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日(2)坍塌的世界

那一個瞬間,麥冬覺得周身暖洋洋的,彷彿浸泡在溫水裡,這讓她想起了地球上的陽光,火星上從來沒有這樣的陽光,因爲它距離太陽比地球要遠得多,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在火星軌道上看太陽,後者只是一個發光的電燈泡,有亮度但是沒有熱度。

麥冬靠着舷窗,遠遠地眺望着黑暗中的金色光芒。

她忽然笑了笑。

夕陽終究還是落山了,磅礴的火光落入黑影之下,山巒般的影子在麥冬眼前緩緩升起。

它遲緩而無聲地從麥冬的頭頂上掠過,像是一艘忽然降臨的外星飛船,又像是一把長長的鈍刀,裹挾着不可抵抗的巨大力量,橫掃過來,依次切斷了空間站的主桁架,太陽能電池板,充氣艙,超級大臂,空間站外殼的碎片翻滾着飛散,反射着紅色的火光,彷彿大火之上的飛雪。

那分明是猛烈而驚人的碰撞,但在麥冬眼中彷彿都是慢放的電影鏡頭,是一部沒有聲音的默片,真空之中不能傳導聲音,彷彿也不能傳導時間,一切都發生在時間之外。

時間在這一刻拉得很長,撞擊的轟然巨響與震動還在金屬桁架上緩慢爬動,核心艙內漂浮的耳機紙筆還在按照慣性飛行,雪白的外殼碎片還在漆黑的背景中飄散,女孩怔然地望着眼前迸發的火焰,火舌沿着白色艙壁的縫隙遊走,像蛇一樣往裡鑽,泄露的氧化劑對它們而言就是致命的誘餌,那個藍色的單詞“Orion”在火焰中枯黃焦黑——這一切與她只有一窗之隔,女孩的眼中流露出寂寞與悲傷。

這真是極美的場景,像是大火中坍塌的水晶宮,那是浩瀚又悽美的死亡。

但她傷心得想哭。

下一秒,第一聲巨響和震動傳進了晶體艙,這是主桁架折斷造成的,獵戶座飛船第一個撞的就是它,飛船的船體像刀那樣把空間站切斷了,斷裂的那部分是空間站右側的電池組,一截十幾米長的桁架帶着八塊太陽能帆板脫離了空間站,打着旋越飛越遠,最後被漆黑的虛空吞沒。

核心艙內的一切都被震了起來,儀表盤和控制面板脫離艙壁,電纜被扯斷,女孩眼中細微的淚珠離開了眼眶,在表面張力的作用下聚成球體。

這個晶瑩的水珠沿着慣性穿過核心艙,穿過凌亂的電纜,稿紙和筆記本電腦,被氣流擾動,又顫顫巍巍地轉了個彎,微風賦予了它一個極小的角動量,所以它旋轉着飛向舷窗玻璃。

透過它望出去,四周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光線被水珠折射,遠方再次爆發的火焰在淚珠上只是一個明亮的環,這個環從淚珠的一個頂點擴張,最後又歸於一個頂點,直到它撞碎在玻璃上,輕輕地“啪”地一聲,裂成數不清的小水珠。

它們重新凝聚成小小的球體,在火光中像是金色的珠子。

接下來更龐大的力量傳進核心艙,連金屬桁架都在震顫中崩裂,核心艙的艙壁發出尖銳垂死的哀嚎。

麥冬的身體後退,重重地撞在艙門上,眼前發黑。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翻滾。

她看到泄露的高壓水蒸氣在真空低溫中凝結,它們凝結成片狀的冰晶,閃閃爍爍。

空間站承受不了這樣的撞擊,已經解體了,一段殘破的艙室從窗外翻滾飛過,麥冬認不出它是哪個艙,直到它與桁架相撞,被攔腰截斷。

有培養箱的碎片散落出來,麥冬才知道那是希望號艙,艙室失壓的一瞬間所有的植物就已經被凍死了。

核心艙又一次被強光照亮。

麥冬看到飛船推進劑貯箱砸在空間站末端的充氣艙上,推進劑貯箱很好分辨,它們是橙黃色的圓柱體大罐子,一共四個,安裝在獵戶座飛船上,但此刻麥冬只看到了兩個貯箱,另外兩個已經消失了,僅剩的兩個貯箱拖着熊熊火焰,撞進充氣艙裡,充氣艙一下子就扁了,火勢瞬間加劇,泄露的甲烷和液氧再次引發爆炸。

Wωω⊕ttκд n⊕¢ ○

原來只有爆炸的光纔會這麼亮。

亮得跟太陽一樣。

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藉着爆炸與燃燒的火光,麥冬看到寂靜號多功能艙脫離了連接,半截斷裂的電池帆板切開了寂靜艙的外殼。和諧號服務艙被紛亂的碎片擊穿,斷裂的機械臂一頭栽進寂靜號艙,淡水貯箱破裂,那裡有她絕大部分的生存物資。

空間站幾乎所有的電池組都被切斷,變成了藍色的碎玻璃。

還有數不清的零件和碎片,它們包裹着空間站,以極高的速度切割和洞穿空間站的外殼,空間站逐漸支離破碎。

麥冬置身的世界正在毀滅,她站在世界的中央,而她周圍的一切都在燃燒,都在墜落,都在坍塌,都在互相掩埋。

整個世界都在傾覆。

爆炸耗盡了獵戶座最後的推進劑,它與充氣艙相撞之後飛遠了,拖着最後一丁點殘火,那點餘火也在幾分鐘後熄滅,搞笑的是鷹號飛船還掛在上頭,如此猛烈的碰撞都沒能把它撞下來,說明麥冬綁得確實牢固。

