低調,因此嶽謹毓以此爲由拒絕出手將阿史那從牢裡撈出來,幾個小廝都沒想太多,只是可惜了老爺苦心栽培的一個謀士就這樣沒了。
嶽謹毓將人打發出去後,將手爐放到炕桌上,倚在薑黃彈墨大迎枕上。
確實,阿史那世子是優秀,可惜的是,他不是神,不能事事算盡,這件事原是穩穩當當由着他坐享其利,可是,瞧,不過十天半個月的,金家已敗,就算金王爺趕回來,金家在天陽國的根子已爛,他又不是個能幹的,還能頂啥用?只怕地熾國的大王早舍了他這顆棋子兒,可笑那安坐上京宮裡掌內廷的金妃,真以爲天下只有她是聰明人?她能讓金王爺到天陽國來經商,地熾國的大王就不會嗎?真是愚蠢。虧得爹還把金家當寶貝
阿史那是個剛愎自用的,根本就聽不進旁人的意見?爹若要因此怪罪自己,不伸手拉他一把,就該自己來盯着他的高徒纔是,父親不到榮城來坐鎮,而是去了京城,只怕早知阿史那的性子,才讓自己來榮城的。
不得不說,阿史那在汀河船難一事上,使的計謀確實高明,只可惜,事涉阿緹娜這個花癡,他就失了清明冷靜。
嶽謹毓揚聲喚人,四個美貌的大丫鬟挑開帷幔,笑意盈盈的上前福了一福。“大少爺,公主來了信,要您快些回京陪她老人家過年哪”
“夫人也來了信,問您幾時能回府。”邊說着,四個美人兒便嬌笑着往他身上靠去。
嶽謹毓笑着伸出右手在一個美婢高聳的**上揉了幾下,左手拉過另一個丫鬟入懷,重重的吻上那柔嫩的粉脣,邊嘟嚷着:“收拾行李,我們回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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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就要過年,朱平珏跟大家商量了之後,決定回榮城過年。
數封急信由常圠城發出,一是往幽城秋家莊,通知秋家,秋十一同陽和秋十二鳳陽都在常圠城,隨秋老爺往榮城過年,另外通知坐鎮京城的福安山莊龍從武,由他一人獨挑大樑,主持福安商業協會及山莊的事務。
還有一封通知了榮城的老寶親王等人,他們找到了秋冀陽,正要回榮城來。
朱平珏請來大夫爲幾個秋冀陽等人診視,確定他們受得了舟車勞頓,只需小心侍候便無大礙後,便讓人備了馬車安置妥當後,便將常圠城裡的事務交由守將朱子涯發落,上路往榮城去。
朱平珏特意安排了秋冀陽和小小夫妻兩共乘一輛馬車,齊夫人和齊六姑奶奶另乘一輛,龍從文和杜真與大夫共乘,幾個暗衛分乘了幾輛車,至於秋老爺,則與接到消息,並趕在關鍵時刻到雪原的秋同陽及秋鳳陽的未婚夫婿方隨風同車。
秋鳳陽和同陽的未婚妻,方隨風的表妹侯靜原想着要跟小小同車,對這位六嫂,她們可好奇了,尤其知道阿緹娜的營地裡傳得有如神人,領着雪狼尋找幼崽的仙人就是秋冀陽才成親不久的妻子時,她們就緊黏着小小不放,小小對鳳陽和侯靜頗爲好奇,她們一是能獨撐大局,接差事保護人的侍衛,一是江湖名門的嬌嬌女。
秋鳳陽長得與秋冀陽神似,只是五官相形之下柔和許多,她比小小稍高些,剛滿十八的她顧盼間有種自信的風采,她與未婚夫方隨風、十一哥同陽,接了同一樁差事,護送一對夫妻到海外晉國,才上岸就接到福安商業協會鳳閣傳的急信,她們就一路趕過來,途中還遇上正要回家的侯靜母女。
侯靜得知表哥和準表嫂、未婚夫同陽要趕去常圠城,便鬧着要跟,同陽考慮良久,久到鳳陽耐不住性子等他慢慢考慮,直接拉了侯靜走人,侯夫人便請託原護送她們母女的俠士們隨行。
常圠城裡時不時有江湖人物出現,誰也沒想到,這些江湖遊俠竟會與秋家熟稔,他們會是應福安商業協會求援而來,早在一得知秋冀陽被擄,寶親王在榮城經鳳閣向秋家在江湖上的朋友求助。
