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 誰都不可信,可誰知,螳螂捕蟬, 竟然是黃雀在後 】
“花娘見過龍哥!”
江中龍懊惱轉身, 見花娘彎腰正向他行禮, 心不在焉的擺擺手, 示意她起身, 再回頭想追上去時,卻發現,廚院裡除了忙碌的衆人, 哪裡還有什麼小宛姑娘,竟連那小丫鬟都不見了, 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剛纔那一幕。
“玉娘傳下令來, 說龍哥明日方到, 未及準備,花娘這就去喚衆人來拜見龍哥。”
花娘轉身欲走, 卻被江中龍喚住,陰着臉道,“你不知道我的規矩嗎?”
花娘嚇的一哆嗦,跪在地上連着磕了幾個頭,結結巴巴的說, “對……對……對不起, 龍……龍哥, 花娘不是故意的。”
“起來吧!”
龍行幫中, 除了九位堂主及幫中很少幾個人見過江中龍, 其他人從不知其真面目,花娘也只是多年前, 一個偶然的機會見過他,前幾天得知幫主要來,興奮緊張的睡不着覺。又聽說,幫主對餐食極爲挑剔,所以,才拉着麥子幫忙想些精緻菜餚,希望能夠討他喜歡。
“龍哥,這邊請。”
江中龍再回頭,失望的搖搖頭,隨花娘往後院一座獨立院落行去。
藤蔓搭成的涼棚,棚下藤編桌椅別具一格,桌上擺放着整套泡茶用具,江中龍看着這一切,知道具是按照玉娘提前吩咐佈置的,心頭一暖,接着又一冷。
暖,因有人能夠如此細緻體貼的依照他的喜好爲他安排好一切;冷,卻也因其如此被瞭解,多麼可怕的事情,瞭解他越多,傷害他的機率也就越大,如果有人猜到你下一個動作是什麼,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隨時要了你的命?想到此,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本打算坐下來,喝着熱茶,好好休息一下,未作停留,擡腿跨入正堂。
花娘跟在身後,以爲江中龍會很喜歡自己爲他準備的茶具,誰知他看也不看,直接走進屋去。不敢出聲詢問,只好跟在身後伺候着。
房間早已收拾妥當,江中龍環視一圈,整個房間佈置的清爽、乾淨、不失優雅,滿意的點點頭,落座主位,開口問道,“送入皇宮的女子,可都準備好了?”
“是的,十天前便已開始訓練了,我去將她們喚來,讓龍哥……”花娘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已經知道幫主不願輕易見人,偏偏她總是忘記。
江中龍不在意笑笑,淡淡的說,“不必了,只是送給武王,不需太好!”
“是。”花娘答應着,恭謹的退到一旁,招呼丫鬟、小廝爲江中龍上菜。
江中龍皺眉看着滿桌一碟碟的精緻菜品,皆是自己平日愛吃的,胃口頓失,氣惱起身,大步流星往屋外走,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感情,“將菜撤了吧!”
花娘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慌着手腳連忙跟上,顫聲喚,“龍哥……” щшш▲ ttKan▲ c o
走到院中,江中龍突然停下腳步,緩下臉色,悠閒的坐上藤椅,“你去忙吧!”
“是。”花娘行了禮,往外走,剛走兩步,又被江中龍叫住。
“這裡的廚子會做蜜汁牛柳,是嗎?”江中龍半躺在藤椅中,閉着眼睛懶懶問道。
聽江中龍問道蜜汁牛柳這道菜,花娘忍不住得意的說,“是的,客人們都誇這道菜好吃呢!”
“讓廚子做來嚐嚐。”
花娘被江中龍風一陣雨一陣的,完全懵了,答應着,“是。”忙轉身去吩咐。
不大會兒,蜜汁牛柳送到,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壺酒和幾碟小菜。
不等丫鬟離開,江中龍迫不及待的夾起一筷子牛柳送入口中,甜而不膩,肉質鮮嫩,入口即化,卻不是他記憶中的味道,失望的將筷子扔到一旁,再不肯動筷。
見身旁伺候着的丫鬟木呆呆的侍立一旁,江中龍看似無意的問道,“攬月樓可有叫小宛的姑娘?”