獵戶座飛船消失了,無影無蹤。

麥冬什麼都聽不見,爆炸和撞擊的轟響讓她失去了聽力,她一直在耳鳴,腦中嗡嗡作響,她也什麼都看不見,猛烈的碰撞推動了空間站,核心艙正在高速旋轉,如果沒有額外的力來抵消這個力矩,那麼它將永遠旋轉下去,等到窗外泄露的氧化劑耗盡,所有的火焰熄滅,世界又重新沉入黑暗。

她不知道核心艙是否正在失壓,也不知道空間站是否正在墜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着。

艙內所有的燈全部都熄滅了,系統早已停止工作,連警報都沒有,伸手不見五指。

整個世界都已滅亡。

崑崙站內,老貓和唐躍的笑容仍然凝固在臉上,他們還準備跟麥冬接着說天舟和降落的事。

一人一貓面對着通訊系統愣愣地發呆。

死一般的寂靜。

這一切不過兩分鐘。

從崑崙站的系統電腦提醒“警告:聯絡中斷”,到屏幕上出現“火星聯合空間站已墜毀”,這中間不過兩分鐘。

第九十八章(4)壞血癥與腎衰竭第三百四十日(1)如果有來生,做一條鹹魚第二百七十六(3)凶兆第五日(1)宇宙中最後的廣播站第四日(9) 平地上的珠峰第一百零三日(3)火星冰人關於《三體》動畫,隨便胡扯幾句第一百一十二日(1)我想我會一直孤單第九十九日(2)人類文明的回憶錄第四日(13) 海綿寶寶坐在海底第九十九日(2)人類文明的回憶錄第二百八十日(4)無來處亦無歸處之人第一百零七日(1)老貓走的第三天第一百一十四日(4)歸來記第二百七十七日(1)貓急了會罵人第一百一十四日(4)歸來記第一日(10) 火星流浪狗第三百二十二日(2)坍塌的世界第一百零九章(4)汪洋中的小艇第三百四十二日(8)這是我的家園第三百二十二日(6)不可思議的發動機第二百八十三日(1)一萬米第五日(22)孤獨的吶喊第四日(6) 消失的老貓第三百二十五(3)大師日記第五日(4)最大的向死而生對火星軌道變化問題的最後解釋第一百一十四日(4)歸來記第一百零一日(1)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第二百七十五日(5)拯救麥冬大作戰第一百日(2)囤積糞便發家致富第五日(12)寂寞的電波第三百三十五日(1)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罪人第五日(19)要把命運鎖喉第二百八十四日(1)不要按紅色按鈕第三百三十六日(1)老貓推車第五日(17)永遠的熵增第二百七十二日(2)出艙吧姑娘第五日(14)亡命之徒第二百七十六(3)凶兆第三百三十四日(1)再見,崑崙站第一百一十四日(1)武當七俠第三百二十七日(1)那纔是我理想的貓生第四日(3) 二十一世紀的饑荒第一百一十二日(5)陌上花開第一百零九日(1)失蹤的老貓第五日(3)一百萬個唐躍的意義第二百七十五日(1)鉗工電工裝卸工管子工儀表工修理工尾聲第三百二十七日(1)那纔是我理想的貓生第三百二十二日(4)電氣狗拯救世界第二百七十七日(2)出門看飛碟第二百七十八日(2)太空垃圾的正確丟棄方式第一百一十二日(1)我想我會一直孤單第九十九日(4)此地無人偷電瓶車第四日(16)人不能戰勝宇宙第五日(17)永遠的熵增第三百二十七日(3)唯一的方法第五日(21)朝着太陽飛行第三百三十四日(3)星表第五日(23)超級大臂第一百日(4)畢加索的全名第三百二十五日(1)假如給我三天生命第三百二十六日(5)跳眼法與軌道高度第四日(2) 穿脫艙外服,屁股先行第三百二十一日(1)寂靜的春天第三百三十二日(1)氣閘室第三百二十一日(1)寂靜的春天第二百八十日(4)無來處亦無歸處之人參考文獻(2)尾聲第四日(4) 火星上的十四級風參考文獻(2)第四日(11) 天線爸爸與天線兒子第一百零九日(2)十萬張照片第二百七十三日(1)超遠程星際打擊武器第三百二十四日(1)大漠·孤煙·攪屎棍第一日(2) 全宇宙最後一個人第四日(6) 消失的老貓第二百八十二日(1)兩臺復讀機第三百三十六日(1)老貓推車第一日(2) 全宇宙最後一個人第三百二十一日(6)熒惑之舟第五日(9)我被德國鬼子抓了第一百日(3)滑向深淵第一百零三日(3)火星冰人第三百四十二日(4)隨貓走天涯第三百三十八日(1)不要拋棄我第一百一十二日(1)我想我會一直孤單第一百零九日(3)千萬不要手抖第一百零二日(3)星星第三百三十四日(3)星表第三百四十二日(2)野狗夜奔第三百二十二日(4)電氣狗拯救世界第三百三十八日(3)不要招惹走投無路的貓第二百七十八日(1)空間站拆遷辦主任第五日(3)一百萬個唐躍的意義第一日(10) 火星流浪狗第三日(2) 一萬三千四百一十六條項目第一百一十日(4)火星的每一片土地下都是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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