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回到公主府已經快傍晚。
“回來啦,公主。”琥珀從屋裡迎出來,見了她便問:“怎麼樣?事情可是成了?”
榮華笑着輕輕點頭:“纔是開始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頭呢。
“一定能成的。”琥珀很篤定的說,對於自家小主子的能耐,她向來都是很有自信的。
“今個兒公主辛苦了了,晚上我讓廚房加菜。”她笑着繼續說銓。
榮華卻搖頭:“不用了,今個兒晚上大姐夫在福滿樓包了場請客吃飯,就不在家吃了。”
“那公主待會兒還要出去?”琥珀問轂。
“嗯。”榮華點點頭,“給我準備熱水,我想先洗個澡。”
琥珀笑着應了,很快吩咐了下樓去。
“對了,姑姑,”榮華忽然又想到什麼,問琥珀,“剛纔在門口,我好像看到姚伯伯的馬車停在旁邊了,姚伯伯來了?”
琥珀點點頭:“不正過兩天了嘛,在後罩房給那個嚴九換藥呢。”
“我過去看看。”榮華回了屋剛坐下不一會兒,這便又站了起來,順手從桌上撈了個蘋果,一邊啃着,一邊去了後罩房。
後罩房的房門虛掩,隱隱可以聽到從裡頭傳出某人因爲忍不住痛而發出的悶哼聲。
榮華原本就不錯的心情頓時又好了幾分。
聽到他吃虧受苦,她總是特別愉悅。
壞蛋,該。
走到了門口,她推門就要進去。
門“吱嘎”一聲才推開一點,姚太醫就驀地停住手中拆紗布的動作,猛的轉頭瞪了她一眼:“不許進來。”
榮華不滿的嘟了嘟嘴:“爲什麼?”
“我這兒正拆紗布給他重新上藥呢,你這纔剛從外頭回來,滿身是灰,沾染了傷口怎麼辦?”姚太醫一臉嚴肅,說,“先給我老實在外頭待着。”
榮華有些不以爲然:“有什麼關係,又死不了。”
“那你進來試試,看他死不死得了。”
榮華努努嘴,沒了言語,暫乖乖待在門口,沒進去,也沒回去,就在那兒等着。
嚴九一見便綻了笑:“公主小媳婦在擔心我?”
榮華立刻“呸”一聲,白了他一眼:“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死了。”
“怕我死了,不就是在擔心我。”嚴九很會自得其樂。
榮華瞪過去一眼:“美得你,你不知道豬養肥了,都是待宰的嗎?”
“說不定養出感情了,你就捨不得宰了。”嚴九美美的笑。
“我又不是豬,怎麼會跟豬處出感情來。”榮華不屑的說着,看了一眼他身上去了紗布後露出的猙獰傷痕,又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來:“醜死了,送我都不稀罕。”
嚴九低頭看看自己滿身的傷痕,淡定的不以爲然道:“傷疤而已,想要就能有,想不要也能沒,公主小媳婦不喜歡,去了便是,是不是姚太醫?”
這回,連姚太醫都忍不住衝他翻白眼。這傢伙說的倒是輕鬆,想要倒是能有,想不要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於是,默了片刻,他淡淡說:“男人身上留幾個疤有什麼關係,留着好了。”
榮華卻在門口衝口而出:“那可不是隻有幾個疤好不好?十幾個呢。半夜一覺睡醒看到,說不定會嚇死的。”
屋子瞬間一片沉寂,一老一少兩男人齊齊看向她,俱是一臉詫異。
許久,嚴九脣畔勾起抹嫵媚誘惑的笑,目不轉睛,目光似水:“公主小媳婦……想睡了?”一句話掐頭去尾只剩了兩截,卻並不影響人理解。
榮華驀然怔住,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說了什麼,他又說了什麼,瞬間臉漲通紅,狠狠瞪了他一眼,抄起自己手裡那個才啃了一半的蘋果,使勁砸了過去,口中同時咬牙切齒的怒聲罵:“混蛋、色胚、去死。”然後,很快轉身噔噔噔跑了。窘死了,明明她是來找他不自在的,怎麼反被他調戲了?可惡、可恨、可恥!
