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進入禁忌知識區域，拉爾夫講師。”
構造體的語調變得更加恭敬：
“希望您能在這裡找到您所尋求的答案。但請記住，有些知識一旦獲得，就再也無法遺忘。”
跨過那道門扉的瞬間，羅恩感到自己彷彿穿越了某種無形的屏障。
這裡的空間明顯不受正常物理法則約束，天花板高得看不到頂端，而地面則向四個方向無限延伸。
這裡的書架，它們由某種會自主生長的活體骨骼構成。
這些骨架在緩慢但明顯地蠕動着，表面覆蓋着類似神經網絡的細絲，隨着來訪者的思維活動而改變顏色。
詭異的是，書架會根據他的思維需求自動調整書籍的排列。
當他想到“三相巫師技藝”這個概念時，相關的典籍立刻浮現在最顯眼的位置；
當他轉念思考“古代技藝”時，書架上的內容又發生了相應變化。
“這種環境……”羅恩啓動“隱者之識”，試圖感知這個空間的本質。
書架是“肋骨”，地面是“肌肉組織”，而空氣中瀰漫的特殊能量則是“血液”。
這個活體圖書館在不斷地分析、整理和重組其中的知識，確保最相關的信息總是出現在最容易被發現的位置。
閱讀區域配備了精神穩定裝置和緊急醫療設備。
一旦檢測到危險的精神波動，就會自動釋放鎮靜劑或啓動緊急隔離程序。
羅恩選擇了一個靠近“三相巫師技藝”書架的座位，剛一坐下，椅子立刻開始調整到最適合他身體曲線的形狀。
同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檢測到使用者爲副教授級權限，已解鎖對應內容。建議閱讀時間不超過四小時，超時可能造成精神疲勞累積。”
羅恩點頭示意，開始翻閱那些吸引他注意的典籍。
第一本是《主流巫師技藝的進化軌跡》，一部厚達八百頁的綜合性研究著作。
作者是已故的大巫師艾薩克·門德爾鬆，據說他曾經同時掌握過七種不同的巫師技藝。
當羅恩翻開封面時，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精神壓力。
這本書的每一頁都蘊含着大量的高密度信息，需要消耗相當的精神力才能完全理解。
門德爾鬆的寫作風格極其嚴謹，每一個結論都有大量實例和數據支撐。
但在嚴謹之中，又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憂慮和警告：
“巫師技藝層次上的躍升，絕非簡單的經驗積累。
每一次躍遷都意味着知識本質的改變，意味着與更危險力量的接觸。
許多巫師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迷失了自我，最終成爲了力量的奴隸而非主人。”
“我曾經親眼目睹一位才華橫溢的鍊金師，在成功晉升爲鍊金大師後的第三天，將自己的親人轉化爲了‘完美的鍊金材料’。
當我質問他時，他用一種純粹理性的語調回答：‘感情是效率的敵人，我只是在優化資源配置。’”
繼續閱讀下去，他開始瞭解到各個職業進階的具體條件。
門德爾鬆用了整整一個章節，來分析魔藥師的進階路徑：
“成爲魔藥教授需要在理論、實踐、教學三個方面都達到極高水準。”
面前已經浮現出了詳細的條件說明，彷彿是在迴應羅恩的內心疑問：
【魔藥教授（三星）進階條件：
1.就職前置職業-魔藥師（二星）√
2.魔藥學技能達到專家級別
3.必須原創出至少一種魔藥配方
4.需要培養出至少五名職業魔藥師級別的學生】
接下來是鍊金大師的部分，門德爾鬆的語調變得更加沉重：
“鍊金術是所有超凡技藝中最接近‘神之領域’的學科。
鍊金大師們試圖理解並控制物質的本質，創造原本不存在的生命形式。
這種行爲本身就是對自然秩序的挑戰。”
【鍊金大師（三星）進階條件：
1.就職前置職業-鍊金術師（二星）√
2.鍊金術達到專家級別
3.需要成功煉製出一件‘半永動’鍊金裝置（自行運轉五十年及以上）
4.需要完成一次‘生命重構’實驗】
門德爾鬆在這裡插入了一段令人不安的記述：
“我曾經目睹一次‘生命重構’實驗的全過程。
申請者將七種不同物種融合成了一個新的生命體。
那個生物確實活着，甚至表現出了超越原有物種的智能，但它眼中的痛苦和困惑讓我終生難忘。
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只能發出一種介於多種叫聲之間的詭異聲音。
最終，它在實驗完成的第三天選擇了自殺。”
最後是符文專家——附魔師的進階形態：
“符文專家是三種職業中最危險的進階選擇。
他們將符文的力量推向極致，甚至嘗試將符文與活體生物結合。
這種技藝的掌握者往往會逐漸失去對‘界限’的認知。”
【符文專家（三星半）進階條件：
1.就職前置職業-附魔師（二星半）√
2.附魔學和符文學都達到精通級別
3.需要創造出自己的特殊符文
4.掌握‘血肉符文’技藝】
關於符文專家的失敗例子，門德爾鬆沒有進行任何註解，只是寫了簡單的一句：
“能夠完成‘血肉符文’技藝的附魔師，在整個巫師歷史都少的可憐……”
看到這些詳細的條件和警告後，羅恩反而感到了一種奇異的興奮。
危險？當然存在，但任何值得追求的力量都伴隨着相應風險。
關鍵是如何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保持對自身的控制。
他在心中快速分析着這三條進階路徑：
