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傻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以爲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你說誰要來?”
許成賢看看許夫人,心中奇怪,娘好像沒耳背的毛病啊。
不過,他還是又重複了一遍:“是榮華和暮朝要來。”
許夫人一臉驚懼,忍不住扯了嗓子叫:“他們來幹什麼?”不是早就疏遠,不來往了嗎轂?
許成賢沒想到許夫人會是這般出乎意料的激動反應,不解之餘,心中有些不愉:“還能來幹什麼?當然是來給爹祝壽的。娘這麼大反應做什麼?他們是阿嬛的兒女,過來給爹祝壽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許夫人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生怕被兒子瞧出些什麼不妥來,強壓下心底冒出的懼意,僵硬的擠出抹笑,說:“不是,我就是覺着奇怪而已,十年了,幾乎都沒怎麼見,怎麼會突然想到要過來祝壽的?”
許成賢雖然瞧着許夫人的反應有些不對,卻也沒想太多,只當是她太驚訝了,便給她解釋:“今個兒我去福滿樓吃飯的時候正巧遇到了榮華,就跟她提了提,她也答應了。就算十年沒怎麼見,到底是阿嬛的骨肉,跟咱們家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哪能說斷就斷的。”
許夫人聽着,原來就不大好看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起來銓。
她答應了?她爲什麼要答應?十年了,都不曾登過一會門,怎麼就突然想到要來祝壽了?她真的只是單純來祝壽的嗎?
許夫人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雖然明知道她那個時候還小,不可能知道什麼,但她還是忍不住往壞裡想。
許成賢見許夫人臉色越發難看,忍不住擔心問:“娘,你的臉色看着實在不好,要不要再請太醫來看看。”
許夫人擠出抹笑,搖搖頭:“不用了,舊毛病了,就是晚上沒睡好,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那你趕快進屋去休息吧,別太累了。”許成賢關切的說,“平日裡要是忙不過來,就娟娘幫着多做一些。”
“好。”許夫人笑着點頭,“你也回去歇着吧。”
許成賢點點頭,又寬慰了她幾句就起身離開了。
他一走,許夫人便立刻斂了臉上的笑,換上了一臉凝重的神情。
“高媽媽……”她叫。
一旁的高媽媽應了一聲,擔心的看着她,輕聲問:“怎麼啦,夫人?”
“你說他們真的只是來給老爺祝壽的嗎?”許夫人神情有些恍惚道。
高媽媽想了想,說:“少爺不是說,是他跟安平公主提了,安平公主才應的嘛,應該就是來爲老爺祝壽的,不可能爲別的。十年前,他們纔多大呀,知道什麼,夫人你多慮了。”
“可我還是怕呀。”許夫人眼中露出懼意,渾身不自覺發起抖來,“十年了,直到現在我清清楚楚的記着她看我的眼神……”
高媽媽上前擁住她,安撫她:“沒事了,沒事了,大小姐已經不在了,而且大小姐那樣孝順一個人,若是知道夫人的苦衷,定是不會怨恨夫人的。”
許夫人眼睛一亮,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是啊,我是有苦衷的,難道真要爲了她一個,賠上許家上上下下幾百條性命嗎?”
“是啊是啊。”高媽媽順着她的話頭柔聲勸說,“大小姐一定明白的,夫人不必思慮過多。”
是啊,她一定明白的,阿嬛自小就懂事,她一定會明白的。
許夫人也這樣安慰自己。
安神湯漸漸生了效。
高媽媽便扶了許夫人進屋睡下了。
許夫人這一睡下卻是沒能再起來,快到傍晚的時候,就發起了熱,一直昏迷不醒。
丞相府裡鬧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許夫人才稍稍好轉了些,人也醒了。不過,她本來身子就虛弱,再這麼一折騰,不在牀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怕是起不來了。
很快,榮華也得了消息,很是意外:“病了?怎麼會突然病了?”
