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盟主看着鑄魂將軍原本冷冷不爲所動的面容依舊沒有表情,然而那雙殺伐果斷的眼眸中卻似乎有些破冰消融,初春暖意般的笑意。
“我帶你走,只是問你的話,不要再裝傻。”
小孩用力點點頭,眼睛裡已有明亮的希冀之色:“你……不騙我?”
“你讀過書?”鑄魂將軍問。
小孩雖是幼童,卻早已經被生活磨礪的早熟,故而不敢再裝傻,很懂得審時度勢的點點頭:“娘請先生教過我兩年。”
“只教了兩年?”江左盟主疑惑。
“娘死了就沒人管我了。”小孩看了看江左盟主,當下有問必答。
“你爹呢?”
“走了。”
江左盟主看着他眼中滾着的淚珠,卻有強自冷冷的說着,突然嘴角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只能重新問了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茅煌,茅草屋的茅,火白王煌。”
鑄魂將軍忽然道:“蓋草矛盾居,火皇我爲尊。”
“我爲尊!”小孩一雙貓眼彎了彎:“我知道了。”
這一笑,眼中的晶瑩滑落,又被他伸手快速的抹掉,淚痕未淨的一笑把江左盟主的心都笑開了。
“我跟着你,跟你到我死。”小孩子沒有永遠的感概,一輩子有多長他也不知道,卻明白死是什麼。
鑄魂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他金黃色的頭髮。
最是低頭那一笑的溫柔。
江左盟主覺得有心攪動了心湖,像是一地濃墨落進了清水中,有什麼慢悠悠的化了開來,又很快的與水糅合,再也分不出來。
黑暗裡,楊哲睜開眼睛,伸手捂着心口,感受着心臟的跳動,一下一下的,有些急,有些……思念……
楊哲終於明白,爲什麼黃毛小子在緬甸的時候會叫他將軍……
有些事情,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滲透,再要去分,卻如何也分不開了。
對於鑄魂,楊哲已經不願意去想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了,他像是陷入了舊時的夢裡,千年之前的夢,即便他再不願意醒過來,也終究是要醒的。
夢醒了,楊哲看了看時間,還沒到凌晨,卻是睡不着了,走出病房,看到對着電腦打哈欠的藍昊,示意他去睡覺,藍昊在醫院陪了一天牀,也確實是頂不住了。
“對了,白天茅煌說晚上應該會有一個人過來,說是來看魏來的。”藍昊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指了指桌上的電話:“我等了他一晚上也沒等到,等會你留心一下吧。”
“誰啊?”
“郝銘。”藍昊又捂嘴打了個哈欠:“據說是哈佛大學雙碩士學位,其中一個就是醫學上面的,對了他還是你們山水大學的書法協會負責人。”
藍昊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揮揮手錶示自己不行了,進了門剛沾上枕頭就睡了。
郝銘?楊哲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好熟悉啊,看着手機上面的名字備註,不由的一拍腦袋,可不就是趙芳婷死後,代替趙芳婷成爲楊哲班上的輔導員嘛!
楊哲本來也依舊睡不着了,拿着手機來回的看了一下,除了一個名字和電話,其他啥也沒有。
也不知道這位輔導員啥時候過來,不過楊哲擡了擡手,疑惑的問:“阿顏啊,這都快凌晨了,這叫郝銘的還會來嗎?”
這個問題楊哲不知道,鑄魂自然也不會知道。
一頭霧水的人和魂還沒
能夠交流到第二句,就看到藍昊留下來的手機“叮”的一響,一條短信進來了。
你好,我是郝銘,我已經到了醫院了。
楊哲趕緊往醫院外面走,一邊走一邊撥那個手機號碼:“喂,郝銘先生麼?啊,我姓楊,你是來見魏來的吧?……嗯嗯,是的,藍昊頂不住先睡了,你到哪了?我出來接你……什麼?你在後面?哪個後……”楊哲一邊說一邊回頭,就見一個男人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拎了個小包,站在離他不遠處醫院住院部的大門口。
男人楊哲見過一次,那俊逸的臉上依舊掛着溫和的笑,可是看到他的楊哲卻怔住了,轉頭的一瞬,四周似乎像是被拉長,沉寂時光裡面。
因爲已經是深夜了,所以四周有些安靜,可是對於楊哲來說,這一刻似乎連醫院都被屏蔽了。
這個與夢裡一模一樣的臉,而楊哲此刻的眸子裡,也只印着這個男人,或者應該說是這個男人的臉。
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好像在看着夢裡的自己一樣……
“楊……哲?”郝銘微笑着掛掉電話,走到楊哲面前,伸出手:“我們應該不是初次見面了吧,我記得,你好像是山水大學的學生是嗎?楊先生?”
“呃,教授的記性正好,是的,我是山水大學的學生。”楊哲忙收回手機,定了定心神後,伸出手握住郝銘的手,扯了扯嘴角:“聽說教授是醫學上面的雙碩士啊,想來魏來應該不用擔心了!”
