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五年,元月中。
冬日的陽光灑在尼薩城古老的石牆上,一面面赤紅的血色漢旗迎風飄揚。
趙雲與於夫羅和巴赫拉姆等人齊聚城外,恭迎聖主鑾駕入城。
蘇曜騎着獅鷲,攜莎菲婭與阿米娜降落在城門廣場,巴赫拉姆率先單膝跪地,身後三萬綠營軍與漢軍將士齊聲高呼:“恭迎聖主!聖主萬歲!”
“將軍免禮。”蘇曜扶起巴赫拉姆,目光掃過他染血的鎧甲與胸前猙獰的傷疤,“尼薩之戰,將軍居功至偉。”
巴赫拉姆喉結滾動,從懷中取出一枚染血的親王玉印:“此乃安息餘孽沃洛加西斯六世之弟首級所佩玉印,末將獻於聖主!”
蘇曜接過玉印,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波斯銘文,忽然朗聲道:“傳孤令,升巴赫拉姆爲安息衛將軍,賜爵關內侯,配金印紫綬。”
“關內侯!”
廣場上頓時一片譁然。
要知道,這可是大漢的爵位!
這些安息降官降將歸順後就一直惡補大漢的官制與爵位知識,很清楚這是大漢二十等封爵的第十九位,只差一步就可擁有世襲罔替的資格。
而金印紫綬加安息將軍,更表示了這並非虛職,而是實打實的實權將領。
在大漢現今的制度下,只有將軍才能獨立領導大兵團作戰。
之前巴赫拉姆只是安息衛校尉,雖然領兵不少,但仍需要於夫羅陪同共同領兵。
而如今他晉將軍,直接跳過了中郎將成了安息將軍
“聖主好大的手筆!”
議論聲如潮水般在廣場蔓延,安莫提捻着鬍鬚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原以爲自己率先歸順,已是聖主跟前的紅人,總督呼羅珊全境。
可比起這“關內侯”與“安息將軍”的雙重封賞,他那點恩寵顯然就有些不太夠看了。
德納姆更是臉色發白,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銀印——同樣是降官,他只得了個唐王府“太府丞”的閒職,連參與軍機的資格都沒有。此刻再看巴赫拉姆胸前那抹奪目的紫色綬帶,心中的嫉妒幾乎要溢出來。
“聖主陛下!”
德納姆站了出來,硬着頭皮提出:
“巴赫拉姆將軍雖然榮立戰功,但尼薩城畢竟已被安息僞王所棄,實在當不得如此大賞。”
“尤其是微臣聽聞,蘇倫宰相如今更進一步,掌安息軍政大權,巴赫拉姆身爲其堂弟,難保不會念及宗族之情,在戰場上有所保留”
“混賬!”
不等德納姆說完,巴赫拉姆已勃然變色,猛地拔出腰間彎刀,寒光直指德納姆咽喉:“你這豬玀安敢污衊於我?!”
德納姆嚇得連連後退,躲到張遼身後瑟瑟發抖:“將軍何必動怒?我只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巴赫拉姆雙目赤紅,手中彎刀幾乎要劈下去,“你與沙普爾昔日合謀構陷我時可有就事論事過一次?”
“如今如今我歸順聖主,憑戰功得賞,你又跑來搬弄是非!”
廣場上頓時劍拔弩張,安息降官們分成兩派,有人暗中給德納姆使眼色,也有人怒斥其小人行徑。趙雲、於夫羅等漢軍將領則按刀而立,目光緊鎖着事態發展,只待蘇曜一聲令下。
蘇曜卻忽然笑了,那笑聲不高,卻讓喧鬧的廣場瞬間安靜下來。
“看來各位對巴赫拉姆將軍的出身很是沒有信心啊。”
巴赫拉姆一聽,紅着眼睛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一語不發。
出身這種事情,他根本就是百口莫辯。蘇倫宰相確實他的堂兄和族長,以前他也是對其非常尊重。
如今兩人雖分屬不同,他又與侄子鬧翻,但在外人眼中終究是血脈相連。德納姆的話像一根毒刺,狠狠紮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可以用戰功證明能力,卻無法割裂與生俱來的宗族烙印。
“父親.”莎菲婭雙目含淚,心中委屈至極卻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呵。”
蘇曜又輕笑一聲,緩步走到巴赫拉姆面前,彎腰扶起他的臂膀,然後一指隊伍最前的馬車。
那裡豎着十幾根旗杆,上面懸掛着不久前被處決的安息頑固派首級,其中便有曾試圖玷污莎姬的阿斯帕夫。
蘇曜平靜地問:“巴赫拉姆將軍可知,那些人頭爲何掛在那裡?”
