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我,這是哪兒?】
“臭丫頭,我看你能裝死到什麼時候?”
江靈玥能夠完全清醒過來,全拜這一聲堪比莎拉布萊曼歌喉的尖吼,更像鴨子被掐住了脖子,不等睜開眼,雨點般落下的藤條,疼得她驀然睜大雙眼,邊本能的躲閃着。
“哼,終於捨得活過來了?”入眼處,江靈玥終於看清楚眼前之人,白臉紅腮,柳眉彎彎,紅脣豔麗,怎麼看怎麼像月圓夜現形的吸血鬼。
“臭丫頭,還不快給我滾起來。”眼前藤條一閃,江靈玥暗道一聲不好,身體向後退縮,咕咚一聲從牀的另一側滾了下去。
“我讓你躲,我看你往哪兒躲,你還能躲到天邊不成。”吸血鬼揮舞着藤條繞到牀的另一側,大吼着再次狠狠抽向江靈玥。
瘦小的江靈玥,身子一縮,敏捷的鑽進牀下,腦海中飛快的分析着想要弄明白眼前到底是什麼狀況。
“紅杏,在家嗎?”聲音剛到,門簾一掀,走進個人來,江靈玥躲在牀底下,看不到來人的臉,卻能清楚的聽到她柔媚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
“仙草姐姐。”被喚作紅杏的人,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扔掉手中的藤條迎了過去。
“你在家就好,還怕你不在家呢!”身穿草綠色裙衫的仙草,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眉梢眼角都是興奮,不等問便迫不及待的主動說了出來,“紅杏,我是特意來告訴你的,生意來了,而且,還是大生意,臨縣張員外明天要來林大人家做客,林大人讓你我去作陪。”
“張員外?是那個出手闊綽的張員外嗎?”
“是啊,就是他,上次他一出手可就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呀,可惜,上次他沒看上我。”牀下的江靈玥明顯聽出被紅杏喚作仙草姐姐的聲音中充滿沮喪,心裡暗暗嘀咕,銀票?一千兩?我這是在哪兒呀?
“那,這次都有誰去?”紅杏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自己擔心出現的人也在被邀請之列。
“好像,好像……,其實,我也是聽說,不太確定,好像翠玉緣的翠玉也會去。”
“她要是去了,你我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放心吧,據說,林大人這次邀請了城中很多富商,剛剛,他悄悄對我說,絕對不會虧待咱們倆的。”仙草想起早晨林大人對自己的承諾,聲音重又恢復剛纔的鬥志昂揚。
聽仙草這麼說,紅杏心中重又燃起希望,故作嬌羞的低聲說,“只要有林大人這句話,到時咱姐妹用心服侍便是了。”
仙草點點,表示十分滿意紅杏的答案,一雙勾魂眼四下瞧,疑惑的問道,“我剛進來時,聽到你在說話,怎不見你屋裡有其他人呢?”說着,詭異的一笑,“嘿嘿,莫非藏了什麼男人不成?”
“仙草姐姐,要是有男人肯讓我藏,那真是求之不得呢!”紅杏本想說出牀下有個剛剛被打的小女孩,眼珠一轉,陪着笑,轉開話題,“是明晚嗎?”
“不,是後晚,行了,我先回去了,昨晚陪了林大人一晚,還真是有些累了。”仙草扭着水蛇腰說着話往外走,走了兩步,忽又回頭叮囑道,“後晚,林大人會派轎子來接咱們的,記得打扮的漂亮一些呀!”走出兩步,還不忘補充一句,“林大人喜歡淡妝。”
紅杏這纔想起昨晚爲了伺候城中李富戶,特意畫了對方喜歡的濃妝,今早回來還未來得及洗臉呢!趕緊堆起笑臉用力點頭,“姐姐放心,紅杏知道怎麼做的。”
紅杏親熱的將仙草送出大門外,此時,躲在牀下的江靈玥已飛快的從牀底下鑽出來,抓起紅杏剛剛扔在地上的藤條,重又回到牀下。
剛剛還堆滿笑容的紅杏,一轉臉,夜叉加吸血鬼容貌回到厚粉覆蓋着的臉上,走進屋,轉了兩圈沒有找到藤條,氣勢洶洶的來到牀前,從牙縫中擠出兩聲冷笑,“哼哼,趕緊給我滾出來,臭丫頭,你以爲藏起了藤條,我就治不了你了?”
