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鬍子哥哥,帶我離開這裡,好嗎? 】
天空一輪彎月,灑着黯冷蕭索的光,冰涼涼的。
靈玥忽聽身後有人在低聲呼喚自己,熟悉的聲音,心中大喜,轉身看到樹影暗處站着個人,想都不想就撲了過去。
迎接她的,正是她最熟悉的懷抱,暖暖的,帶着熟悉的味道,不由哽了聲音,“大鬍子哥哥。”
“別哭,怎麼了?”明君羿將靈玥擁在懷中,一掃來時的擔憂,見她帶着哭腔,忙問。
“大鬍子哥哥,怎麼辦呀?”靈玥緊緊摟着他脖子不鬆手,臉埋在他胸前,半彎着腰的明君羿只好蹲下身來聽她繼續說,“皇上下旨,讓我嫁給羿王爺。”
“羿王爺?”
“是啊,他好可怕,我不嫁,堅決不嫁。”
“他可是王爺呀,你爲何不肯嫁?”忽聽靈玥不肯嫁給自己,心裡氣悶,轉念又想,靈玥並不知自己就是羿王,心中又一喜。
“我管他是王爺還是王孫呢!反正我不嫁,誰愛嫁誰嫁。”
“可是,抗旨是要誅九族的。”明君羿捧起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對上她明亮的黑瞳,他需要知道她的真心話。
“誅九族?”不就是死嗎?有什麼可怕,我就是死了之後來到這裡的,“誅就誅吧,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嫁了?”
明君羿聽說靈玥即使死也不嫁給自己,危險的眯了眯眼睛,咬着牙問道,“你寧願死都不嫁?”
“大鬍子哥哥,你帶我離開這裡,好嗎?”對於靈玥來說,死確實很可怕,也許再死一次就能回到以前那個世界了呢?可是,自己真的有勇氣再死一次嗎?
“離開?”是我聽錯了嗎?她願意跟我走,也不肯嫁給羿王。是我太有吸引力,還是羿王太可怕?“爲什麼?”
“大鬍子哥哥,我今天見到那個狗屁王爺了,又高又大,像只黑猩猩,我纔不要嫁給他呢!”
對於靈玥的評價,明君羿忍不住摸摸鼻子,掩飾的咳嗽一聲。
靈玥見明君羿即未答應,又沒有拒絕,怯懦遲疑的問道,“大鬍子哥哥,你也很怕那個羿王爺?”
“恩,我,我怎麼會怕他!”
“可是,姜老爺好像就很怕他。”靈玥不認爲姜仲是他爹,自然也不會稱呼他。
“也許那個王爺只是看上去可怕呢?也許將來會很寵你呢?”明君羿忍不住岔開話題,試探的問道。
“光是看上去可怕還不夠呀!寵我?我今天差點沒把他氣暈過去,怎麼會寵我?”說完,眉飛色舞的嚮明君羿講起今早的惡作劇。
明君羿牽起靈玥的小手,沿着一條靈玥從來都不知道的小路七繞八繞的來到花園,抱起她躍上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朵朵白色的小花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甜。
靈玥正講到高興處,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與明君羿並排坐在一棵粗壯的樹枝上了,欣喜又有些害怕的往下看看,忙將他衣襟抓的更緊,整個人幾乎是貼在他身上的。
“靈兒,爲什麼要那樣做?”想了半天,靈玥纔想明白他在問自己爲什麼要畫的那麼誇張。
“我就是想要那個王爺看到我就討厭,再也不想看到我,也就不會娶我了,這樣,哈哈,我的目的就達到了。”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計謀。
靈玥被明君羿粗壯的手臂擁在臂彎裡,漸漸膽子大起來,伸手摘下幾朵槐花放在鼻子下面,嘟起嘴不讓槐花掉下去,槐花的香味立刻在鼻端縈繞,覺得很好玩,又摘了幾朵槐花放在明君羿鼻子下面,讓他學着自己的樣子。
“哈哈,哈哈,真好玩。”靈玥指着明君羿笨笨的模樣,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清晨,鳥兒躍上枝頭歡迎新的一天到來,初夏的陽光透過窗外繁密的樹葉照入屋內,影影綽綽的。
鼻端還殘留着昨晚香香甜甜的槐花味道,靈玥臉頰邊掛在滿足的笑意醒來,揉揉眼睛,起身,茫然的看看周圍,一時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感覺。
只記得昨晚自己一直在笑,聊啊聊,就聊到了自己的身世,後來,就連幾歲會走路,幾歲會說話,幾歲開始不再尿牀都告訴他了。可是,可是,怎麼不記得昨晚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呢?
