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演着的馬路精魂讓楊哲也拼命的怒吼:“你開快車就專心看路好不好?別說話了!!”用手抓住自己的安全帶,楊哲後悔怎麼就坐了副駕駛的位置呢,這不是找死嘛?楊哲在某種程度上是很惜命的,尤其是這種沒事找死的情況下,於是對琳娜更加不滿了,不滿了就要吼,哪怕跑車漏出來的風使得他的聲音都變形了:“我死了,我媽會從地下爬出來跟你拼命!!”
“放心,不見到你媽,我不會讓你死。”琳娜轉頭對着楊哲。
“別看我!看路啊大姐!!”
今天是楊母的祭日,所以楊哲放棄了繼續糾纏惰菲菲的機會,回了山水市。
楊哲母親的老家有一種習俗,那就是在亡者祭日那一天的祭拜,無論過去多少年,都要在下午一點之前點上香火,不然這一年的香火就無法傳達給亡者,幾乎是漂移過來的楊哲一身輕鬆的被丟下車,連錢包都是琳娜的。
以情人自居的琳娜倒是也想要拜祭一下楊母,奈何她更想要自己和的駕照,於是車門一開,丟下楊哲後,就繼續漂移過海的跟打着警笛的交警叔叔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刺激遊戲。
楊哲將買來的鮮花香火在十二點五十五分的時候點上,看着墓碑上女人溫柔的笑容,慈祥的眉目在香燭間氤氳,楊哲看到了墓前那一束百合,嘴角挑起一抹譏諷的笑意,抓着自己手上的白色玫瑰,被白玫瑰的刺傷了手都沒有發現。
楊哲的情緒波動連神遊天外的鑄魂都被驚動到了:“你的母親不喜歡百合?”
“你果然不是人啊!”楊哲感嘆,口氣很衝,卻也因爲鑄魂清冷的聲音平復了一下煩躁,鬆開了手指。
“你看到百合的時候,眼神像是受傷的狼崽子。”
“……你這是安慰嗎?”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喜歡的話,丟開就是了。”丟了百合,把你的花放上去。鑄魂的意思很簡單,簡單的讓楊哲想要發笑。
卻鬼使神差的對鑄魂慢慢的說起了一段七十年代的愛情:“無非就是少女懷春的嫁給了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兩人共患難的熬過了一段最最艱辛的歲月。少女最喜歡的是白玫瑰的美麗與清雅,卻因爲當時男人帶的錢不夠而說了最廉價的百合,於是這個男人每次犯錯後就送百合,一送就送她到了黃泉路。”
“你怪他?”鑄魂看着照片上女人的溫柔笑意,眉梢眼底都是暖暖的笑意,楊哲的一雙多情眸子大概就是遺傳自女人的。
“是。”
“你的女人也很多。”鑄魂不客氣的指出,如果楊毅花心的話,楊哲青出於藍了。
楊哲笑了一下,理直氣壯的辯解道:“不,我是花心,可是那是因爲我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專心對待的老婆,哦,就是你們的娘子,妻子的意思。”
楊哲溫柔的爲母親擦拭了一下墓碑,然後將墓前的百合拿起,準備扔了,忽然聽到鑄魂的聲音:“每年都會有百合嗎?”
“大概吧,往年我上午就來了,來之前沒有看到,而一般中午就走了,可能是這一段時間放的吧,怎麼了?”
