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循着隕石墜地的方向墜落凡間時, 終尋得一片荒涼的大地上零星散落着秋居的殘垣斷壁。
我與蘇淮安沒日沒夜的尋了三天三夜,終於在方圓百里之處的一個水潭邊上找到了玄霄。
好在他安然無恙,只是昏迷了而已。
我將他搖醒, 然後從隨身攜帶藍色的納袋裡取了藥丸餵給他吃。
他咳了兩聲, 掙扎着睜開雙眼, 虛弱地望着我:“阿泠, 你來找我來了嗎。”
“說的什麼傻話, 我能不找你嗎?”
我捋了捋他的胸口爲他捋順氣脈。
“淮安,搭把手。”
聞言,一直悶不做聲的蘇淮安在遲疑了兩秒以後還是過來將他扶起。
玄霄沒有拒絕, 任由蘇淮安將他扶起。
“他是……”玄霄偏過頭問我,俊臉白的如同紙一般。
“他是我在人間時的好友, 蘇淮安。”我這樣介紹道, 越發感覺到空氣中越來越尷尬的微妙。
他點了點頭:“謝謝你以往對阿泠的照顧。”
蘇淮安嘟了嘟嘴:“阿月對我有救命之恩, 照顧她是應該的。”
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在心裡暗暗道, 好你個小破貓,這麼多年到底是誰照顧誰。
真不知道他倆往下說下去會發生什麼情況。
我趕緊圓場:“好了好了,現在玄霄也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吃過藥以後玄霄的臉色顯得紅潤了幾分,他也微妙的將自己的手臂從蘇淮安的胳膊肘裡抽離, 與他保持剛好的距離。
他點了點頭, 溫文儒雅道:“嗯。我們回去吧。”
見狀, 蘇淮安卻突然搖起我的胳膊:“要抱抱。”
我的嘴角抽搐了兩下, 頭頂飛過一隻愚蠢的黑烏鴉在不恰好的時機不恰好地叫了兩聲。
要說平日裡當着明月的面撒嬌也就算了, 怎麼在玄霄的面前他也撒嬌。
真是沒羞沒臊。
我心裡這般想着,嘴上便是嫌棄道:“去去去——”
雖然老身在天界有着上萬年的年齡, 可是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未出閣的老姑娘吧。
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和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摟摟抱抱,雖然這隻男孩子年齡很小,可畢竟是隻公的。
所以老身的舉措,一如既往,那就是拒絕拒絕再拒絕!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蘇淮安卻在下一秒變成了一隻土黃色的大眼萌貓。
它的毛異常的柔順,圓臉,大眼睛,小耳朵,三瓣嘴。每一個五官都極其符合我的審美。
小肉爪子踩在鬆軟的泥土地上,下一秒竟然歪着腦袋蹭了蹭我的腿。
當我望進他的眼眸,我覺得他的眼裡彷彿有全世界的燈火。
它衝我伸了伸爪子,用兩隻後腿站立在地。
柔軟的肉墊輕輕觸了觸我的腿,小嘴微微張開“喵”了一聲,一時間他是個男孩子的事就被我完全拋在了腦後。
而我的心理防線也瞬間鬨然倒塌。
只聽耳畔落下玄霄焦慮的一聲,“不可——”
我卻已經張開手臂將黃貓攬入懷中。
“看,他是一隻貓。”我自欺欺人道。
玄霄皺起眉頭,一把將我懷中的黃貓提着脖頸提了過去。
我有點生氣,這是玄霄第一次在我的懷裡搶東西,況且這還不是個東西:“幹嘛呀?玄霄。”
玄霄將黃貓提在手中,劍眉入鬢,星眸中閃過一絲不悅:“阿泠,你看清楚,他不是隻貓,他是個男人。”
黃貓被某人提着脖頸抓着,縮着兩隻前爪又噹啷着兩隻後爪,一對深褐色的眸子正委屈巴巴地望着我。
“你這樣弄疼他了。你快放下。”我的聲音也大了幾分,宣泄着我的不滿。
回想過去在蜀山做掌門的時光中,我哪天沒把黃貓抱在懷裡。
只不過此時此刻,我的身份從蜀山掌門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界雨神,頭頂烏紗。擁有着十幾萬年的修爲和功法。可是對我而言,我還是程月,還是會習慣性地抱起我的貓。
不經意間,我的眼中已經流露出的波濤洶涌瞬間淹沒玄霄冰藍色眼眸裡的火焰。
他似乎被我眼中的憤怒震懾到了,氣焰小了幾分,又恢復了往日溫文儒雅的模樣。
他淺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哀傷,默默地低頭將黃貓遞到了我的手中。
我接過黃貓,用下巴輕輕觸了觸它的腦門,他亦仰起頭用涼涼的鼻尖回觸了觸我的下巴。低頭看見他深褐色的眼瞳寫滿了無辜。
隨即背後傳來一陣嘆息,當我擡起頭時,只看到一個白衣修長的背影。
“玄霄,你去哪?”我在身後喊。
“還能去哪,回琥珀宮。”他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
隨着平地生風,只見眼前的白衣在下一秒騰雲而起。
我“奧”了一聲,然後也騰雲直上:“黃貓,咱們回家啦。”
“喵。”薄雲之中,我聽聞它這般應了我一聲。
一回琥珀宮,我就被大門外圍的一衆神仙給嚇到了。
人羣的最外圍,我伸出手指開始數:“二,四,六,八,十……”
此時懷中的黃貓窩在我單手的懷中姿勢有些不舒服了,雖然他已經儘量調整自己的姿勢來適應我。
在我身前是一個長相極瘦拖着大掃把的女仙,我又默默瞄了一眼旁邊那個光腳大漢,心裡默默道:“不就是我的府邸被天外隕石砸到了麼,怎麼赤腳大仙和掃把星也來了。”
心裡正納悶,只覺右肘一輕,一個黃影便竄了出去。
這個黃貓。
因爲我平時不常上朝堂聽帝君講什麼三界六道的瑣事,所以此時我在衆仙家之間來回穿梭也僅僅落了一個無禮小仙的罵名。
就在我從大門外到門口的這僅僅十幾米的距離中,我聽到一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
“真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凶兆。”
我回頭望向說話的人,可奈何前來圍觀的仙家太多,一時大家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這麼一說,一回頭的功夫我便再也尋不得剛剛說話的那個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