因此在朱平珏等人還沒到常圠城,除龍從文派出的暗衛外,還有人暗暗注意着金府的動向,當秋同陽他們一到常圠城,這些人便與之會合,一同出城伺機要救秋冀陽,只是這些人平常我自我素慣了,進了雪原之後,一個興起便玩起來,未循官道走的他們,錯失了阿緹娜車隊所駐營地,沒想到誤打誤撞,反救了阿緹娜。
寶親王早在榮城買了座大莊園,就在城外汀河旁,龍大總管親自監工,老寶親王領着人在二十六日搬進了莊園裡,五皇子也湊興也旁邊買了另一座大莊園,原本買房產不是件易事,偏巧,榮城大雪壓垮了一些富戶的家業,急於週轉現金,只得將手頭上臨汀河的大莊園脫手。
榮城新任縣令姜安姜大人得寶親王、五皇爺壓陣襄助,總算是在榮城立足,而這全是得力於夫人走通了側妃,討了她歡心所致。
雖然寶親王一家搬了住處,姜夫人在二十六日當日,便帶着熱食前去莊園探望。
側妃仍是臥牀休養,見着她來,很高興的讓安蘭招呼她。
姜夫人聊着聊着就說起了近日從常圠城傳過來的消息。“聽說那雪原上的雪狼一隻只都是強悍無比的,可它們卻都聽着那三位仙人之命,進了金家大小姐的營地裡,硬是沒有沒有攻擊人……小郡主吉人天相,連雪狼都陪着去救秋會首,可見老天爺都幫着她啊”
雖然姜夫人真的不擅長聊天說八卦,可是她想寬慰側妃的那顆真心,卻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一開始姜夫人來拜望,見到了端麗嚴肅的老親王妃,也見到秀麗端莊的秋老太太,卻沒看到養傷中的側妃。
對她而言,能令寶親王這樣位高權重,相貌出衆的男人專寵二十多年的女人,肯定是嫵媚嬌麗的,尤其是那日親眼見識到那般出色的男人,因爲聽到側妃又發起燒來,便失了冷靜的衝回房去,姜夫人更加認定了側妃肯定是個嬌滴滴的女人,才能將剛硬的寶親王化爲繞指柔。
第二次求見時,她終於見到了側妃,確實,是個弱若扶柳的嬌弱可人兒,光看外表真看不出她已有個年近三十的兒子。
因爲傷重失血而無血色的如雪膚色,襯着精緻的五官,柳依依確實稱得上是國色天香,直到交談幾句後,姜夫人才發現,側妃的精明全藏在那嬌弱的表相下,一開口便直點重心,問她需不需要寶親王和五皇爺爲姜大人撐腰?
當場就把姜夫人給震住,這些貴夫人說話不是都愛拐彎抹角,爲何側妃卻直接點明。
她愣愣的就將話問出口,側妃也回答了她。
因爲人命關天,拖不得。
就這麼一句話讓姜夫人折服,丈夫讓她走內宅,就盼着能引動寶親王出手相助,他們夫妻原想可能得花些時間熟稔,之後再慢慢透個音訊試探一番,才曉得寶親王願不願意幫忙。
才第一次見面側妃便直接問了。
後來姜夫人問側妃爲何當日就直問她,是不是需要寶親王協助,側妃偏着頭笑道:“你們當然是急的,第一次求見與第二次拜訪僅相隔一天,若不是事情真的很急,姜夫人不會如此勤於拜訪”
姜夫人帶着丫鬟告辭出來,便見在側妃身邊侍候的安蘭,喜形於色的迎面而來。
“安蘭姑娘這是怎麼了?”姜夫人微側身避過安蘭的福禮。
“小王爺和小郡主要回來了”安蘭眉眼俱笑,開心的跟姜夫人說。
“唉呀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側妃就盼着他們回來。”
“是啊姜夫人要回去了?”
姜夫人點頭:“再不走啊一會城門就關了。”
“我送您出去。”
“不用了,我有小丫鬟送成了,你快回去跟側妃稟告這個好消息吧”
安蘭笑着曲膝福了禮,吩咐小丫鬟好好的引路侍候後,目送姜夫人遠去後,才轉身回側妃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