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空間就是一排排整齊的餐桌,古樸厚重的黃花梨桌椅、黃花梨木地板和餐桌上精緻的茶具,都顯示着酒樓東家深厚的底蘊和身家的不凡。
因爲還沒到吃飯的時辰,此時的大堂有些冷清,除了傅家人,現在一個客人也沒有,但卻絲毫不影響酒樓給人良好的印象。
傅大慶等人忐忑的坐在椅子上,屁股木地板,穿着髒污草鞋的他們都不敢使勁兒踩上去,擔心給人踩壞了,神色間都有些惶恐和擔憂。
在鄉下種了一輩子地的傅家人,進城也只是去那些粗陋地方找工做,哪裡見識過這樣富麗堂皇,讓人眼花繚亂的地方?
相對於傅家人的坐立難安,曾水兒就淡定多了,見傅家人被嚇壞了,急忙安撫道:“爹,您隨便點兒,不要太緊張了,這就是一個吃飯的地方,只要有錢,誰都可以進來,太小家子氣,反倒被人看不起。”
剛纔的小夥計阿生就是前倨而後恭,他真的不知道跟着傅天佑進來的是傅家人嗎?他當然知道,但知道卻裝看不見,也沒打招呼,就是因爲他摸不準東家的態度。
再次下樓,阿生之所以對傅家人的態度有了改變,肯定是這個孫掌櫃說了什麼,或者從孫掌櫃的態度上揣測到了什麼,這纔對他們熱情了很多。
傅大慶等人讓曾水兒這麼一說,果然放鬆了些,但還是拘謹的坐着,不敢吃東西。
曾水兒無奈地暗自嘆息一聲,沒有再勸說什麼,雙方確實存在着巨大的落差,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這些她並沒有多在乎,也不覺得泥腿子有什麼不好,城裡人能高貴到哪兒去,不也是一日三餐?也就比鄉下人多吃一頓飯罷了。
雖然大多數人不會這麼看,還是會歧視鄉下人,而且就算改朝換代了,底層的農夫也改變不了他們悲苦的命運,她也沒那能耐去改變什麼。
她只要竭盡所能護住家裡就行了,她知道農夫的好就行了。
曾水兒想着,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二樓,那裡,纔是她此刻最擔心的地方,也不知傅天佑談的怎麼樣了。
此時,在二樓孫掌櫃的屋子裡,傅天佑和孫掌櫃正相談甚歡,彼此之間很是投契。
孫詡淦(gan),是孫家的二少爺,前朝的秀才身份,今年二十八歲,比傅天佑大四歲,卻在傅天佑十二歲去孫家塾學讀書時,已經十六歲的孫詡淦已經讀了十來年了,但卻只是考了個童生,在孫家子孫中當時是屬於墊底,最不爭氣的子弟。傅天佑去孫家塾學讀書時,或者說附近村裡貧家子弟想要進孫家塾學讀書,得經過塾學先生的考覈,這考覈並不是考覈學識,而是考察人品。
當時,十二歲的傅天佑是孫家大家長,塾學的實際掌控者孫嵩閏親自考察的,考察完後,對這個聰慧的農家子弟很是看重,只是象徵性的收了二兩銀子,其它的費用承諾用傅天佑爲書坊抄書來抵消,如果抄的多,費用就多,多餘的部分,可以返還給他。
傅天佑自然喜出望外,學習非常刻苦,爲了減少家裡的負擔,小小的少年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披星戴月的趕往塾學,經常是黎明前第一個到達,然後利用課餘時間爲書坊抄書,不但抵消自己的學費和其他費用,還能補貼家裡,但他的學習卻沒有被落下,當時的每次考覈成績不說每次都名列前茅,但也是排在前三名,在當時的塾學頗爲轟動,經常被先生作爲典型,教育那些懶惰的學子。
當時的孫詡淦正無聊得要死,他對讀書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但被嚴厲的父親逼着卻不得不學習,見塾學裡新來了一個這麼拼命、腦子還特別好使的少年,立即來了興趣,一有空閒就跟在他的後面看他是怎麼做到的,有不懂的地方,還故意問他,想要難爲他。
傅天佑也不嫌煩,在抄書的同時,如果真是自己會的,還熱情的給他講解,不懂的地方也不會不懂裝懂,而是建議他去問別的先生或者師兄,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就逐漸熟悉起來,脾氣也有些相投,相處的竟然非常好。
孫嵩閏見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將自己這個愚笨的兒子,調到了傅天佑所在的班級,兩人的桌子緊挨着,好方便兩人隨時交流。
傅天佑一開始並不知道孫詡淦的身份,後來知道後也沒有什麼改變,一如既往的還是和他正常交往。
孫詡淦在塾學裡因爲身份問題正苦惱,不少的學子因爲他是山長的二少爺另眼相看,當他見這個新學弟單純的要死,對他和對別人一樣時,高興地不得了,兩人都敞開心扉,真心相待,最後竟然真的處出感情來了。
孫詡淦被傅天佑刺激的也努力讀書,終於在一次科舉中考上了秀才,這讓孫嵩閏老懷大慰,對傅天佑很是感激,對他就更加看重。
可惜的是,傅天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連續三年考試皆出了意外,讓他感嘆不已,爲他可惜了好久。後來又出了瑞王造反的事,因爲時局動盪,戰亂已經出現端倪,孫嵩閏不想學子們受牽連,就關閉了塾學。
但仍然有一部分學子不肯離去,要留在塾學裡繼續讀書,孫嵩閏沒辦法,只好加強了塾學的守衛。
幸虧當初建這座塾學時,就考慮到了安全性,不但建在了城外孫家自家莊子裡,院牆也建的高大厚重,還建有垛口和箭樓,塾學還不惜花重金僱請了鏢局的人護院,這才擋住了一波又一波兵匪的攻擊。
當時城裡簡直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地方,普通百姓更是死傷無數,城裡到處是斷壁殘桓,到處是死屍。
許多大戶人家相對來說損失較小,因爲他們在戰亂開始前都搬離了這裡,去遠方投親靠友,雖然也損失了一些產業,但人卻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