“魏來的傷我看過傳來的X片,等麻醉藥退了就會醒,沒有傷到要害,只要好好調養,不會有後遺症的。”
“這樣就好,對了教授怎麼胡這麼晚纔過來?”楊哲給郝銘帶路,本來想給他拎行李的,卻沒想到他就一個公文包。
“飛機晚點了,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朋友,一起去吃了晚飯,聊了一會,時間就不早了。”郝銘看出楊哲的疑惑笑了一下,解釋道:“行李在他車上,我來看看魏來這孩子,明天再過來,今天實在是太晚了,本來不想過來麻煩的,不過怕魏來的朋友擔心,所以來打個招呼,而且我也想要親自看看魏來,親眼確定他沒事我才放心。”
“這樣啊,”楊哲推開門魏來的病房門,然後見郝銘進去,他倒是不懷疑郝銘的身份,因爲曾經見過一次,只是當初沒有注意,現在越看越覺得像,簡直像極了之前在夢裡見過的那個江左盟主。
如果他是江左盟主,那麼我又是誰呢?
楊哲忽然有了些許的茫然,下意識的問鑄魂:“阿顏,你覺不覺得郝銘眼熟?”
這個問題,楊哲的確是問對了人,鑄魂當初第一次見到郝銘的時候就有種錯愕的感覺,而現在再一次見到,依舊有些動容,只是他向來善於掩藏,自然不會外露。
只是這個問題對於回答楊哲來說,卻是有些回答不了的。
告訴楊哲,這人長得很像前世的你嗎?
鑄魂只能沉默。
“楊哲?我臉上有什麼麼?”郝銘檢查過魏來的情況後,便看到楊哲在站在門口發呆,捕捉到楊哲眼神裡面的迷茫,他淺笑了一下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楊哲搖搖頭,收回了思緒:“我送教授出去吧。”
“好,”郝銘忽然轉頭看着楊哲,笑問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們長得還挺像的?”
“是嗎?”楊哲也笑了一下:“大概是我們的緣分吧,不知道教授有沒有聽過‘鳳羽’。”楊哲的目光凝
視着郝銘的眼睛。
“鳳羽?聽過一點,這一次世鴻挖掘出來的古墓似乎就是與他有關。”郝銘微微側側頭,楊哲收回視線:“沒想到教授也對這個有興趣。”
“我對收藏品也有些研究的。”郝銘停在離門口十步遠的地方:“就到這兒吧,不用送了!”
說着望向住院部的外面,白茫茫的,竟然已經飄起了雪花:“外面下雪了,你這樣出去太單薄,感冒就不值得了!”
“那教授慢走。”楊哲也不堅持。
郝銘快步走了幾步,擡眼就看到停在路口的轎車,拍了拍身上飄落的雪花後,纔打開車門上車。
“見到了?”車上的人笑着問。
“嗯,的確是挺像的,之前還沒有注意。”郝銘點點頭:“走吧。”
楊哲沒有立刻回病房,而是站在門口望了一會外面的雪花。
因爲那個夢,又或者是因爲郝銘,楊哲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似乎有什麼要發生了一樣。
這感覺就像去迦藍寺之前那段時間,只是現在當原本的夢境越來越清晰,那樣斷斷續續的回憶,像是被攪亂了的一池清波。
郝銘和當年的江左盟主長得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可是郝銘會和當年有所關係嗎?
第二天魏來果然醒了,臉色雖然很是蒼白,不過精神不錯,聽到楊哲說郝銘來過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見黃毛小子和司馬儀過來換班,楊哲和藍昊也就功成身退了。
只是楊哲走的時候帶走了還沒有醒過來的甄珠兒。
封錦身上沒有受什麼傷,便也不再住院,和楊哲一起走了。
路上藍昊把車子留給楊哲三人,自己打車回了藍天酒吧。
回到楊哲別墅的時候,時間還是比較早的,封錦暫時不想回去,楊哲別墅的客房很多,收留他一兩年都不是問題。
黃毛小子、司馬儀也都住在別墅裡面,比楊哲還要像個主人。
許久沒有回來的楊哲,很是享受了一把主人的權利,安排了封錦和還沒清醒的甄珠兒的房間後,便換上運動裝,晨跑去了。
昨晚的那個夢以及見到郝銘的震撼讓他需要時間來理一下自己的思緒,而晨跑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
因爲昨夜下了一場雪,頓時就有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
看着銀裝素裹的天地,楊哲微微仰起頭,伸手摸了摸胸口,那裡是心臟的位置,自從去過迦藍寺後,當千年之前的記憶開始一點一點的展現時,那些缺失的記憶就像是寒冬的冰凌被陽光反射着……不知道是隨着陽光而融化,還是因爲寒冷的天氣而冰凍三尺。
“阿顏,”楊哲已經習慣了跟鑄魂說話,做出被隱瞞的難受過去,留下的就只有習慣。
其實相遇的時間連一年也不到,可是楊哲就像是已經習慣了一生一樣。
這樣其實也很好,至少不管什麼時候,鑄魂都能陪在他身邊。
只有他能夠與鑄魂說話,能夠與鑄魂聯繫……這樣,何嘗不是好事呢?
“你怎麼樣來看封錦的事情?”難得的,鑄魂會主動的提起一個話題。
“封錦?”楊哲笑了笑:“想來封錦是不能再呆在SZ了。”
想了想,楊哲又說:“其實我倒是希望封錦能夠過來幫我,有封錦在,娛樂這一塊我壓根不用操心。”
“你爲什麼要涉入娛樂圈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