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同意?”暮朝不解的問她,神色有些焦急,“她有哪裡不好?她可還救過我的命呢。”
榮華瞪他一眼,踹他一腳:“救過你的命又如何?救過你的命,你就要以身相許了,那你姐我整日裡豈不是忙死了。”細細算來,她有意無意救過的人還不少呢,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
暮朝聽了一怔,隨即忍不住失笑一聲,瞥她一眼,道:“好歹是個姑娘家,你說話也收斂一些。”
“現在不是沒外人在嘛。”榮華不以爲然說。
暮朝一臉無奈,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轂。
短暫的靜默之後,他再次開口問:“爲什麼?因爲她出身江湖低?我以爲你從來不看重這些的。”
“我本來確實不看重這些。”榮華說,“就算你隨便去哪兒扒拉個乞兒回來,只要你看得上眼,只要她值得,我不介意。不過,那位燕玲姑娘絕對不行。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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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暮朝擰緊了眉心,第三次開口發問。
榮華歪了腦袋想了想,扳了手指頭細細給他數理由:“第一,她長的不好看,都沒你長的漂亮。”
暮朝聽了都忍不住笑,很無語的笑。這算什麼理由?
其實,燕玲雖然長的不是非常出挑,但模樣還是很清秀,不過倒確實比不上暮朝。
“第二,她性子太冷,跟我處不來。”榮華接着說。
暮朝不同意:“你都還沒好好跟她處過呢,怎麼就知道處不來。她性子是冷了一些,不過你多跟她處幾次就知道了,熟了,她還是很健談的。”
“不用處,一看就知道。”榮華直接一擺手,獨斷說道。
“……”暮朝無奈,默然無語。
“還有第三,”數到第三時,榮華頓了一下,深深看了暮朝一眼,繼續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一聽說是最重要的一點,暮朝立刻認真起來,挺直了背,豎直了耳朵,仔細聽。
“她壓根兒不喜歡你啊,暮朝。”榮華目不轉睛看着暮朝,目光和聲音都柔和了下來。
暮朝肅了神情,沉吟片刻,鄭重看着榮華,說:“她會喜歡上我的,只要我們相處久了,她會的。”
這傻小子。
榮華無奈搖頭,只好直言跟他說了:“如果她有喜歡的人了呢?而且好像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暮朝一臉驚訝看她,問:“是誰?”
免得他深陷其中不所知,榮華自然不會再隱瞞,直接挑明瞭:“是吳王。”
“這……”暮朝震驚的有一剎說不出話來,“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榮華道,還故意添油加醋,“他們認識好多年了。今個兒,吳王還讓人給她送了兩個使喚丫頭來了,生怕咱們公主府怠慢了他的燕玲妹妹,你沒瞧見,燕玲姑娘那時候有多高興。”
暮朝面色沉沉的:“可是吳王已經娶了姨母了不是嗎?”
榮華眸光微冷:“可是在他們眼裡,姨母一直都是個傻的,不足爲懼的。”
暮朝低了頭,默然沒了言語。
榮華看着他,深深皺了眉,很是擔心。
這才幾天啊,這傻小子不會就深陷進去了吧?
“我知道了。”暮朝沉默了片刻之後,站起了身,低低應了一聲,目光幽深看了榮華一眼,說,“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吧,我先回去了。”
榮華若有所思看了他一會兒,只點點頭應了一聲:“嗯,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吧。”旁的話也沒多說,免得他刺激過了,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應該能想得通的,給他一些時間吧。
暮朝點點頭,轉身走了。
不多會兒工夫,琥珀走了進來,問榮華:“公主,可都已經跟王爺說了?”
“說是說了……”榮華頭疼長嘆一聲。
琥珀見了,心裡頭一個咯噔,擔心問:“怎麼,難道王爺不肯聽?還要一意孤行?”
“那倒沒有,就是有得他愁一陣了。”榮華說。雖然結果其實不算壞,她還是不希望看他爲這些事兒發愁。
琥珀明白過來,勸她:“公主不用太擔心了,王爺心裡向來通透,他應該很快就會想明白的。”
“希望如此吧。”榮華說。現在也只好往好的方面想了。
“時候不早了,公主也快些睡吧。”琥珀柔聲道。
榮華點點頭,返身上了牀,躺下了。
琥珀一如往常一般仔細幫她蓋好了被子。
榮華看着她,想到她今天的反常表現,忍不住又開了口:“姑姑,你真的沒什麼心事?”
琥珀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還會突然問起,愣了一下,很快搖頭:“真的沒有。”可是,說完,她猶豫的皺了一下眉,沉吟片刻,再次看向榮華,說道,“其實,倒是有一樁事情,不過現在還沒有弄清楚,等我弄清楚了,再仔細跟公主說,好不好?”