“三小姐,您醒了?”冬蕊輕手輕腳的走來,見靈玥坐在牀上發呆。
想起昨天姜俊軒那一腳,雖說不是自己踢的,卻也是因爲自己,“冬蕊姐姐,昨天真對不起,我沒想到那個臭小子會踢你,你沒有受傷吧?”
“奴婢沒事,讓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靈玥實在不習慣冬蕊自稱奴婢,可無論怎麼阻止也沒用,只好由她去吧!
正老老實實坐在妝臺前任由冬蕊幫自己梳頭,忽聽傳來悠揚的嗩吶聲,同時還夾雜着鑼鼓鞭炮聲。
“冬蕊姐姐,什麼事這麼熱鬧?”一向秉承有熱鬧必看的靈玥,好奇心起。
“哦,老爺今天娶新夫人。”在姜府多年,老爺娶了一房又一房,冬蕊早就見怪不怪了,再說,哪個大戶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結婚?我要去看新娘子,可以嗎?”實在不忍心看到冬蕊再因自己受罰,靈玥誠懇的請求冬蕊,希望她能讓自己去看熱鬧。
“老爺今早命人傳話過來,說您只要不闖禍,可以自由出入。”
“真的?”真是個好消息,靈玥聽說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二話不說,跳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還邊喊,“太好了,我自由了。”
新娘子進門,理所應當從正門進府,靈玥興奮的衝到府門口,卻不見花轎,拉着一旁灑掃的僕人問了才知道,新娘子已經從後門被擡入洞房了。
靈玥記得電視裡演的娶親,要拜天地,要行禮,要…...,然後纔是被送入洞房的,怎麼好像沒有進行這些環節呢?
大紅的蓋頭,霞冠鳳佩,想到這些,靈玥心裡又開始癢癢了,既是被姜仲允了自由,那,如果溜去洞房看看新娘子也是沒關係的吧!恩,最好拖上個墊背的,比較好。
“噓,小點聲。”靈玥伸手抓住大搖大擺走在前面的姜俊軒,動靜大的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他來了。
“沒事。”姜俊軒拍拍胸脯,一副風雨一肩挑的豪邁氣概,“沒有人敢去告訴爹,放心吧!”
“是這裡嗎?”靈玥指着眼前小小的院門,低矮的院牆,周圍不見樹木圍攏——姜府所有獨立小院外都會栽種一圈桂樹,“怎麼沒有貼喜字?”
“娶小妾,不用貼喜字。”姜俊軒抓着靈玥的手,哐當一腳踹開院門,旁若無人的走了進去。
屋內大概是聽到動靜,門簾一動,走出位老婦人,佈滿皺紋的臉上塗着胭脂,鬢角處別了朵紅花。靈玥一愣,指着她捂嘴笑了起來。
“怎麼了?笑什麼?”姜俊軒回頭奇怪的看着靈玥。
靈玥拽過他耳朵,輕聲說,“我還以爲她就是新娘子呢!”
老婦人見突然闖進來的兩人,衣着不俗,女孩清秀中透着雅緻,男孩年齡雖小,充滿傲氣的雙眼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忙上前行了禮,小心的問道,“您二位是?”
“他是姜府小少爺。”靈玥指指身旁趾高氣昂的姜俊軒,細聲細氣的答到。
“哦,小少爺,今日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就不請您進去喝茶了,哦,這位是少爺的……?”沒有大戶人家的傲氣,卻也看着不像丫鬟身份。
“瞎了你的狗眼,你難道看不出來?她是我的靈子,姐。”小霸王認爲老婦人對靈玥不夠卑微,缺乏敬意,張口就罵。
“臭小子,不是早就教過你,不許隨便罵人嗎?你不說,人家怎麼知道我是誰!”靈玥伸手在姜俊軒腦殼上用力敲了兩下,以示懲戒。
“哼!”不服氣,鼻子裡擠出來的聲音早已沒有剛纔那般氣勢。
“不知者不爲過,懂不懂!”
