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新婦委屈
扶府。
人定時分,檐角上的燈籠在秋風中飄飄蕩蕩。
清溪園的石榴樹上,果子掛地滿滿當當,燈光印照,打眼望去,像是一個個絕美的紅珊瑚。
顧不得耳朵上的紅瑪瑙耳璫何時被他扯下,扶萱腳步匆忙地回到這裡,待吃了些遲來的夕食後,這才起身去了淨房。
玲瓏將澡豆放在旁側,開口道:“女郎,奴給您更衣。”
扶萱耳尖一紅,揮手拒絕,“今日不用了,我自個來。”
天知道,方纔回府見着扶炫,他“哎”了一大聲,扯着嗓子問她脖子怎紅了一塊時,她有多緊張。若非扶昀抱怨她定是忍不住碰了王家那個稀有的波斯貓,她都不知該如何圓下這個謊。
玲瓏退下後,她褪下了月白繡紅葉的襦裙。
不得不承認,扶萱這一身纖娜有度的身形,堪堪稱得上完美,冰玉之肌,纖腰玉腿,弧度極爲優美。
可在褪下小衣,看向胸前的瞬間,扶萱本還鎮靜的面色再也穩不住,不由屏住了一口氣。
紅了……
還有隱隱約約的指印……
隔着不薄的秋裝尚能傷至此,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想及此,扶萱伸腳往虛空一踢,恨不得回到馬車中的時候,再猛然朝他多踹個幾次。
怒意漸消後,扶萱緩緩跨入了浴桶,舀起一瓢水至上澆下,腦中不由回想起方纔的畫面,她摸了摸自個的脖子。
她剛纔偷偷照過鏡子,從左到右,連鎖骨處都有紅印。
彼時她只覺得酥酥麻麻,頭腦昏昏沉沉,此時再一回憶,便真能使她蜷縮起十根腳趾。
她沒有過這般經歷,從話本子裡看過的,畢竟只是輕描淡寫。但不說她也知曉,二人這般,是比親吻更親密。
扶萱整個人縮進水中,雖是羞了些,卻也並不討厭與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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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西風興起,冷露華凝。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在建康城中突然流傳出兩大消息——
一則,豫州戈陽郡的霧山,養了一隻數萬人的部曲,此部曲乃是王家所有。而其養部曲之財,皆是來自大周之物。而大周之物的來源,又是北境兩個郡幾十個村的村民,用性命種植出的“鉤吻”毒草,交換得來的。
二則,今年六月南郡公在豫州病逝實則另有內幕,原是戈陽郡郡守因報私仇,聯合了西陽郡的某位餘家人,共同朝其下了毒。
因消息講地有鼻子有眼,流傳的廣度和速度一日勝過一日。不出三日,說是這建康城內人人皆知亦不爲過。
並且,不止是人人皆知,還是人人憤怒。
此事一出,羣情激昂,平素再是風雨不驚的王、餘兩個世家,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
而那從餘家嫁入王家的王夫人,更是心慌意亂。因這份慌亂,就是做了新兒媳的親侄女上前奉茶,她都給不出好臉色。
連續幾回遭了無端斥責,張瑤本就清嫵的面容愈發柔弱,更惹人憐了些。
這日傍晚,下值回府的王子槿一回梓桐苑,便見新婚妻子呆坐窗邊美人榻上,雲鬢鬆挽,面有愁容。
王子槿連忙上前,心疼地將人摟在懷裡,問:“夫人,這是作何?一個人在這聽秋蟬麼?”
這個時節哪還有秋蟬?知曉王子槿在哄她笑,張瑤愁容褪去了些,開口溫柔道:“夫君辛勞一日,還是先更衣罷。”
見她並不正面回答,王子槿猜到了幾分,收了脣邊淡笑,撫上張瑤的臉頰,認真問:“可是母親又斥責了你?”
張瑤一言未語,可那眸中卻是不爭氣地即刻蓄滿了淚水。
這般神色一出,王子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他那母親又拿那“新人不祥,會給府中帶來厄運”的荒謬言論在朝人給臉色了。
這事說來也是蹊蹺,王餘兩家的傳言傳地沸沸揚揚,王夫人因心神不寧去了趟道觀求仙人指點迷津,卻被告知王家的氣運有損,乃是因“新人不祥”。
近三個月,這王家又沒新出生的孩童,也沒別的嫁娶,唯一的,便是這王六郎剛娶進門的張瑤。
如此,“不祥”的頭銜一加上,可想而知,張瑤在王家,還能過得上哪般“好日子”。
見她淚水漣漣,王子槿一顆心真真沉至谷底。
夢想多年,經千求萬求才娶得的嬌妻,沒成想,進門後竟是這般受盡委屈。
他伸手替她拭掉一顆顆淚珠子,安撫道:“莫哭了,哭腫了眼,你可是會難受的。母親的心結在那傳言,稍後我便去尋父親問清楚情況,流言蜚語,早晚會過去的。”
嘴上雖是說流言蜚語,實則,從知曉父親手中的黔寶印泥牽扯之事非同尋常起,王子槿對這王家的命運便堪憂不已。
張瑤本是柔軟性子,被王子槿一鬨,不一會便收了脾氣,如常替她的夫君更衣,而後淨手用起膳食來。
飯後,王子槿去了王成弘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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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弘乃是王家家主,大梁一品太宰,被封陵郡公。是這大梁數一數二世家門楣的主心骨,爲人嚴肅,行事果敢,極有威嚴。
王子槿深夜而至,將將到達書房外院,守門的侍衛便朝他行禮,而後恭敬中帶着打量地道:“六公子前來,可是有事?”
王子槿亦是認真回道:“是有要是與父親相商,煩請通傳一聲。”
是的,即使是見自己的父親,在這王家,子女們亦是需要提前請求的。這王家家大業大,子女衆多,家主無有太多時間見些並不重要的人。
王子槿素來不參與要事,進他父親書房的次數亦是屈指可數。
可今日許是運氣極佳,侍衛通傳之後,未將他揮退,而是擡手引他入了內。
王成弘的書房氣派又不失華麗,書架上藏書不俗,珍稀藏品亦是擡眼即見。
王成弘坐在書房正中間的大書桌後,覷了一眼上前的六子,身子靠在椅背上,嚴肅開口:“前來尋我,是何要事?”
王子槿行禮,而後開門見山道:“兒有事不明,想要父親給個準話。”
王成弘扯了扯脣角,端起一杯茶放在脣邊聞了聞,“你問。”
王子槿問:“霧山部曲、扶家死傷之事,是否父親所爲?”
話甫一落地,王成弘的臉色變地難言,他“砰”一聲將手中茶杯置於書案,“不該你問的,莫要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