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茉來黛玉房裡瞧黛玉,走至靜雅堂門口,恰好遇到雲輕廬出門。二人在狹小的甬路上不期而遇,都不由得住下腳步。
“雲大人好。”秋茉先微笑點頭,跟雲輕廬打招呼。
“郡主安。”雲輕廬也衝着秋茉微微躬身。
“呵……”秋茉忍不住輕聲一笑,別過頭來,眼睛裡帶着幾分苦澀。原來曾經那麼熟悉的人,今日遇見了,也要如此客套一番。
“……”雲輕廬聽見秋茉笑,便有幾分尷尬,雖然原來她是丫頭時,二人原不怎麼避諱,而且那時秋茉面對雲輕廬的時候,總是任性隨意,見着他也從來不叫大人,只是整日追着他問這問那,抱怨他忽視自己的存在。
“大人一向可好?”秋茉在原地又往前走了兩步,和雲輕廬有三尺的距離,微笑着看着他,像是看一個多年的老朋友。
“多謝郡主記住,雲輕廬一向散漫,總是得過且過。”
“大人不受世俗羈絆,原是灑脫之人,是多少人都羨慕不已的。”秋茉看着雲輕廬,又想起了原來自己嚮往的那一份海闊天空的生活,再想如今,只怕是今生無緣了。
“灑脫隨性相伴的是貧窮困苦,用心經營換來的是榮華富貴。人生下來不能十全十美,只要每個人都能隨遇而安,知足常樂,方能過快樂的生活,每個人的命運不同,雲輕廬覺得,倒沒什麼好羨慕的。”雲輕廬淡淡笑笑,對着秋茉躬身一禮:“此處風大,輕廬不敢勞郡主多站,還請郡主快些進院去,若是受了風寒,北王府越發的難過了。”
秋茉便覺得心頭一酸,聽他前幾句急於跟自己撇清關係,後面有關心自己的身體,秋茉越發覺得雲輕廬的心飄忽不定,不可捉摸起來。
“雲大人。”耿延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卻把秋茉從沉思中驚醒,“茉兒,怎麼站在風裡和雲大人說話?”
“問起嫂子的病情,一時忘了。倒是我的疏忽,累雲大人在這裡受冷。”秋茉說着,對着雲輕廬歉然一笑。
“無妨,這會兒王妃還沒睡,郡主若是探視,且請進去,下官還要去給王妃配藥。將軍,下官告退。”
“有老雲大人。”秋茉點點頭,看着雲輕廬轉身離開,方要轉身進靜雅堂,卻被耿延鋒從她身後抱住。於是臉上一紅,忙低聲啐道:“快放手,這是什麼地方?也容你這樣輕浮?”
“能是什麼地方?不就是北王府嗎?如今我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不過是怕你冷,摟着你而已,有何不可?”耿延鋒不依,只是緊緊地摟着她,又不悅的說道:“讓你等我一會兒一起過來,你偏不依,非要自己慌里慌張的跑來,連披風都忘了帶。”
“不過是在府裡走走,又不出門,哪裡會凍死我了?”秋茉只覺得耳邊溫熱的氣息呵着自己,一點點的奇癢便鑽到心裡去,耿延鋒擺明了是故意的。
“你們回去取了郡主的披風來。”耿延鋒回頭,看着依然一動不動的丫頭,冷聲說道。
兩個丫頭素來被這夫妻倆給欺負慣了,在將軍府,只要耿延鋒要丫頭們退下,秋茉便不許退下,鬧來鬧去,總是下人們吃虧。所以這會子耿延鋒要丫頭們回去拿衣服,她們兩個卻偷偷地瞧着秋茉的臉色。
秋茉不願在這裡跟耿延鋒鬧脾氣,便擺擺手,讓丫頭們回去拿披風,說實話在風地裡站了這一會子,她也覺得身上涼透了。
耿延鋒握着她冰涼的手,帶着她轉身進了靜雅堂,靜雅堂的丫頭們見郡主夫婦進來,剛要上前請安,卻見將軍那樣不雅的抱着郡主,衆人便都羞怯的躲又不是,請安又不是。秋茉便甩開耿延鋒的手,生氣的說道:“你到底知不知禮?”
“我自來是最不知理的,你們都忙你們的去吧。”耿延鋒只對着丫頭們揮揮手,便撮着秋茉進了東暖閣。
東暖閣原是黛玉平時起坐的地方,因她病了,此時只有兩個丫頭在那裡做針線,因見秋茉夫婦進來,忙起身讓座,然後下去端茶。
“你都放肆到王兄的屋子裡來了,叫我以後還怎麼回孃家?”秋茉甩開耿延鋒的手,生氣的坐在軟榻上。
“不能回孃家正好!省的我跟着你來這裡受氣,還得看着你跟別的男人說話裝作很輕鬆的樣子,事實上我恨不得殺了他。”耿延鋒肚子裡也窩着一團火,秋茉和雲輕廬的舊賬他不是沒聽說過,原本他不在乎,因爲天天跟秋茉膩在一起。今日一早,秋茉便總是走神,好不容易捱到了這一會兒,耿延鋒原是勸着秋茉回去的,畢竟帶着孩子住在這裡,有些麻煩,北王府原本瑣事兒就多,如今王妃病了,自己一家三口都在這,幫不上忙倒是添亂。可秋茉卻不答應,說要住幾日再走。然後便急匆匆的往靜雅堂來。耿延鋒原是不放心跟來的,卻正好瞧見雲輕廬和她站起風地裡說話。如此一來,耿延鋒想不發火都難。
水溶原在西里間臥室守着黛玉,因黛玉睡着了,小丫頭又悄聲回說郡主和耿將軍在東暖閣,水溶便悄然出來,往這邊來尋耿延鋒說話。一進門卻正好聽見耿延鋒說:恨不得殺了他的話。於是笑問:“你又要殺了誰?”