“是很重要的事情嗎?”榮華問她。
琥珀鄭重點頭:“是很重要的事情。”
榮華爲難一下:“不能現在就說?”
琥珀想想,道:“還是先等我弄清楚了妥當些。”
榮華答應了:“好,那就照姑姑的意思,以後再說。”她卻是怎麼都沒有想到,之後,再也沒有了與她說的機會。
……
熬得有些晚了,躺下不過一會兒工夫,榮華就很快睡着了,發出輕輕的鼾聲。
琥珀又在屋子裡頭轉了一圈,確定所有的窗戶都已經關嚴實了,也沒別的什麼異常,才悄聲轉身走了出去。
金花還在外間守着,見琥珀從裡頭出來,站起身,輕聲問:“公主已經睡下了?”
“嗯。”琥珀點點頭,看着她,問,“今晚是你值夜?”
金花頜首。
琥珀便叮囑她,雖然隔着門,依舊不敢大聲,悄聲細語的:“警醒着些,今個兒府裡又多了兩個不安生的,不知道會不會這麼快鬧出事兒來,你可千萬仔細着點兒,別出什麼岔子了。”
金花認真答應,看着琥珀,一臉奇怪問:“姑姑是要出去嗎?”若不然,按照琥珀姑姑平日裡的小心,這會兒應該會親自在這兒坐鎮纔對,不會對她千叮萬囑說這麼多話。
“是,今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琥珀說着,鄭重拍了一下她的肩,“所以,現在公主身邊就你和銀花,千萬不可馬虎了。”
“可是這麼晚了,姑……”金花還要再問,琥珀卻已頭也不回快步出去了。
金花站在門口,看着她很快回了自己的屋裡,也沒敢追出了,銀花已回屋睡了,這裡就她一個,實在離不得人,只擰了眉,奇怪的喃喃自語:“這麼晚了還要去哪裡……”
琥珀回屋換了一身夜行衣後,再度出了門。
在夜色的掩護下,她宛若鬼魅,在屋頂之上,或奔,或躍,一陣疾行。經過差不多兩條街,她便停了下來,依舊駐足在一座民居的屋頂上頭,矮身蹲下,凝神望着眼前一座靜靜沉睡在黑暗中的大宅院,皺了眉,若有所思,一時沒了動作。
該先從哪裡找起呢?
她有些犯愁。
吳王在王都的這座府邸雖然及不上安平公主府,可地方也是不小的,縱然夜色於她來說並不是阻礙,想要在這麼大地方尋個人,也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可惜,她之前一直未曾與公主來過吳王府看望吳王妃,要不然找起來還能方便些,只要找到了吳王妃,難道還怕找不到作爲吳王妃貼身嬤嬤的她嗎?
不錯,琥珀這趟尋來吳王府,就是想要會一會那位李嬤嬤的。今個兒在公主府就近見到那位李嬤嬤的時候,她心裡就生出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覺來,這種熟悉感曾一直深藏在她心底,豁然間一下就被喚醒了。
真的是她嗎?
她也姓李,叫珊娘,除了年紀、容貌,貌似都與記憶中的那個人搭着邊兒,而年紀和容貌都是極易掩藏的。
若她真的是她,那麼這些年一直隱藏在娘娘、公主和殿下身邊的那個幕後黑手就幾乎已是呼之欲出了。
雖然一直都只是靜靜蹲在那裡,一動不動,琥珀卻覺着心“噗通、噗通”跳的異常厲害,激動啊,這麼多年了,終於找到了眉目,能把這黑窩一鍋端了,以後,公主和殿下就更安全了,也忍不住感傷,那樣多年的至交姐妹,她始終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選擇背叛?
發覺思緒豁然飄遠,她陡然一個激靈,很快回了神,再度將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這座大宅院中。
雖然吳王妃呆傻,但好歹是女主人,按理應該也是住正院的吧。
琥珀這樣想着,便打算着先往王府正院的方向過去探一探。
剛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她忽然看到吳王妃正對着她所在的這座民居的一道側門“吱嘎”一聲開了。
有人出來了。
生怕被發覺,她很快矮身伏倒,只露了半個頭和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盯着那道側門。
門裡很快走出四道身影,都是大斗篷遮身,看不清模樣,不過勉強能從身材上分處男女,其中三個身材高大,看着應該是男子,還有一個個子矮小、身形纖瘦,應該是女子。
四個人出了門後,便緊貼着牆根,一路悄無聲息的向着城南的方向疾步過去了。
這幾個人是幹什麼的?是來吳王府的客人,還是吳王府中之人出門辦事?不管是什麼人,深更半夜,這般鬼鬼祟祟模樣,想來不會是幹什麼好事的?
