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赤着腳,卻不覺得有多麼寒冷。
這是什麼地方?
我拔腳向前走,一步一陷,積雪沒脛,走的異常吃力。
這樣的大雪天,連鳥兒也不出來,天地間靜的怕人,似乎蒼野莽莽,洪荒無限,卻只有我一個生靈。北風颳在臉上象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這樣的孤寂讓人幾乎忍不住想放聲高叫,喊出心中的積鬱來。
我這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我很迷惘,我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的名宇,但又有些不確定……
也許我有名宇吧?
而且這樣的走路,似乎太傻了,應該有比這輕巧省力的多的辦法。
我試着擡起手,緩緩握拳,向外吐了一口氣。
身體似乎輕了一些。有一股暖流從胸口漫溢出來,緩緩的流滿全身。
我要去哪裡?做些什麼?
好象……我是要去找一個人,很重要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在什麼地方,他叫什麼名字,長的什麼樣子。
根本無從找起。
可是我卻必須得找……
胸口象是有把刀子在割刺,鮮血淋淋的疼。
我一定得找到那個人。
找到他——之後……
那些事情一切可以再慢慢的計較。
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呵出的氣似乎都要凍成冰。這種天氣真是糟糕,道路全被大雪遮蓋了,而且要找個問路的人也沒有。
我轉頭向後看,雪地上只有一行淺淺的足跡。再遠處纔是我留下的深深的腳印。
看來這方法很好使。
可我是從哪裡出來的呢?
腦子裡一片混沌,一點頭緒也沒有。我不再和這個問題糾纏,現在向前走纔是最要緊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也並不覺得飢渴肚餓,翻過一座山樑,下面的山谷裡有些地方沒有被雪蓋着,我看到一縷煙嫋嫋升騰——炊煙!
太好了,有炊煙就說明有了人家!
我加快步子往下趕,到後來幾乎是整個人貼着山坡在雪上滑行。快倒是快了,就是蹭了一頭一身的雪。
腳踏到實地的時候,我停住向前衝的架勢,站起身直起腰。
前面有一圈籬笆,兩間竹舍,屋前還種着不知是什麼菜蔬或是花草之類,雖然大雪積的有尺把深,但是這些植株兀自長的精神抖擻。養護它們的人也極細心,把積雪都給掃開了,這一片地被周圍的白雪映襯的分外鮮明,翠綠可喜。
我站在籬笆外喊了兩聲:“喂,有沒有人哪?主人家,我想問個路啊。”
屋裡有人應了一聲:“大雪封路,客人想是遠道而來,定是又冷又倦,還請進來烤烤火吧。”
這人聲音清朗中正,雅緻平和,絕不像是山野樵子,無知村夫。
我又有點奇怪,我又是什麼人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主人家都出言相邀了,我推開竹枝編的小門進了院子,小心避開不去踩着院子裡種的東西。到了門前,在門板上叩了兩下,那人道:“來客不必多禮,請進來吧。”
我推開門。屋子並不多大,傢什也不多,都是木製器物。件件特別,樸而不俗,直而不拙。地下鋪着地席,我一踏上去,就知道底下攏着火膛底,暖融融的有如春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是兩個世界。
有個人正對着一張棋秤出神,長髮挽了個髻,綰着一枝翠綠的竹枝。他擡起頭來,眉眼秀雅俊逸,身上衣裳的質料非絹非綢更非棉麻之屬,他微微一怔,說道:“客人從何處來啊?”
我也愣了一下:“我……從來處來。先生緣何獨居在山中呢?”
“山居無人至,閒雲自流連”,他輕輕點了下頭:“這裡安靜的很,不大有人來,所以看到生人難免意外,客人請坐吧。”
我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下來,放下肩上的包袱。
說來有意思,雖然這包袱我一直背在身上,自己卻完全也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東西,一路上也沒有想起來打開看過。
“壺中有茶,客人只管自便。”
我欠欠身:“太客氣了,多有打擾。”
那人不再看我,又把目光投回他面前的棋秤上。
我對棋藝只是草草知道些皮毛,看他面前擺的似乎是個殘局。他思量一會兒,落了一粒黑子,然後再摸了兩顆白子在手裡,原來是自己跟自己下棋。這倒是個消磨時間的好法子。
我低頭看自己的包袱裡面,裡面東西很簡單,兩件疊在一起的衣裳,兩個白底帶藍花點兒的瓷瓶,上面貼着籤紙,一個上面寫着‘生化丹“另一個寫着‘定魂茶”,碎銀子,銅錢,火刀火石,還有用油紙包裹的緊緊的米糕,大概是做乾糧用的。
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要緊,我翻了一下,看到包袱的最底下有一封信。
這是旁人給我的信,還是我要給旁人,卻沒有送出去的信?
信的封皮上什麼也沒寫,信卻也沒有封口。我從裡面抽出一張紙來。
信上起首寫着蓉生兩個字,下面也只有寥寥兩行字:你記不起來往昔之事也不用着急,只要記得你要做的事情。你要尋的是狐族族長,破解掉……
我只看到這裡,忽然紙上的墨跡越來越淡,只看到後面還有死劫兩個字,整張紙上已經再也沒有半個墨點,居然成了白紙一張。
我吃了一驚,把這張白紙翻過來倒過去地看了又看,可是這紙上卻再也沒有一個字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摸不着頭腦,又覺得茫然。
這信是我弄明白事情始末的唯一線索,可是才一轉眼,信卻不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