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行回了客棧。先去正房跟寶親王請安,不過被徐嬤嬤攔在了外頭。
“親王爺喝醉了,側妃在屋裡侍候着,吩咐了郡主若回來,便早歇吧!明日一早就上路。”
“嗯,嬤嬤也早歇。”小小見徐嬤嬤眼下一片青,便道。
“是。”徐嬤嬤慈愛的看着郡主笑應道。
四個人便各自回房,一進屋,蘭香和彩雲忙上前侍候自己的主子,各自洗漱後,月牙溼着發,進了小小的房,小小坐在炕上,蘭香正爲她絞乾那一頭鴉青秀髮,看到月牙臉色難看,訝異的問:“月牙怎麼了?”
梅香忙請月牙也坐到炕上,彩雲則跟在一旁,拿了軟帕子給月牙絞頭髮。
“你知不知道柳介婷晚上,在席上問了什麼?”方坐下,月牙便急不可待的問小小。
“問什麼?”
“你與她是親戚,我與她也是親戚。我們都不在,她卻問了三師兄。”
“那又怎樣?”小小不以爲意的打了個大呵欠。
“小小!”月牙氣急敗壞,急得叫了聲,連人都站了起來,結果彩雲便扯動了她的頭髮,疼得她又叫一聲。
“姑娘,對不住。”彩雲忙跪下。
“起來,沒你的事。”月牙轉頭跟她說,然後自己又坐下去。
彩雲有些膽怯的拿起軟帕,繼續爲月牙絞頭髮,手腳明顯輕了很多,月牙卻不耐煩了。“彩雲,你這點力到明兒天亮,我的頭髮也幹不了,用點力。”
“是。”嘴裡是應諾,可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明顯加重。
見彩雲被自己嚇到這樣子,月牙很是着惱,向小小投去求助的眼神。
卻看到小小半瞇着眼,似乎快要睡着了,月牙氣又上來了,可是又怕再次嚇到彩雲,她壓低了聲量將柳介婷在客院門口鬧的那一出說給小小聽,道:“那個柳介婷太過份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氣啊?”反倒自己這個不相干的氣得不輕。
月牙突然想到,不相干的人,在三師兄與小小之間,自己也是個不相干的人。她忽然有些怔忡。
“彆氣了!爲這種事生氣,氣壞的是你的身子還是她的?”小小懶懶的接過梅香奉上的熱茶。
“可是……”
“不是說柳介婷是大家閨秀嗎?問這種話,是大家閨秀所爲?”小小好奇的問,是真的不懂何謂大家閨秀。
“她算什麼大家閨秀,大家閨秀的名聲,自家兄弟說的能做什麼準?”月牙嗤之以鼻,柳鈞與她娘是遠親,見她與小王爺同門之誼走的近,他家女兒想嫁朱平珏不果,便老是說她粗魯不文,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她不守規矩,是她的事,我爲何要因爲她不像個大家閨秀而生氣?”小小喝了茶,睡意沒那麼重,一雙清亮眼眸看着月牙。
清清潤潤如月光下靜水沉流般的小小,清亮的眼睛令月牙轉不開眼。
她以爲自己比小小大,懂事的該是自己,可是如今看來,不懂事的反倒是自己了。
“你說的對,她踰矩的事,傳了出去。是她不好,與我們何干?”月牙想了想道。
“那就是了!爲個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自己,才笨呢!沒想到月牙這麼笨啊!”小小笑得眼成了彎彎月。
“你!壞丫頭,看我撕你的嘴。”月牙正想揉身上前,頭上微痛,令她想起,發還未乾呢!只得坐了回去,瞪小小一眼作結。
※
柳介婷被金簪和金桂氣得不輕,更被兩個嬤嬤嚇得心神不寧,雖然喝了安神茶,一口氣緩過來後,還是臉色蒼白,淚流不止。
碧桃和碧雲從柳大*奶那裡回來後,見她哭泣不休,苦勸不得法後,兩個丫鬟商議之後,去了柳大*奶那裡討救兵。
柳大*奶開解丈夫之後,又聽到小姑哭不止,只得打點起精神過來看她。
進了房,便見柳介婷坐在牀上,靠在大迎枕上哭成淚人兒,柳大*奶嘆口氣,柳介婷長得好,柔弱美人淚眼迷濛,我見猶憐。
只是,柳大*奶對她的哭,實在膩味得緊。
“三妹!”她壓下厭煩,輕柔的笑着喚她一聲。
“大嫂!我……”見柳大*奶過來,柳介婷便撲到她懷裡。嚶嚶哭泣。
柳大*奶也不說話,只是輕輕拍撫她。
等了許久,等不到柳大*奶開口,柳介婷心裡有些慌,哭泣的聲音就有些斷續,底氣不足似的,她在柳大*奶懷裡偷偷看向旁邊,碧桃和碧雲都不在,就連大嫂身邊的丫鬟也沒看到。
心中忐忑着,她就等着大嫂說話,問她哭什麼,只是大嫂不開口,她要怎麼跟大嫂提要求呢?想着,她就漸漸收了聲。
“嫂嫂!”嬌怯怯的喚了一聲。
“三妹,天也不早了,趕路累了吧!不怕,我已經吩咐張嬤嬤去打聽韶嘉城裡法力高深的法師來。”總算停了,柳大*奶心裡暗鬆口氣,起早趕路,累了一天,還要哄着這個被嬌慣的小姑,實在是累人。
“找法師?”柳介婷瞪大眼,不知怎麼會扯上找法師。“嫂嫂。我只是想與秋大哥說說話,怎麼會……”
“看來妹妹真的撞邪了!唉!金簪和金桂她們幾個跟我說,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還真是讓她們說中了。”
“嫂嫂?”柳介婷不明白,柳大*奶爲何說她撞邪。“我沒事,我沒有撞邪。”
“沒有撞邪?沒有撞邪,妹妹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出要與秋會首說說話這種要求來?”柳大*奶見柳介婷不知機,乾脆挑明瞭。“秋會首是你表妹的未婚夫婿,你一個閨閣千金,與他有什麼話好說?今日才見第二次面。你說出這種話來,不是撞邪了,是什麼?”
