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開了口:“關於丟丟,你收養她的時候,她身上可有什麼能夠顯示她生父生母的蛛絲馬跡?”
輕塵開始還未回過神來,然而片刻之後,臉色卻頓時變了:“你什麼意思?”
皇帝微微嘆了口氣:“丟丟的親生父母是誰,你可曾想過?”
輕塵的臉色變得僵硬起來,半晌之後怔忡道:“當日撿到丟丟,本來就是意外,那時我被人追殺——”
說到這裡,輕塵驀地頓住了,擡頭看他臉色已然大變:“你被人追殺?”
輕塵忙的搖了搖頭,試圖帶過這個話題:“那時候丟丟不過兩三歲,我和子陌遇到她,帶着她在那裡等了數日,都沒有找到她的家人,所以……”
“塵兒……”不待輕塵說完,皇帝已經捧住了她的臉,緩緩抵住她的額頭,“告訴我,你這七年都是怎麼過的?”
輕塵微微一怔,隨即冷笑了一聲:“我過得很好,有子陌照顧,有丟丟陪伴……”隨即,她立刻又拉住他的袖口,“你還沒說,關於丟丟的身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皇帝又看了她半晌,強行忍住了,方纔沒有再提那七年,而是告訴她:“前兩日,天朝使臣來訪,帶來了天朝皇帝的御筆信,丟丟,可能是天朝的公主。”
聞言,輕塵再次怔住了,許久之後,不停的搖頭:“不,不可能。當日我在嶺涼遇見丟丟,那裡離天朝何止千里?丟丟怎麼可能是什麼天朝的公主?”
他看着她蒼白的臉色,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忙的抱住了她:“塵兒,你別這樣。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可是,我得到消息,天朝的皇后此次也來了京城,而當年,她的女兒也確是在嶺涼失蹤。若丟丟當真是他們的女兒……”
“不要再說了……”輕塵突然痛苦的抱住了頭,“你不要再說了……”
皇帝看着她,只覺得心疼,良久之後,緩緩將她擁進懷中:“別怕,我會陪着你。”
輕塵埋首在他的胸口處,卻緊緊地揪着自己的衣襟:“我不能沒有丟丟……”
他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涼意,是她的眼淚浸透了他的衣衫。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半晌,方纔能從近乎窒息的心緒之中吐出一句話來:“也許只是巧合,丟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而聽了他這句話,輕塵更是在那一瞬間就淚流滿面。
“明日,我在御書房接見天朝使臣,如果你要來,我叫吳永連來接你。”皇帝輕輕吻上她的眉角,低聲道。
那日白天,整整一天輕塵都陪着丟丟,儘管她身子不適,服了藥之後幾度沉沉欲睡,但是卻一直強打着精神,陪丟丟做着她喜歡的事情,講着那些從前沒有講完的神話傳說。
到了晚上,玩得極其盡興的丟丟也終於累了,高興地躺在輕塵懷中:“孃親,你很久沒有陪我這樣玩兒了……可是我今天的字還沒有寫,孃親,你不會生氣嗎?”
聞言,輕塵差點再度落下淚來,強行忍住了,輕輕在丟丟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丟丟乖,孃親不生氣,以後再寫,沒關係。”
丟丟開心的拊掌大笑:“孃親真好,孃親萬歲!”
“丟丟……”輕塵喃喃的低喚了一聲,卻驀地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丟丟擡頭去看她,忙道:“孃親,你又不舒服了嗎?那你快些休息,睡好了明早起來就好了。”
輕塵微微點了點頭,將她抱緊在懷中。
一整夜,丟丟在她懷中睡得極香,而輕塵,卻自始至終睜着眼睛,流淚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身來,坐到鏡子前面一看,卻見鏡中人兩隻眼睛都紅腫得不成樣子。眼光一轉,卻見鏡中,還在熟睡中的丟丟突然蹬開了被子。
輕塵忙的站起身來,走回去,幫丟丟理好了被衾之後,就那樣坐着,一動不動的看着丟丟稚嫩的小臉,眼淚無聲滑落。
她終究是命苦,連收養的女兒,亦會留不住嗎?
爲了避免丟丟醒來之後她不好離開,她一早便換了內監服,囑咐了宮女兩句之後,隨着吳永連前往御書房。
到了御書房,皇帝尚未下朝,輕塵心神不寧的坐在那裡,越想心中越是煎熬——丟丟,她僅有的丟丟……
不多時,卻聽見外間傳來了腳步聲,輕塵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
御書房的門打開來,吳永連引着兩個生人走進殿中,對輕塵使了個眼色之後,低頭對那兩人道:“兩位大人請坐,待到皇上下朝,便會接見二位了。”
“那你們的皇帝幾時會下朝?”其中一人明顯按捺不住,隨即便開口問了一聲。
輕塵只覺得那聲音清亮悅耳,禁不住擡起頭來看向開口那人,卻見他身形嬌小,眉目間皆是動人的風致,神色雖然焦急,卻依舊難掩清麗的容顏,再加上方纔那個聲音,分明就是個女兒身!
輕塵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禁不住一陣暈眩——莫非這個,便是天朝的皇后,丟丟的生母?
吳永連忙的應和了兩句,又回身吩咐人上茶。
那女子心緒不寧的坐了下來,而一旁的男子分明身着正使的裝束,卻對她畢恭畢敬,可見,那當真是天朝皇后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