躲在牀下的江靈玥眼下只弄懂了兩件事,一,此人名叫紅杏;二,她不是好人。
“你是誰?爲什麼要打我?”江靈玥說着話,邊將手裡的藤條藏在牀下堆積的雜物裡,伸出小腦袋向外看看,趕緊又縮了回去。
“再不出來,休怪我不客氣。”紅杏雙手叉腰,毫無耐性。
“好嘛,好嘛,出來就出來,但是,你要保證不打我,我就出去。”牀下的小女孩試圖跟站在牀前的潑婦談條件。
“跟老孃談起條件來了,還不趕緊給我滾出來。”
“出來了,出來了。”感覺到身上剛剛抽打處火辣辣的疼,江靈玥說着話,已經慢悠悠的從牀的另一側爬了出來。
紅杏冷眼盯着眼前瘦小的女孩,灰頭土臉,頭髮上還掛着自牀下帶出來的塵土,五官看似普通卻很精緻,心裡立刻有了盤算,故意放低聲音,“你幾歲了?”
“我……”十四歲,這到底是哪兒,眼前女人的服飾有點像在拍古裝電視劇,媽媽說,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能慌亂,要學會自保。江靈玥眨眨眼,裝出傻里傻氣的樣子,“我已經十一歲了。”
“十一歲,好像有點小,翠玉緣未必肯收吧!”紅杏聽到江靈玥報出年齡,失望的自言自語着。
江靈玥膽顫心驚的看紅杏用不相信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了幾圈,轉身走到椅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悻悻然的放下——因爲裡面沒水。
江靈玥年紀雖小,卻也從剛纔紅杏與仙草的對話中聽出些端倪,猜到紅杏是靠什麼謀生了。
兩人隔着一張牀互相打量着,紅杏,寬袍大袖、累贅的長裙,三十歲上下的年紀,身段婀娜,厚厚的胭脂水粉已很難遮擋歲月在肌膚上留下的紋理,眼睛卻很好看,勾魂攝魄的一瞥令人微有些失神。
江靈玥看紅杏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一時又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好奇的四下張望起來,這大概是間擺放雜物的房間,屋內角落中堆滿了雜七雜八的東西,眼前的牀也是隨意用幾塊木板拼搭起來的。
紅杏仔細打量着江靈玥,瘦瘦小小,看起來真的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此時,容貌並看不出有什麼出衆之處,但,以她多年識人的經驗,眼前的小女孩要不了幾年,必定會出落的如花似玉。
紅杏眼珠一轉,暗想,即是現在賣不出個好價錢,索性養幾年,好好□□一番,將來是賣是留,到時再作打算。
主意打定,紅杏立刻換上一張笑臉,聲音也溫柔了許多,“你,叫什麼名字?”
“我……”江靈玥低着頭,一副膽小害怕的神情,怯生生的低聲回答,“大家都叫我饅頭。” 江靈玥決定隱瞞姓名,叫什麼呢?媽媽叫麥子,麥子的女兒不就是饅頭了,呵呵!