靈玥對老婦人禮貌的笑笑,說,“我們只是想來看看新娘子的,既然不方便,就算了吧!”說完抓着垂頭喪氣的姜俊軒往院外拽。
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早餐吃了雄心豹子膽,此時剛好起了效果,突然甩開靈玥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潑來,兩腿還配合的來回亂踢,嘴裡又哭又喊着,“我要看新娘子,我要看新娘子。”
老婦人頓時傻了眼。
靈玥氣的臉都白了,卻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姜俊軒走到哪就跟到哪的小廝,剛纔被他留在門外,此時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看到這般情景,二話不說,轉身跑走。
不多時,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銀蕊——姜俊軒的親孃,前呼後擁的一大票女人涌入小院,偌大的小院差點被擠爆。
“乖兒子,怎麼了?地上涼,快起來!”銀蕊第一個衝入小院,看到姜俊軒正賴在地上撒潑,心疼的不得了。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小少爺扶起來?”大夫人忙着指揮丫鬟們。
可惡的小魔頭,手腳並用,胡亂踢騰,根本無法令想要扶起他的人近身。
“吱呀”一聲,屋門開啓,大紅的蓋頭還頂在頭上,新娘子低着頭從屋裡慢慢走到衆人身前。
火紅的嫁衣,火紅的繡鞋,看不到蓋頭下的一張臉,卻足以令衆人瞬間安靜下來,要知道,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後,隨便走出新房是非常不吉利的。
“李媽,出什麼事了?”蓋頭下傳來的聲音動聽的可以擠出水來,如玉人輕撥琴絃清脆悅耳。
不出聲還好,本來衆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魔頭姜俊軒身上,此時順利的被新娘子接管,刀劍般銳利的目光,沒有一個不希望穿透蓋頭一睹有着如此動聽聲音的廬山真面目。
姜俊軒手腳並用,眼睛也不閒着,見新娘子火紅的百褶長裙下微露着繡鞋,緩緩向自己走來,突然鯉魚翻身,一躍而起,離他最近的銀蕊來不及反應,蓋頭已攥在手中了,也許,根本就沒想阻止。
“靈子姐,快來看新娘子!”魔頭一臉得意,揮舞着蓋頭衝着早被衆人擠在包圍圈外的靈玥大叫。
一羣妒婦差點用眼刀將新娘子大卸八塊,寬大的嫁衣遮不住新娘窈窕的身材,面孔白淨的肌膚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眼波流轉,水盈盈的瞳眸深不見底。
瘦小的靈玥踮起腳尖,卻仍無法越過重圍看到包圍圈內的新娘子,姜俊軒分開因嫉妒而沉悶的衆女人,將新娘子拉到靈玥面前,炫耀的口氣說,“靈子姐,你不是要看新娘子嗎?”說完,還故作深沉摸摸沒毛的下巴,沉吟一下接着說,“模樣嘛,長的還算可以,是吧?”期待着來自靈玥的表揚。
“你,你,你這個壞小孩,你怎麼可以掀了她的蓋頭?她可是爹娶進門的新娘子呀!”靈玥沒想到,姜俊軒爲了滿足自己對新娘子的好奇心,竟然做出如此離譜的事情,再次對準他頭用力敲下去。
靈玥一句話,提醒了酸倒在醋罈子裡的衆人,銀蕊第一個反應過來,長長地指甲指向姜俊軒,尖着嗓子大聲附和,“寶貝兒子,你怎麼就掀了蓋頭呢?只有新郎纔可以掀蓋頭的呀!”
“我的靈子姐沒有見過新娘子,所以才掀了她的蓋頭呀!掀了就掀了,怎麼樣?”理直氣壯,能滿足他的靈子姐的要求,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大姐,這可怎麼辦呀?俊軒當着衆人的面掀了新娘子的蓋頭,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會令老爺蒙羞?”銀蕊言下之意非常明顯,只有新郎才能掀蓋頭,既是姜俊軒做了新郎要做的事,若是由姜老爺入洞房,豈不是亂了倫理規矩?
關鍵時刻,大夫人心領神會,往日情敵立刻形成統一戰線,輕輕咳嗽一聲,全場立刻安靜,威嚴端莊的掃視了眼其他相同心思的衆女人後,才轉向新娘子,“發生這種事,實在出人意料,爲了姜府聲譽,爲了老爺的名聲,”新娘子不知所措的看看衆人,驚恐的等着大夫人繼續說下去,“來人,將她送到小少爺房裡去。”
衆人長長呼出一口氣,撲面而來的酸氣差點令靈玥仰面倒過去。
“送到我房裡?爲什麼要送到我房裡?”
沒有人理睬姜俊軒的大喊大叫,姜府衆夫人就差敲鑼打鼓親自擡着花轎將新娘子送去姜俊軒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