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人生的若干個第一次 】
紫秋回到與靈玥同住的小院,不見她如往日般相迎,又看到她牀上出現血跡,一時嚇壞,以爲靈玥練舞受傷或被先生打板子了。又見靈玥吞吞吐吐,紅着臉不肯說,驚慌下微微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靈玥發育比一般女孩晚,她的同班女同學大多十一二歲時就每月接受大姨媽報道了,只有她,個子小、身材發育晚,直到十四歲時,還沒有經歷月經初潮。幸好靈玥媽媽早有準備,一年前就爲她專門上過關於女性月經的一課,以及經期的注意事項。
下午練着舞時,靈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小肚子又漲又酸,還一陣一陣的疼,開始時,她以爲吃壞了東西,回到房內,換衣服時發現內褲上全是血,剛開始時,微微有些慌亂,不過,她很快就想起媽媽當時所教的,先給自己到了杯熱水喝下,又打來清水清洗了下身,本打算躺下歇會的,誰知一下子就睡着了,起來後,才發現初經月事的她弄到了牀上。
紫秋看着被自己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靈玥笑了,欣喜的說,“恭喜你,我的靈玥妹妹長大了。”
“以後,我就是大人了,是嗎?”媽媽說過,女孩子來了月經,就是大人了,就可以爲自己的一切行爲負責了。
紫秋點點頭,拉靈玥起身,手腳麻利的換去被她弄髒了的牀單,“我先去廚房幫你做碗薑糖水來,一會兒,我教你。”
紫秋自小被賣入姜府,第一次來月事時嚇壞了,以爲自己得了什麼重病快要死了,躲在房中哭了一整天,要不是廚房裡專門負責打掃的劉嬸發現,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一會兒,紫秋端來薑糖水喂靈玥喝下,又教會她如何應付女人每月必須經歷的這幾天,才催促着她睡下。
第一次來月事,靈玥是躺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又不敢動來動去,怕又將牀單弄髒,直挺挺的躺着,心裡美滋滋的,想起前世時,同齡女孩都陸續被大姨媽關注,只有她,翹首等待也不見大姨媽光臨,記得那時總被學習成績不如她的吳潔嘲笑,笑她是獨生女的女兒,簡稱獨女,意思就是,獨生女沒有姐妹,生的女兒永遠也不可能見到大姨媽。
現在,她的初潮終於來了,靈玥真想立刻衝到吳潔面前,向她宣告這件事,一洗雪恥,揚眉吐氣。
正美滋滋的想着,靈玥悵然若失的意識到,她已經不再與吳潔屬於同一個時代,不再屬於那個電腦、手機、互聯網的時代了,她甚至再也見不到吳潔,見不到她的好朋友們了,她連向吳潔示威的機會都沒有了。
“靈玥,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紫秋回到房內,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想起今天無意間聽到大夫人與老爺的對話,再也躺不住,起身來到靈玥房中,看到靈玥正趴在牀上嚶嚶的哭着,忙連聲問道。
“來,我幫你揉揉,就不疼了。”紫秋經歷過自己的第一次月事,以爲靈玥會與自己當初般充滿恐懼,溫柔的安慰着,將靈玥翻過身來,輕輕幫她揉着肚子。
“紫秋姐姐,你真好。”
“靈玥,關於這件事,先暫時不要對外人講。”
“什麼事?”
“女孩子第一次來月事,也叫天癸至,即表示已經成年。”
“太好了,”不等紫秋說完,靈玥已經歡呼着坐了起來,一把抱住紫秋,掩不住的興奮,“成年,就表示我是大人了,紫秋姐姐,你知道嗎,我每天都盼着能快點長大,長大了,我就可以做所有我喜歡的事情了。”
“我的好妹妹,小點聲。”紫秋伸出手指噓在靈玥脣邊,輕聲說,“我睡不着,就是來跟你說這事的。”
靈玥被紫秋的鄭重其事弄的有點懵,“什麼事呀?”