琥珀伏在屋頂上一動不動,屏氣凝神,待那幾個人走遠了一些,她猶豫了一下,改了先前要進府一探究竟的決定,先跟上了那幾個人,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準備做什麼。
怕被他們發現,她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將他們留在視線範圍之內,遠遠跟着。
那四個人穿街過巷,繞了幾圈路,走了近半個時辰,終於進了位於城南一條地處偏僻的小巷巷尾的一座空着一進小院中。
他們進去後就亮了燈,因此雖然隔得遠了些,琥珀還是一下就找準了地方,悄無聲息潛了過去,翻身上了屋頂,小心翼翼掀開兩片瓦,偷偷向下看。
下頭的屋子裡頭空蕩蕩的,就擺了一張桌子和幾條長凳,四個人依舊斗篷裹身,沒有露出模樣來,其中一個男子慣性的坐了坐北朝南的男子,應該是主子,身形纖瘦的女子坐他下首,另外兩個男子則守在了門口。不論坐着的,還是站着的,都一動不動,靜默不言,像是在等什麼人的樣子。
琥珀趴在那裡,更是一動都不敢動,跟他們一起靜靜等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打更的梆子敲過四更的時候,外頭的院子裡又響起了腳步聲,很輕很輕的腳步聲,聽着也是個練家子。
屋子裡的四個人果然也都是身懷武功的,一樣聽到了聲響,齊齊轉頭看向門口。
“他來了。”女子說着,似乎有些激動,倏地站了起來。
清脆的嗓音聽在琥珀耳中,讓她心頭驀地更是抽緊了。好熟悉的聲音,果然是珊瑚。
腳步聲很快到了門口,守在門口的兩個人立刻拉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是個看着大概七八十歲年紀,鬚髮皆白的老頭,他右手輕擡,似是正欲敲門,沒想到門自個兒開了,頓時驚訝的愣在那裡。
屋子不大,琥珀在屋頂上開的孔雖然也不大,不過依舊能輕鬆將屋子裡的一切盡收眼下,自然也將那老頭的模樣看了真切,竟是驚的渾身都不自覺發起抖來了。
這個老頭,她認的,亦是他們天衣中人,而且是天衣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人稱李老,主管天衣的刑堂有四五十年,如今已退位讓賢,擔着大長老之位,雖然沒有實權,不過因爲有着極盛的名望,在天衣中依舊還是很說得上話的。
看到屋子裡的人,李老似乎也很是驚訝。
“你們是什麼人?”他問着,彷彿覺着有些不對勁,轉身就要走,“抱歉,我走錯地方了。”
“你沒有走錯地方。”珊瑚說着,擡手摘下了兜在頭上的兜帽,露出了李嬤嬤那張皺巴巴醜陋的臉,看着與她的聲音極是不符。
“就是我找你來的。”她接着說。
“你是……”李老看着她,皺了眉,聽到聲音,他當然知道眼前看到的這張臉並不是她的真顏。
珊瑚擡手撕下蒙在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俏麗的容顏。除了許是因爲長久戴着面具的關係,她的臉色看着蒼白的很,不過模樣與十年前倒是沒怎麼大變。
琥珀在屋頂上看着,緊緊摒了呼吸,別說大氣,就是小氣也不敢喘了。
她想明白,這鬧得又是哪一齣戲?
李老看着珊瑚,面上露出激動不已的神色來,跌跌撞撞的跨步進了屋子,走到她跟前,盯着她的臉仔細的看,口中不住喃喃自語:“像,真像啊,跟葉兒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說着,他哆嗦着從懷裡掏出一串紅豔豔、亮眼的珊瑚珠手串,問她,“這真的是你娘給你的。”
珊瑚點點頭:“娘給我起的名字就叫珊瑚。”
“珊瑚……珊瑚……”李老默唸着,眼裡含着淚,不住點頭,“好,好聽的名字。”緊接着又問,“你娘呢?”
珊瑚眸光一暗,低垂了腦袋:“娘已經過世二十多年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乍一聽到這消息,李老還是覺着有些難以接受,心中一陣陣的刺痛,很快老淚縱橫起來:“我可憐的女兒……”
哭了一陣,他擡頭看着眼前失而復得的外孫女,只覺心中滿是酸楚:“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啊?”
珊瑚臉上並不見一如李老的傷痛,有些冷然,道:“我五歲進天衣修羅營,出師後,一直跟在小姐身邊伺候。”
李老聽着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看着她,滿面驚色:“你就是曾經跟在小姐身邊的那個珊瑚?”他雖然早就不管事,但還是一直都注意着天衣中的動向的,小姐一直都在找她呢。
“對。”珊瑚點頭承認。
李老隱隱覺出不對勁,面色凜然起來,問她:“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就是想要拿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珊瑚眸中寒光閃爍。
李老大驚失色,直言反對:“這不可能。”
珊瑚豎眉低喝:“爲什麼不可能?我也是姓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