柳介婷小嘴翕合數次,纔開口道:“大嫂,那小郡主是假的,爲何我不能取代真的朱映柔嫁給秋大哥?”
“誰告訴你,她是假的?”
“爹說的。”柳介婷羞紅小臉又道:“爹說,十年之約快到期了,還是找不到人,只怕寶親王要找個西貝貨來替代,好繼續將秋大哥及福安商業協會整個掌握在手中。”
柳大*奶覺得額角生疼。“然後呢?”
“爹本想跟堂姑母商議,收我爲義女,然後代朱映柔嫁過去的,沒想到,寫了信去,堂姑母沒有任何響應,結果就聽到消息,找到人了。”
“所以老爺就認爲,寶親王找了人假冒小郡主?”
“嗯!”柳介婷紅着臉,點點頭道:“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再說了,十年之約,全天陽國都知道,若是朱映柔沒死,真有人救了她,爲何大家一直找不到?現在那個假貨若是真的,爲何早前她不出來相認?”
說的頭頭是道,卻也實在有幾分道理。
只不過,寶親王和側妃有可能認一個假貨當女兒嗎?看看小郡主那張臉,可能嗎?
“大嫂,你想想看,朱映柔小時候可是個愛哭的,你看看現在那個假貨!我與她相比,是我比較像堂姑母吧!”柳介婷有些小得意的道。
柳大*奶卻覺得悲哀,就算那個小郡主是假,那又如何?寶親王與側妃認爲女兒是真的,別人能質疑什麼?有什麼資格說。小郡主不是真的朱映柔?
更何況,他們這些外人又如何能確定,現在側妃身邊靈美可人的小郡主,不是真的朱映柔?
想到這兒,柳大*奶憐憫的看了柳介婷一眼後,便垂下眼,不與柳介婷爭辯,多爭無益,柳介婷和老爺認死扣,他們認爲人家是假的又如何,與他們何干?他們想丟臉,想惹怒寶親王,讓柳家這一房被掀了,她也無能爲力,只能護好自己的小家。
柳介婷越說越興奮,越說越認爲自己與秋冀陽之間是有希望的,完全沒發現到大嫂憐憫的眼光,最後還是柳大*奶讓人送上安神茶,讓碧桃她們侍候她喝下,她才昏昏睡去。
隔天辰正時分,寶親王的車隊整裝待發,而柳家投宿的客院裡,靜悄悄的,直到車隊遠去半個時辰後,柳大*奶身邊侍候的張嬤嬤才領着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出了院門,走到寶親王投宿的客院前,看到客棧的夥計們正在打掃,她眼一瞇,拉了小丫鬟快步離去。
巳初,龍大總管幫嚴老爺找來的媒婆上門來。
“嚴老爺,這幾戶人家,您且看看。”因在病中,嚴老爺便讓嚴管事幫忙看了,念給他聽。
“嚴老爺,雖說令千金您愛之若命,不過,她一個庶出的姑娘,要嫁嫡長當正室,尤其還要求男方有根基,實在有些爲難,我幫您挑的這幾個,雖不是嫡長子,但也都是嫡子,您就好好挑揀挑揀,老身再幫您找找、看看。”
“多謝金太太了。”嚴管事得了嚴老爺授意,便上前給了金媒婆一個荷包。“還請您多多幫忙。”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拈了拈着荷包的重量,金媒婆笑得像花開似的燦爛,滿口應諾。
出了客院,金媒婆滿心喜悅,走沒多遠,就看到有人領了長生觀的法師進了一座客院。
請得動長生觀的法師,這客院的住客……,金媒婆眼珠子一轉,便問門前夥計:“這是那裡來的貴客啊!竟然請得動長生觀的法師。”
夥計也認得城裡出了名的金媒婆,見她問,便回道:“寧州柳家,經營船隊的,與寶親王是親戚,當然請得動長生觀的法師。”
“寧州柳府?”柳家船隊主事的有好幾房。
“是啊!昨日午後到的,昨晚寶親王還宴請了他家大爺、大*奶與姑娘。”
“那請法師來做什麼?”
“聽說是他們家二爺有恙,請法師來做做法事,清淨清淨。”
“原來如此,謝謝小哥了。”金媒婆給了賞銀,急急忙忙出了客棧,她記得柳家船隊主事的幾房,唯有柳鈞那一房尚有一女未訂親,長子的兒女都不小,也都還沒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