小丫鬟大概不知道江中龍的身份,卻一定被花娘叮囑過,知他非一般貴客,恭謹的跪在地上答道,“有的,據說,這道蜜汁牛柳就是小宛姑娘教廚房的胖大廚做的。”不等問,一併將知道的說了出來。
“恩!”
聽到此,江中龍不由眼前一亮,繼續溫柔的笑着,接着問,“你可知道她住哪個院?”
“小宛姑娘不接客,沒有自己的院子,與樓裡其他姑娘住在前面那座二層小樓。”說着,用手指給江中龍看。
“哦!下去吧,我這裡不用伺候了。”
江中龍閉上眼睛,回味着,這麼多年過去了,前塵往事早已淡忘,留在記憶中僅有的幾個片段根本無法拼湊到一起,除了午夜夢中常常出現的她,他已經無法想起那久遠的味道。即使真的端上一盤當年的蜜汁牛柳,也分辨不出與剛纔吃到的有何不同。
最近這兩天,夢裡的她越來越模糊看不清容貌,且每晚都聽到她委屈、無助的哭聲,他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會想不起她的樣子,多少年,從來在夢裡都是看到她對着自己快樂的笑,到底什麼事,令她如此傷心?
“別怕,我在這兒陪你,永遠在你身邊陪着你!”她怎麼又哭了?他伸出大手想幫她擦去眼淚,卻怎麼也觸碰不到她的臉。
江中龍猛然睜開眼,涼棚星空,哪裡有她半點身影,茫茫然起身,像被什麼牽着,不由自主走去剛纔小丫鬟指着的二層小樓。
夜已深了,沉迷於燈紅酒綠的人們早已各自睡去,露水打溼鞋面,石縫中傳出的蟲鳴聲使人也生睏意。
隱約間,江中龍聽到小樓後側傳來一聲悶響,聲音極小,他卻聽到了。循着聲音走過去,樓後緊鄰攬月樓院牆。
剛走到樓側陰影處,又一聲悶響,他看到一個小小的包袱被人從二樓扔下,接着,便看到一名男子左右各擁一人自二樓窗戶跳出,落地無聲。
從身形看,另外兩人應該都是女子。
男子彎腰撿起剛剛落下的包袱,另一個包袱略遠些,其中一名女子跑了過去,不知是不是感覺到有人正盯着她,起身時,眼睛盯住江中龍所在的暗影處,腳下一步步向他移去。
江中龍心口一震,瞬間忘記了呼吸,只是那樣呆呆的看着走向他的女子。
男子回身輕聲叫住女子,走過來,接過女子手中的包袱,拉她走去院牆處。
當江中龍看到男子那張帥氣的臉時,臉色由震驚,倏然轉爲憤怒,冷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程風帶着麥子與靈玥,翻出攬月樓院牆,一路只沿着街巷小徑向城門方向行去。此時,城門緊閉,時常有巡邏的士兵經過,二人儘量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跟在程風身後。
白天時,程風告訴麥子,他在城牆邊不遠的地方租了個小院子,今晚可以先去那裡躲一下,待天亮後,就隨着來往行人一同出城。
如程風所說,這裡確實離城門不遠,出了小巷,拐個彎就到了。巴掌大的院落,巴掌大的房間,院中牆角處一處巴掌大的茅廁。
一個房間分左右,程風睡在左邊、麥子與靈玥擠在一張牀上睡在右邊屋內。
計劃了幾天,終於成功逃離攬月樓,想着花娘不會想到她們會暫時藏身於此,三人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漸漸睡去。
睡夢中,麥子聽到一聲極輕的聲音,像是走路時不小心踢起一顆小小的石子發出的聲音。翻個身,繼續睡了。
入夜,一襲黑衣人,呈包圍狀涌入攬月樓,按照事先得到的消息,毫不猶豫的撲向二樓某個房間。
“主子,屋內沒人。”
“繼續搜。”
“是。”
坎六率領其他人散開,正打算挨個房間搜,忽聽屋外傳來腳步聲,接着,一聲清朗的男音傳來,“哈哈,今晚真是不平靜啊!”
