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石砌的地方出來,蘇和回頭說:“先生是不是和我去看看情形再做定論?”
幽君不待他說完:“你不是還有個同伴麼?他可還在這裡。”
蘇和說:“他很機警,自保有餘。救人如救火,我們先回去也好。”
咦?就把藍師兄扔下不管了麼?蘇和啊蘇和,我知道你和藍師兄不和已久,但是這種時候不是鬧意義的時候啊。我不願意你有事,也不願意藍師兄有三長兩短啊。
幽君顯然也不在乎,兩個人居然就這麼離開。
我只好一面祈禱藍師兄沒事,一邊替蘇和擔着心事。
貌似……現在情形最危險的是我吧?魂魄離體,生死不知。可是這樣的我卻替他們擔着心事藍師兄身陷險地,蘇和這邊又要羊入虎口。
至於我自己?反正我沒有死,倒也不用太擔心。
幽君跟着蘇和一直走,出了城,也沒有停。
這麼說有些奇怪,其實有一會兒我根本覺得是我和蘇和兩個人在走,風吹在臉上也挺真實的。可是我想喊他一聲,卻喊不出來的時候,我纔有些無奈,原來我還是個寄魂的。
穿過一片林子,後面有片開闊的谷地,蘇和指了指前頭的小村:“這裡就是了。”
他推開一扇屋子的門,屋裡敞亮乾淨,牀上躺着一個人,兩手交握放在胸口,神情安詳,胸口也還在微微的起伏,象是睡着了。
我愣了下神。
原來……從別人眼中看到的我自己,是這樣的啊。
好像有點瘦,肩膀也不寬。幽君走近前,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臉,明明很熟悉,又莫名的覺得有些陌生。
“就是他?”
“就是他。”蘇和答:“已經有五天了…什麼辦法都試了,連七術壇都開過,也召不回來。”他拉起我的一隻手,輕輕把臉頰貼上去:“只要能讓他迴轉過來,我是什麼都願意做的。”
他回過頭來一笑:“就算先生讓我殺人放火欺師滅祖都沒問題口”
喂喂!我有問題啊!不值得的呀!反正我又沒有死,再等一陣子可能我就又能回自己的身體裡去,就可以醒過來了!你犯不着和這個惡人打交道的!他肯定不會提什麼好條件!
“你給他用了什麼護法法寶?”幽君靠的近了,蘇和站起身來:“讓先生見笑了,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無非是有什麼用什麼了。”
幽君的目光在躺着的我身上臉上掃了一眼,點點頭說:“這也難爲你。好吧,你且站開些,我試一試。”
蘇和站到一旁,有些試探着問:“先生……不需什麼法器?”
幽君說:“你當我是跑江湖的茅山道士麼?”
他的手擡了起來,指尖上有點點靚藍的光芒,然後他擺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奇異手勢,和一般的練功法訣大不相同,微微搖動兩下,一手微微垂下,指尖朝地。一手擡起向上,指尖朝天。藍光忽然亮了起來,漲滿整個眼簾。
蘇和有些緊張地看着他,我卻覺得自己並不緊張。雖然這件事應該關係到我的生死,可是我卻覺得好像在看着別人的事一樣。那個躺在牀上的,好像也是別人一樣,沒有切身的真實感。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格外顯得緩慢。蘇和眼中閃動的希冀的光彩,似乎是經歷着一場決定命運走向的巨大轉折。
但是過了一會兒,直到幽君收了勢,藍光消沒,我依然從他的眼中向外看,牀上躺着的身體,依舊沒有什麼起色。
蘇和失望至極,深吸了幾口氣,臉色很難看:“先生……也沒有辦法?”
幽君沉默了一下,忽然笑起來:“有趣,有趣。我倒是很久沒遇到這樣的事了。
我的搜魂大法,別說是生魂,就是積年已久的死魂也能給找得出來,無論是有什麼鎮魘阻隔也不會無效。可是這人明明就活着,生魂卻不知去向,而我居然找不出來——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樁異事啊。”
很稀罕麼?我就在你身上啊。
你這什麼上天入地的大法,卻偏偏搜不着我。
蘇和低頭看着牀上的我,眼晴黑黑的,臉色平靜下來,看不出什麼情緒。他擡手在我臉上輕輕的蹭了兩下,低聲說:“好吧,我再另想旁的辦法,也有勞先生了。雖然事情沒成,我也很承你的人情。”
別介呀,這傢伙啥事沒辦成,你承他什麼情?
幽君倒也很傲氣:“你不用謝我。嘿,跟你來的時候我倒沒當一回事兒,現在倒覺得這事情挺有意思的——我倒不信這天下還有我辦不成的事!”
蘇和擡起頭來:“先生當然是有大神通的人,這個我信。只是有時候,世事總走出人意表……我得再想想,還有什麼法子……只怕,還是要着落在魔宮的頭上。”
“這事前因後果如何,你講一講我聽。”
蘇和說:“本該告訴先生的,不過倒不急在現下。我那位師兄只怕還在那長寧街上,我得傳訊先叫他回來再說。”
幽君說:“恕我眼拙,你們三個人,不是此地人吧?”
“先生自然不會看走眼,我們的確不是此的人。”
“可你們三個人卻分明是三個來歷,你又說是同門兄弟,實在讓人詫異。”
蘇和沒接話,幽君接着說:“剛纔我跟着你們,你那師兄通身上下一股書香氣,你則是又狡黠又清貴,牀上躺的這個雖然走了魂,卻是另一股氣象,哪一個都不是泛泛之輩。”
蘇和推開窗,將一個信箭射向空中,口中客氣着:“先生言重了。”
我卻在琢磨着,這個幽君到底是什麼人呢?又或者,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