“饅頭,這是名字嗎?怎麼會有人起這種名字。”紅杏點點頭,“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家人……”江靈玥一聽紅杏提到家人,頓時紅了雙眼,自清醒到現在,不是被打,就是被罵,越想越委屈,頓時扯開嗓子擰着花的哭了起來。
“不許哭。”紅杏頭疼的皺皺眉,大吼着壓下江靈玥與衆不同的哭聲。
“我……我……”江靈玥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紅杏,她已經沒有家人了。
“行了,行了,我也懶的知道你的事情。”紅杏不耐煩的揮揮手,起身往外走,邊交代着,“你去把院子裡那盤衣服洗了。”
江靈玥跟在紅杏身後走出屋,一眼看到院中水井邊,足容得下她的大盆中,泡着滿滿一盆衣服。
“我不會洗衣服。”
“不會洗,就學着洗。”紅杏尖着嗓子,本來已經跨入正屋門檻,聽到江靈玥說不會洗衣服,幾步跨回到江靈玥面前,擡手對着她就是一個耳光,“我讓你說不會洗,不會洗也得洗。”邊說邊噼裡啪啦幾巴掌沒頭沒臉的打了下去。
從小到大,連句重話都沒聽過的江靈玥此時完全被打懵了,只顧抱住頭躲閃着。
想是昨晚太累的緣故吧,紅杏並未下狠手,打了幾下便停下手,雙手叉腰,惡狠狠的說,“天黑前必須洗完,否則,不許吃飯。”轉身慢騰騰的走回正屋。
可憐的江靈玥只好搬張小凳子,哭哭啼啼的坐在大盆前用力搓洗着那堆髒的令人作嘔的衣服。而,此時,終於給她時間,讓她好好想想,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記憶越來越清晰,那天,期末考試結束,媽媽答應帶她去郊外玩個痛快。
“媽,你能不能快點?真不知道我老爸怎麼會喜歡你這種沒有時間概念的女人?”江靈玥揹着裝滿食物、郊遊用品的大包不耐煩的催促着。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媽,我這般如花容貌,走出去帶着你這麼大的女兒,會嚇着其他人的。”江靈玥的媽媽——麥子,邊對着鏡子仔仔細細梳理她那頭令所有人羨慕的如瀑長髮,一本正經的說。
“我不叫,難道你就不是我媽了嗎?”對麥子撇撇嘴,做個鬼臉,江靈玥不屑的回過去,“別把自己說的像個花癡似的,好不好?”
母女倆不像母女,更像姐妹,江靈玥是遺腹子,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長什麼樣子,與母親的感情非常深,像今天這般鬥嘴,對於她們來說,算是家常便飯,相依爲命的相伴,母女倆的愛與日俱增。
直到坐在開往郊區的大巴車上,兩人的鬥嘴還在繼續着,“老媽,你要是耐不住寂寞,就趕緊找個人嫁了吧!”
“小水同學,我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你覺得別人會相信咱倆是母女嗎?”麥子喜歡稱呼江靈玥的爸爸爲大水,稱呼江靈玥爲小水,此時又聽到江靈玥叫她媽媽,立刻反駁回去。
“誰讓你未成年就生下我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老爸。”江靈玥故意將說話音量放大,得意洋洋的看着母親一臉無奈神情。
“怎麼能怪你老爸呢,當年,要不是我設了圈套等着他跳,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麥子俏臉溢出對江靈玥父親難掩的愛意,含情脈脈,“也幸虧我主動,他纔有了你這麼大的女兒。”麥子眼前彷彿出現那夢中常常見到的英俊面孔,雙目泛起癡癡的深情,令一旁的江靈玥跟着紅了眼眶,感嘆於媽媽對早逝爸爸的愛。
“唉,真是服了你了,十幾年過去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換個人愛?”江靈玥實在不忍看到媽媽傷心,轉開話題。
“丫頭,愛了,就不會再變了,哪裡是說換就換的。我想,他在另一個世界也如這般愛我吧!”幽幽的聲音,有如麥子心中流淌着的愛流,暖暖的,悠悠遠遠。
“啊……媽媽(丫頭)……”
江靈玥對於當時最後一絲記憶就是大巴車與對面行駛的重型貨車相撞,翻下山坡。依稀記得第一次醒來時,是在水中。
江靈玥第一次醒來時,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爲什麼會在水裡,又爲什麼自己身上光溜溜連根布條都沒有,低頭看着自己,渾身上下只有胸前的掛飾,那是老爸送給老媽的定情物,被老媽一直當護身符爲她掛在胸前。
四下張望,正奇怪眼前不同於以往看到的街景疑惑時,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江靈玥循着聲音望去,只看到一匹棗紅色大馬上坐着個異常高大魁梧的男子,還沒等看清楚來人長相,眼前忽然一暗,烏雲蓋頂般的一塊大布將她拍倒在水中,齊臀深的水立刻沒過她頭頂,毫無防備的摔倒,驚慌中不小心大大嗆了一口水,胸口一悶,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就是眼前這一幕。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想不出要如何解決眼前的狀況,但是,她感到自己處境危險,紅杏絕不僅僅只是讓洗洗衣服這麼簡單。
哭着,洗着,洗着,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