“晚膳時,我聽老爺跟大夫人在談論你的婚事。”
“婚事?我的婚事?”靈玥一時沒聽懂,眨着眼睛,疑惑的問道,“我今年才十四歲呀,是不是談論的太早了。”
“大小姐是十六歲嫁入太子府的,二小姐十五歲時,就有人上門提親,你今年還不滿十五,是有點早。”在姜府生活了十幾年,再老實厚道,也磨練出些城府,紫秋雖看不懂姜仲的想法,但是她明白,平白的認了靈玥做三小姐,以姜仲的爲人,絕不會做賠本買賣。
“就是嘛,我明年才十五,離結婚嫁人還早着呢!”靈玥被紫秋的一本正經弄的緊張起來,聽紫秋提到其他兩位小姐,想自己離十五歲還差一年呢,鬆口氣,拉着紫秋的衣袖撒嬌,“紫秋姐姐,你今晚睡我這裡吧!”
“好!”紫秋脫鞋上牀,和衣躺下,拉過被子蓋住靈玥與自己,暗想,是不是自己剛纔聽錯了,難道老爺與大夫人談論的是二小姐的婚事?恩,大概是吧!
“靈玥,不管怎樣,你都不能告訴任何人你成年了。”紫秋想來,一旦被老爺夫人知道靈玥天癸至,即使這次討論的不是將她嫁出去,難免下次不會。老爺將靈玥接回,定是想將她像大小姐一般嫁與某個王侯將相,而靈玥根本還是個孩子,哪裡應付得了爲人妻的繁文縟節,更不要說將來要周旋於各色姬妾之間了。
紫秋想的簡單,她以爲,只要靈玥不成年,姜仲就暫時不會考慮將她嫁出去,至少會等到靈玥及笄的。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保護她,只能儘量將她留在身邊用心照顧。她喜歡靈玥身上的朝氣蓬勃,她羨慕靈玥的聰慧靈秀,她將她當親妹妹般看待,她希望能夠護着她,看着她無憂無慮的長大。
累了一天,剛纔還興奮的睡不着,這會兒睏意襲來,靈玥迷迷糊糊的答應着,“知道了,紫秋姐姐。”
紫秋叮囑清楚,見靈玥也答應了,方安心睡去。
第一次來月經,靈玥實在是處處不適應,幾乎十分鐘跑一趟廁所,當她又一次匆匆忙忙從廁所跑回來時,正看到先生鐵青着臉,揹着手等在書房門口,她知道,先生手裡一定握着戒尺。想起戒尺打在手心上的疼,心裡不由哆嗦起來,邊向着書房跑來,邊轉着眼珠想怎樣才能躲過這頓板子。
“先生,爹爹說讓您去一下。”靈玥氣喘吁吁的跑到先生面前,喘着氣說。
“姜老爺?找我?”書本先生只是在入府第一天見過大夫人,卻從未見過姜仲,忽聽靈玥說姜尚書要見自己,一時惶恐不已。
“是啊,您要是去晚了,爹爹會生氣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躲過這次的板子再說。
“好,我這就去,你先自己唸書。”書本先生四十歲左右的年紀,下巴上留着綹小鬍子,清矍的面孔,此時忽聽姜尚書要見自己,受寵若驚,似比當年聽到自己考中秀才還要高興,二話不說,拎起長衫下襬,小跑着往姜仲書房而去。
靈玥見先生出了書房,趕緊開溜。打算先去姜俊軒那裡躲躲再說,這府裡,沒有幾個不怕這小魔頭的。記得書本先生第一天給靈玥授課,就被姜俊軒一通折騰,非要靈玥給他講了故事才許她上課,後來大夫人出面,才喝止了姜俊軒的胡鬧。書本先生從此對這位姜府小少爺敬而遠之躲着走。
到了姜俊軒獨自居住的小院,靈玥才知道,他陪母親銀蕊去廟裡上香了。悻悻然只好回到自己住着的西跨院。以前無憂無慮的在府裡跑來跑去,靈玥也不覺得無聊,今日聽說姜俊軒出府,心中充滿嚮往,想象着這個時代的樣子,除了被姜仲送回來時在馬車上看到的景象,靈玥對這裡,仍然是一無所知。
姜府坐落於星城中心,坐西朝東,西跨院居於姜府最西部,與院外街巷僅一牆之隔。但畢竟是尚書府後院,雖有南北小巷通往兩邊街道,白天夜晚都很少有人從此經過。靈玥剛來時,曾經偷來梯子爬上牆頭向外看過,冷冷清清的一條小巷,並未引起她興趣。
此時,靈玥不敢回書房,她知道,先生跑去老爺書房知道姜仲並未喚他,氣惱之下一定會有更重的板子等着自己。
西跨院中其他人都去當值了,百無聊賴的靈玥越發嚮往牆外的生活,站在院牆下,仰着頭看牆頭上隨風晃來晃去的小草,又轉過眼瞧着牆腳處鬱鬱蔥蔥半人高的青草,眼角餘光處發現了自己剛來時爲了爬牆頭偷偷藏起來的梯子,欣喜不已。
明君羿一早上朝,見到玄王第一句話就是,“姜尚書親自求親,可是姜府三小姐?”