“還有誰?雲輕廬!”耿延鋒氣頭上,張開便說了出來。
水溶一愣,仔細的看看秋茉的神情,發現秋茉的眼圈兒有些紅,只低着頭不說話,心中便明白了幾分,於是笑道:“你殺了他,我第一個不饒你。如今我的王妃離了他性命也難保住,你這會子尋他的晦氣,可不是跟我過不去嗎?”
“呃,王兄,我也不過是氣話罷了,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我耿延鋒又哪裡敢動他一根毫毛?”
“我說你也是個大老爺們,別總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出來涼曬,有意思嗎?”水溶此時全然忘了,自己當初爲了寶玉的事情跟黛玉計較的時候,反倒勸耿延鋒大度。
“沒意思。”耿延鋒看了秋茉一眼,卻嘟囔了一句話讓水溶哭笑不得:“可偏偏有人喜歡翻出來曬曬,我又有什麼辦法?”
秋茉便不理他,起身往外走。
“你披風還沒送來呢,又出去做什麼?”耿延鋒到底不放心秋茉,便又跟上去。秋茉便立住腳步,站在那裡不說話。水溶瞧了這般境況,便搖搖頭,啥也不說轉身出門,並囑咐紫鵑:“看好東暖閣的門,閒人不許進去。郡主跟將軍有重要的話說。走漏了風聲,誰也別想活。”
紫鵑忙答應一聲把東暖閣的門關上,自己便尋了個腳蹬坐在那裡繡花。水溶直往臥室來陪着黛玉。
秋茉見水溶一言不發的出去,接着東暖閣的門又被關上,便咬了咬嘴脣,轉身去塌上歪下。
耿延鋒一愣,繼而摸摸下巴笑笑,暗道:“這大舅兄人不錯。”
“你且別處坐,別挨着我這麼近,別煩着你將軍的好心情。”秋茉見耿延鋒挨着自己坐下,便轉過身來,不願看他。
“茉兒,咱們別鬧了,好不好?”耿延鋒伸手,抓過秋茉手,強制她轉過身來,看着自己。
“誰鬧了?不是你在鬧嗎?”秋茉瞥了一眼耿延鋒,就算是臉對着他,眼睛也不看他。
耿延鋒伸手捏住秋茉的下巴,把她的小臉掰過來,強迫着她看自己的眼睛,低聲吼道:“茉兒,你必須忘了他!”
“對不起,他是我的朋友,曾經共患難同生死,我做不到說忘就忘。”秋茉閉上眼睛,不與耿延鋒對視。
“共患難同生死?!”耿延鋒的聲音陡然升高,嘴角帶着諷刺的笑,相信任何一個丈夫聽到妻子這樣的話,都會如野獸一般咆哮。
然而秋茉說的是實話,她可以忘記雲輕廬所有的事情,但惟獨忘不了山坡上的那段日子。那是雲輕廬昏迷不醒,生死難測,秋茉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惜以生命爲代價求的他的平安。雖然他對她的情誼有些不屑,但那在秋茉的心裡,卻是一生中永遠抹不去的酸澀而甜蜜的一段日子。
更因爲如今秋茉已經成了將軍夫人,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云輕廬依然孑然一人,寄居在北王府,周旋於皇宮,北王府,和醫館之間疲憊不堪。鮮明的對比秋茉更有一種負了雲輕廬的感覺,所以此時有機會見到他,只是問他一聲:好?也不可以嗎?
秋茉的沉默喚來了耿延鋒理智的喪失,他顧不得這裡是什麼地方,便一把把秋茉的衣衫撕開,板過她的肩膀,對着她玲瓏的鎖骨恨恨的吻下去,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
瘋狂,不顧一切,極度的壓抑與決絕,帶着激烈的索求:“茉兒,你不要我了嗎?”
秋茉的眼睛裡立刻溢出兩行清淚,這個世界上,到底是誰不要了誰?是父王不要了孃親,是孃親不要了自己,是自己不要了雲輕廬,還是耿延鋒又不要了自己?
片刻後他將頭靠在她顫抖的肩膀上,囈出一聲無奈的嘆息,“真的,不要我了嗎?”聲音有點淒涼。
像是受到了蠱惑,她擡起手情不自禁地撫上那頭柔軟的黑髮,帶着些許眷戀與放任。
耿延鋒的身子一僵,擡眸看着她,眼中有東西閃過,亮麗激悅,慢慢地他低下頭再一次接近她的脣,帶着份誘惑輕輕舔舐,由淺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