“誰知道呢。”琥珀搖搖頭,也是不知,“聽說這些年她身子一直不大好,睡覺也睡不安穩,就算是睡個午覺都要用安神湯。”
“睡不安穩?”榮華還是頭一次聽說,挑了眉,冷笑道,“好好的怎麼會睡不安穩?分明是她心裡有鬼。”
琥珀聽着,面上的神情亦跟着凝重起來。當年,娘娘身上那毒中的極爲蹊蹺,她跟郭子明明一直都在娘娘身邊伺候着,幾乎寸步不離,卻愣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也不知道他們是使的什麼手段。若不是娘娘臨終留下的那些令人忖度的話,他們斷不會懷疑到許夫人身上。畢竟,許夫人雖然一直都不喜娘娘,但像殺人這種事,以她的脾氣,是不大可能做得出來,更何況殺的還是娘娘,謀殺宮妃可是大罪,一旦捅破,許家就完了,老爺跟少爺在她心目中一直地位超凡,她斷不可能甘冒大險,置他們的前途、性命於危地的。娘娘不會說謊。當年的事,就算不是許夫人親自動手的,也定與她有關,她絕逃不脫關係去。她只是想不明白,虎毒不食子,就算娘娘不是夫人親生的,好歹也叫了她那麼多年母親,她怎麼就會動了那樣的心思的呢?她就不怕事情揭出來,老爺少爺受牽累?這麼些年了,她一直想不通原因。
憶起逝者,兩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一時都是默然無言,連帶着屋子裡的氣氛也有些沉重。
金花走進門來,看到兩人沉沉的臉色,意外的一愣。這是怎麼啦?怎麼臉都黑黑的?
琥珀聽到聲響,擡眸看過去,見是金花,面上的沉重表情立刻稍稍緩和了些許。
“怎麼啦,金花?有事?”她問。
金花很快回了神,點點頭:“是,外頭有位吳王府的嬤嬤說要求見公主。”說着,遞上人家送來的帖子。
“吳王府的嬤嬤?”榮華有些意外,接過那帖子看了看,倒是沒錯,便又隨口問道,“她可有說是來幹什麼的?”
金花搖頭:“只說要求見公主。”
榮華沉吟片刻,吩咐:“帶她進來吧。”
“是。”金花點點頭,轉身出去,不多會兒工夫就帶了一面目醜陋的老嬤嬤進來,老嬤嬤身後還跟了兩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頭。
“奴婢珊娘見過公主。”一進門,老嬤嬤便粗噶着嗓子叫了一聲,跪下給榮華行了禮,她身後的那兩個小丫頭也跟着一塊兒跪下磕了頭,慌慌張張的,撞在一起,差點跌了,看着都笨手笨腳的。
榮華輕輕挑了眉,意味深長的目光在那兩個小丫頭身上打了個圈後,落到了那老嬤嬤身上,看了片刻,纔開口道:“上回在盛香居的時候,我見過你,你就是在我姨母——吳王妃身邊伺候的嬤嬤是不是?”
老嬤嬤點頭:“是,奴婢姓李,公主可以喚奴婢李嬤嬤。”
榮華從善如流,問:“李嬤嬤爲何突然來找本公主?難道是我姨母出什麼事了?”
李嬤嬤忙搖頭:“不是的,請公主千萬不要誤會,奴婢這趟來與王妃無關,我們王爺最是寵愛王妃,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怎麼會讓王妃有事?”
“那李嬤嬤這次突然過來是……”榮華露出一臉不解表情。
李嬤嬤指指身後的兩個小丫頭:“奴婢是奉了王爺的命令送這兩個丫頭來給公主的。”
“送本公主丫頭?”這倒是榮華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很是意外,“本公主身邊又不缺丫頭,吳王哥哥怎麼突然想起要送我丫頭?而且,這兩個丫頭還笨手笨腳的。”她一邊說着,一邊上下仔細打量那兩個丫頭,毫不掩飾的露出一臉嫌棄表情來。
那兩個丫頭聽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看着很是窘迫,很是委屈的樣子,兩眼淚汪汪的,咬着脣強忍着纔沒哭出來。
好兩朵小白花啊。榮華心下暗暗冷笑。
李嬤嬤聽着,面上也不免露出一絲尷尬來:“都是新買的,還沒來得及調教。”
榮華輕聲笑:“突然送兩個沒調教的丫頭給我,不知道吳王個個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李嬤嬤不好意思笑笑:“其實,也不是給公主的。”
榮華自詡理解力還是不差的,只是這會兒,她實在聽不明白:“剛纔李嬤嬤不是還說是奉了吳王哥哥的命令送這兩個丫頭給我的嗎?怎麼又不是了?”
李嬤嬤便答:“其實,這兩個丫頭是王爺讓送來給暫住在公主府上的那位燕姑娘使的,不過暫時還是在公主您的府上當差,也算是送來給公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