“這花是女人留下的。”
“即便是他,也不會親自過來的,不管男人女人,都不需要。”楊哲也不問他是怎麼知道的,直接打斷鑄魂的話。
扔了花的楊哲直接離開,沒有看到從墓碑後面轉出來的女人,目光落在被丟棄的百合上面那種微微的失落與看着楊哲背影的複雜神色。
“媽,心意到了就行。”孔睿寧也從墓碑後面走了出來,對於趙柔每年都來,甚至有意無意的躲開楊哲的這種行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楊哲每年都會給姐姐送上白玫瑰。”楊毅現在的妻子趙柔轉身看着墓碑照片上面的女人,這個女人出身農村,死後也只是得了一個楊氏的稱呼,連姓名都沒有的女人,可是趙柔聽過那一段歷史,同樣也是一位母親,趙柔知道,自己遠遠比不上她的無私與偉大。
“鑄魂,你知道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媽媽的名字。”
楊哲每一次認真的時候,就會叫他鑄魂而非阿顏,只是這樣的話題鑄魂接不了話,只能沉默,他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尤其不善於安慰人。
鑄魂沒有說話的沉默着,可是楊哲就是知道他在安靜的聽着,在你抑鬱煩躁的時候有那麼一個人靜靜的陪着,即便是鬼,也是能夠安撫人心的。
“最初的時候,別人叫我媽是楊毅家裡、楊家媳婦、楊家嫂子,後來我慢慢長大,一家人離開農村去了城裡,別人就叫她楊姐、楊哲他媽、楊嫂,我媽在我八歲的時候就白了頭髮,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楊毅爲了一艘船的貨物,不顧任何人阻攔的堅持出了海,結果翻了船,我媽聽到消息的時候腿腳發軟的捂住我的眼睛,自己卻認真的看了每一具屍體,沒有楊毅的屍體,可是所有人都告訴她楊毅已經死了,她甚至拿到了遺產,她給自己男人在家鄉山水市立了衣冠冢,在墓碑上面刻未亡人的時候
,我媽沒有聲音的哭了一夜,一夜之後她的頭髮就全白了,那一年她才三十二歲。”
楊哲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似乎在走過那一段生命裡最難忘的日子,他的聲音也很緩,一句一句,似乎要將當時銘記的感覺傳達給鑄魂:“當時我就在想,今後我也要找一個我媽這樣的女人,至少若是我死了,她會刻‘未亡人’三個字,我一定要對她很好很好,至少不能讓她傷心的一夜白了頭髮,讓即便是年齡比她還要小的,見到了她都要稱呼一句楊嫂,楊姐的。”
楊哲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他對女人的溫柔,只是一種折射,一種楊毅虧欠母親的折射,那種刻意的溫柔,所以與楊哲接觸的女人,都寧願溺死在那一份溫柔裡面。
鑄魂身前就不是一個會安慰別人的人,死後也是一個不會安慰人的鬼,所以只能安靜的聽着楊哲的話。
“楊毅三年後回來,卻是爲了那自己那自己的離婚證去換新的結婚證,楊毅看到我媽滿頭的白髮後抱着我媽兩人哭了一夜,失蹤的那三年我媽沒有問,楊毅也沒有解釋,兩人用一種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掩飾着,粉飾着太平。後來我看到了他跟別的女人那樣親密的打電話,那個時候的電話並不多見的,可是他每天都會講,比對我媽一輩子講的都多。直到我媽死了,我才知道他遇到了初戀情人,就像最狗血的電視劇,他在海上被初戀情人救了,在初戀情人的丈夫死了之後,便想着回來,堂堂正正的用楊毅的身份把她娶進楊家的大門。”
也許是因爲聽者是鑄魂的原因,所以平時連想都不願意想的楊哲很平靜的把那一段被塵封在記憶裡的過往拉扯了出來。
傷口腐爛,只有把爛了的地方挖掉,纔會結痂。
“楊哲。”鑄魂沒有安慰的話,只是叫了楊哲一聲。
“嗯?”楊哲伸了個懶腰,有些話說給懂的人聽,似乎獲得了一種自十四歲後就沒有再體會過的輕鬆,楊哲又恢復了平時對鑄魂的不着調:“你叫我一聲就沒了啊?阿顏,你真不會安慰人。”楊哲挑剔着。
“你的是手機響了。”像是應徵楊哲的話一般,鑄魂很煞風景的來了一句。
楊哲已經沒有話語能夠形容這一隻千年厲鬼了,默默的拿起手機。
鑄魂卻陷入了沉默,最近的鑄魂感受到了楊哲破碎的記憶,而這些記憶他竟然比楊哲知道的多那麼一點點,同樣的不完整,卻讓他拼湊出一個結論——他與楊哲在千年之前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