巴赫拉姆頓了頓,沉聲回:“因他們負隅頑抗,冒犯聖威。”
“不全是。”蘇曜搖頭,指向最左側那顆首級,“那人是沙普爾的親侄子,卻在木鹿城破時第一個打開城門。孤照樣斬了他,只因他私藏安息王的密信,意圖東山再起。”
他又指向右側:“那是沃洛加西斯五世的奶兄弟,卻在陣前倒戈,獻上安息王印。孤便賜他官職,賞其良田百畝,讓他安度餘生。”
廣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聽着聖主的訓示。
“可見,孤看的從不是什麼出身宗族!”蘇曜突然提高聲調,聲浪掃過整個廣場,“是忠!是勇!是識時務!”
“我大漢最重軍功,我蘇曜更是用人不疑!”
蘇曜大手一揮,金印紫綬親手爲他掛上,聲音傳遍廣場:
“孤說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以三萬綠營十日內破安息故都,斬親王、滅頑抗,此等功績,便值得此等嘉獎。”
“其他若有異議,便拿來同等功績,否則就休要休要在此聒噪!”
蘇曜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冬的北風颳過廣場,瞬間凍結了所有竊竊私語。他目光如炬,掃過那些面露異色的安息降官,最終定格在瑟瑟發抖的德納姆身上。
“德納姆。”蘇曜緩緩踱步,赤雲靴踏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德納姆的心臟上,“你既無攻城拔寨之功,又無運籌帷幄之能,只會躲在人後搬弄是非——這樣的廢物,也配質疑孤的決斷?”
德納姆撲通跪倒,連連磕頭:“聖主饒命!臣、臣只是一時糊塗.”
“糊塗?”蘇曜冷笑一聲,對張遼道,“此人之前掌管安息國庫時,中飽私囊,苛扣軍餉,樁樁件件都記在賬上。念在他率先歸順,孤本想留他一條活路,沒想到竟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頓了頓,語氣冰冷如鐵:“來人,剝去他的官服,奪其銀印,貶爲庶民,發配至裡海沿岸挖鹽,終身不得踏入尼薩城半步!”
“不!聖主開恩,聖主開恩啊!”德納姆的哭嚎被拖拽的士兵淹沒,廣場上的安息降官個個噤若寒蟬,再也沒人敢有絲毫異議。安莫提捻着鬍鬚的手停在半空,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他這才明白,聖主的恩寵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蘇曜這才轉向巴赫拉姆,親手爲他整理好歪斜的紫綬:“將軍,孤知道你委屈。但亂世之中,唯有手中的刀能斬斷流言,唯有腳下的血路能證明忠誠。”
他指向西方天際:“蘇倫不是在泰西封等着我嗎?待來日開春,我大軍雲集.”
“聖主!不必等到來春!”
蘇曜話音未落,巴赫拉姆以單膝跪地,啪的一拍胸脯,眼中燃燒着熊熊戰意:
“末將願爲聖主先鋒,即可開拔,踏平泰西封,擒那僞王和宰相獻於陛下座前!”
“將軍有此雄心,孤心甚慰。”蘇曜扶起他,指尖重重拍在他肩上,“但孤軍深入非智者所爲,不但將士們需要休息,新附的土地也該好好消化一下。而且”
蘇曜瞥了眼一旁淚眼婆娑的莎菲婭,笑道:“稍後還有件要事,可不能少了將軍出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