明君羿示意坎六點亮燭火,就見一人,身着紅花深紫寬袍,大步走了進來。
鷹目冰冷的在來人身上掃視,拉下蒙面,冷聲道,“在下無意攪擾江爺好夢,江爺請自便。”
“羿王爺?”顯然,江中龍未料到來人竟是明君羿,吃驚的問,“王爺來我攬月樓何事?”心思一轉,調侃道,“可是看上我樓裡哪位姑娘?王爺說一聲便是,江某定會雙手奉上。”
“交出本王的王妃,否則,休怪本王不客氣。”
“王妃?”
“王妃?”花娘聽聞守夜人報信,飛奔着趕來,與江中龍一同驚呼,撲入門內。
江中龍聽明君羿的口氣,也覺得有異,正色問道,“請王爺明示!”
說着話,坎六奔了進來,躬身拜在明君羿身前,低聲報,“主子,所有房間都搜遍了,沒有找到王妃。”
怒意勃發,明君羿心中突然泛起一線恐懼,手一揮,身側雕花大牀瞬間成爲兩半,鷹目血紅,瞪住花娘,“那個被你即將送入皇宮的小女孩呢?”
“小女孩?”花娘有些茫然,吶吶答道,“不知王爺說的是哪一個?”
明君羿的問話,讓江中龍霎時想起入夜時,從他眼皮底下逃跑的兩名女子,當時只顧沉浸在那張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上了。
“王爺,您受傷了?”忽見明君羿高大身形似是站立不穩的晃了晃,忙問道。
“恩!”
江中龍對身旁花娘低聲吩咐,“花娘,點一下人數,看少了什麼人?”
花娘答應着往外走,頓住腳步,奇怪的看着屋內,“這裡就少了兩個人。”
明君羿與江中龍同時跨前一步,同聲問道,“誰?”
“小宛姑娘和伺候她的丫鬟,咦,王爺要找的可是那丫頭?”
“她現在哪裡?”
明君羿再跨前一步,花娘被他身上冰冷的氣息冷的一哆嗦,連忙搖頭,“不知道,晚飯時還見到了。”
---------------------------------------------------------------------------------------------------
睡夢中,靈玥被麥子輕輕搖醒,在媽媽的示意下,悄悄下牀,麥子在她耳邊簡單交代了幾句,聽話的踩着椅子從窗口爬了出去。
窗外一步遠的地方,就是那巴掌大的茅廁,都說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靈玥卻不覺得,用來墊在腳下的幾塊土坯大概被雨剛剛淋過,踩上去軟軟的使不上勁,好容易才攀上牆頭,也不管牆那邊是什麼,閉着眼睛跳了下去。
靈玥蹲在牆外等了許久,也不見媽媽出來,想從這裡再翻回去,似乎不太可能,打算繞到院門處看看怎麼回事。
麥子目送靈玥爬出窗口,自屋內看不到茅廁所在地,只能在心裡估算着靈玥應該已經翻出牆去了。
今晚,走入院中的那一刻,無意間,她在程風臉上看到一絲不自在,不像往日般坦然。於是,選了靠近茅廁這邊的房間,因爲她發現,若想離開這座小院,除了院門外,茅廁一處的院牆最矮,也容易翻些。
夜半時分,那個極弱的聲音傳入她耳中時,冷笑也爬上她嘴角,果然,這世上誰也靠不住。
輕輕喚醒靈玥,騙她先爬窗戶從茅廁處的矮牆翻出去,麥子知道,她自己是沒有機會逃了,而且,她更加好奇程風如此做的理由。
衝進來幾個人,卻不是武王侍衛,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見屋內只有麥子一人,臉色驟變,“姜玲月在哪裡?”說着,將麥子拎到眼前。
麥子一臉莫名其妙的說,“你面前站着的,不就是江靈玥嗎?”
“你……”男子一時語塞,怒聲道,“孤在問你,羿王妃在哪裡?”
麥子撇撇嘴,瞭然笑笑,“太子殿下,是吧?可不知你是哪國太子呢?”自稱孤的人,可不就是太子嗎?
然王一把將麥子推開,因用力過大,麥子飛向牆壁,硬硬撞在上面,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