嚴九身子不方便動,手卻是沒問題的,一擡手就輕鬆接住了榮華“拋”來的那半個蘋果,瞅準她下嘴的地方,咬了一口。真甜。
姚太醫瞪圓了看着他,已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了。
嚴九見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和手裡的蘋果,挑挑眉,悠哉的又咬了一口:“這是公主小媳婦送我的,不能給你吃。”
姚太醫頓覺哭笑不得,一邊繼續麻利的幫他拾掇着傷口,一邊道:“誰稀罕你的蘋果了。”
“人也是我的。”嚴九又說,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
姚太醫失聲笑:“放心,我老頭子一把年紀了不會跟你搶小姑娘。”說着,他頓了一下,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過,就算沒人跟你搶,你也不見得就能順順利利帶走我們的小主子。”
嚴九笑的自信:“等着瞧好了,她一定是我的。”
姚太醫看着他又默了片刻,點點頭:“那咱們就等着瞧。”
待姚太醫幫嚴九拾掇好所有的傷口,天都已經黑了。
在這裡伺候都已經換成了榮華從清涼殿帶回來的小宮女萍兒。
姚太醫又囑咐了萍兒一些平日裡伺候要注意的事項,才背了藥箱離開,不似來時那般行走如風,回去的時候,他腳下的步子有些沉重。
正房門口,琥珀正等着他:“好了,姚叔?”
姚太醫看着她,笑着點點頭:“嗯,好了。”
“時候不早了,不如留下來一塊兒吃晚飯吧。”琥珀提出邀請說。
姚太醫猶豫着,忽然發覺偌大個院子都靜悄悄的,便問:“小姐不在?”
琥珀點點頭:“大駙馬請吃飯,去福滿樓了。”
姚太醫“哦”了一聲,眉頭微蹙着,看着有些心事重重了。
琥珀見了覺着實在奇怪:“怎麼啦?”
“有些事兒,”姚太醫遲疑着道,“咱們邊吃邊說吧。”算是應了她的邀請了。
“好。”琥珀點點頭,領他去了東廂房。
“咱們小姐被盯上了……”
琥珀剛幫姚太醫倒了酒坐下,突然聽到他冒出這麼一句,着實一驚,露出一臉警惕表情:“被誰?”
“就是後罩房裡躺着的那個。”
琥珀臉上的表情頓時變的有些怪異起來。
姚太醫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早知道了?”
“感覺到了些。”
姚太醫皺了眉,又默了片刻,問:“小姐是什麼意思?”
琥珀輕輕搖頭:“小姐現在看着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誰都說不準。
姚太醫又一陣沉吟:“先讓阿隱打探一下他的來歷吧,其他的,一切但看小姐的意思……”
琥珀點點頭:“我明白。”
話雖這麼說了,姚太醫還是忍不住愁。那男人看着可實在不像簡單的樣子。
今夜的福滿樓尤爲熱鬧,大駙馬豪氣的包了場,請來的客人只坐了雅間,餘下的都讓散客們免費吃喝,真正算是見者有份了。
於是,一直鬧騰到快宵禁的時候才散了場。
六瞻喝了不少酒,走路的時候都有些搖搖晃晃的,顧鈺看着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原是想要讓人送他,被他拒了,他家就在附近,走兩步就到了。
顧鈺看他神志清醒,並沒有喝迷糊了,就沒再堅持,讓人先把爛醉如泥的大駙馬送回鎮國將軍府去了。
因爲已快到了宵禁的時候,街上幾乎已不見什麼人了。
六瞻踱着步子,吹着涼風,到家門口的時候,原本就不大的酒勁兒就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他住的地方距離東市口就隔了兩條街,是座小兩進的宅子,就他一個人住,外加一個啞巴老僕,走過去不到兩刻工夫,揹着主大街,身居鬧市,也照樣能享一片寧靜。
走到家門口,他剛要敲門讓老僕過來開門,忽然注意到一旁不遠的牆根陰影處好像有個人縮成一團蹲在那裡。
“誰在那裡?”他皺了一下眉問。
那人一聽他的聲音,立刻倏地站了起來,披頭散髮,寬衣大袖,像是個女人。
六瞻正待要仔細看清楚她的模樣時,卻聽她嗚咽的喊了一聲“六郎”就向他撲了過來。
一聽這熟悉的喚聲,不用看,六瞻已知道來的是誰了,見她撲過來,立刻閃身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