明君玄完全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姜仲提親一事,一時之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愣愣的道,“是的。”
明君羿聽玄王證實確是三小姐,心喜卻不露聲色的轉了話題,“難爲二哥替愚弟着想,昨日送來的小倌脣紅齒白,肌膚勝雪,甚是討人喜愛,愚弟謝過二哥。”說完拱手一揖。
玄王聽明君羿說的半真半假,語氣似是帶着一絲嘲諷,又不好當衆發作,一甩袍袖,轉身不理他,自去與其他早到的大臣寒暄去了。
明君羿也不生氣,冷漠着一張臉,冷冷看着周圍官職低的正拼命向官職高的拍着馬屁,只有嶽丞相獨自站在最前方,充耳不聞周圍一切,低垂着眼養神。
在這裡,要說兩句嶽丞相嶽之山,此人二十歲入朝爲官,才華橫溢,卻因過於剛正,得罪了不少人,後被人聯名誣陷他通敵叛國,那時,明皇初登大寶,正缺人才,陳皇后出面在明皇面前力保他,而那些誣陷他的人又沒有真憑實據,否則,現在的他,墳頭的草恐怕已經比人都高了。
自此後,明皇欣賞他剛正不阿的個性,委以重任,助明皇剷除異己,坐穩江山功不可沒。嶽之山感激陳皇后當年的救命之恩,拒絕了太子提親,將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明君玄爲正妃,也就是此時的玄王妃嶽淑賢。
太和殿內,衆人依照官職高低,魚貫而入,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明皇早朝。不多會兒,明皇頭戴金冠,身着明黃龍袍,威嚴的自大殿後走出。絲毫看不出病弱之象。
明君羿官封羿王,卻並無職權,只是個吃飯拿俸的虛名,對此,他倒是不介意,樂得清閒,可卻急壞了玄王。一個只有王爺頭銜,卻無實質官職的人,如何與他並肩同太子對抗?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內侍尖利的聲音似要傳出皇宮。
殿下站立着的衆人跟着鬆了口氣,正準備嚮明皇行禮退出,聽到明皇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像是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羿兒留下。”
明君羿本打算退朝後留下向明皇請旨,將尚書府三小姐賜與自己爲正妃,此時,正好明皇命他留下,不知何事。
玄王聽父皇親自開口要明君羿留下,心中暗喜,他知道,姜尚書已嚮明皇表達了欲將小女兒嫁與羿王的心思,此事,只要明皇下旨,明君羿就不得不娶尚書府三小姐了。
當年,雖是陳皇后之意,將明君羿送往永安寺中,卻也是明皇默許的,他不得不如此做,實爲不得已。此時,將居於寺中二十幾年的兒子接回,心中充滿虧欠,也更疼惜了。
明君羿一路默默跟在明王身後,不驚不喜,面無表情。在這個遠離他生活二十幾年的父親身邊,他感覺不到家的溫暖,感覺不到一絲親情,只有君臣之間的恭謹與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