“魔藥教授的條件相對最容易達成，我現在的魔藥學水平已經接近專家級，而且有不少原創配方的積累。培養學生方面……”
他想起了自己的精英小組，特別是莉絲那種對魔藥學的純粹熱愛：
“精英小組的成員都有很好的基礎，假以時日應該能夠培養出合格的魔藥師，過幾年應該就有機會培養出兩個以上了。”
“鍊金大師的條件最爲苛刻，特別是‘半永動級’裝置的製作。
這種裝置需要運用到時間、空間、能量多個領域的頂尖技術……”
他想起了自己正在研究的移動模擬戰裝置：
“或許可以將模擬裝置升級爲半永動級別？
如果能夠讓靈魂碎片和噬心石等特殊材料，實現自我聯通與維持，理論上可以達到要求。”
“符文專家的‘血肉符文’技藝最讓人擔憂，但也最具吸引力。
如果能夠安全掌握這種技術，配合我現有的血脈調製能力，再加上替身木偶那種詭異融合能力……”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那裡曾經與替身木偶融合：
“也許可以從‘墨汁’開始實驗？作爲我親手創造的鍊金生物，它對我的信任度最高，而且自噬軟泥怪的特性讓實驗風險相對可控。”
不過，這三個職業都沒說需要屬性值要求……
或許是因爲能夠完成上面那些條件的，已經被默認爲屬性達到了要求？
合上第一本書，羅恩走向另一個書架區域。
這些書籍的外觀明顯更加古老和危險。
有些甚至在書脊上長出了類似眼睛的器官，會跟隨訪問者的移動而轉動。
他選擇了一本題爲《湮滅年代的遺產》的厚重典籍。
作者是一位名叫瓦西·古爾德的月曜級巫師，也是個資深歷史學者。
據說他一生都在追尋各類古代秘聞，最終在一次深淵探索中失蹤。
翻開書頁的瞬間，羅恩感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從紙張中散發出來。這本書記錄的不僅僅是知識，更是那些知識背後的血腥歷史。
古爾德用近乎癡迷的筆調，詳細描述了古代鍊金士們的傳奇與悲劇：
“藍斯·赫維特，這個名字在巫師史上閃閃發光，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成功背後的黑暗真相。”
“他的確是仁慈的，但只是相對而言。與同時代的其他鍊金士相比，藍斯的實驗很少涉及不必要的殘忍。
但‘相對仁慈’和‘真正仁慈’之間，存在着鮮血鋪就的鴻溝。”
“根據我在廢棄實驗室中發現的記錄，藍斯在成爲古代鍊金士前的研究過程中，總共‘消耗’了一千三百七十二名實驗體。
其中包括兩百名志願者，九百名戰俘，以及一百七十二名‘購買’來的奴隸。”
“他會在每次實驗前向實驗體道歉，會在實驗後爲死者默哀，甚至會記錄下每一位實驗體的姓名和家庭情況。
但這種‘仁慈’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一千三百七十二個活生生的生命被他轉化爲了實驗數據。”
“然而，真正讓我夜不能寐的，還是藍斯留下的一句話：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夠找到一種不需要犧牲他人的研究方法。
但在今生，我必須在有限時間內取得突破，爲了更大的善，只能容忍較小的惡。’”
古爾德的分析讓羅恩陷入了深思：
“這就是古代鍊金士的真實面目。
他們不是單純的瘋子或惡魔，而是在極端環境下做出極端選擇的研究者。
當生命的價值與知識的價值產生衝突時，他們選擇了知識。”
書中接下來介紹了其他幾位古代鍊金士的事蹟，每一個都是奇蹟與噩夢的結合體：
“亞歷山大·金，被稱爲‘仁慈鍊金士’，就像他的稱號那樣，亞歷山大確實從未主動傷害過無辜。
但他的‘仁慈’建立在一個另一種基礎上——他只使用自己的身體進行實驗。”
“在其生命的最後一百年，亞歷山大已經將自己改造成了一個活動的實驗室。
他的血液被替換爲各種魔藥，器官被改造爲鍊金裝置，甚至連骨髓都被轉化爲能量儲存單元。”
“目擊者描述，最後時刻的亞歷山大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形容器，體內流淌着各種顏色的液體。
他能夠直接用身體合成任何已知的魔藥，但代價是徹底失去了作爲‘人類’的所有情感與意識。”
“艾蕾娜·月輝，歷史上罕見的女性鍊金士。她的專長是情感鍊金術——將情感轉化爲實體的技藝。”
“艾蕾娜創造了一個龐大的‘情感寶庫’，其中儲存着數萬人的愛、恨、恐懼、絕望等情緒。
她聲稱這些情感都是‘自願捐獻’的，但據倖存者回憶，她的‘捐獻儀式’往往伴隨着強烈的精神控制。”
“最終，艾蕾娜被自己的創造物反噬。
那些被提取的負面情感聚合成了一個巨大的憎恨實體，將她困在了寶庫深處。
據說她至今仍然活着，但已經與那個憎恨實體融爲一體，成爲了純粹惡意的化身。”
讀到這裡，羅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創造“墨汁”時的情景。
雖然只是改造了一些深淵生物組織，但那種創造生命的感覺確實令人着迷。
如果沒有足夠的自制力，確實很容易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古爾德的記述中還包括了一些更加黑暗的例子：
“艾格斯·拉可魯，在追尋賢者之石的過程中徹底墮落。
他聲稱自己找到了製作賢者之石的方法，但我只在記載中看到了他一次性儲存了幾萬名不同種族幼童的純真靈魂。”
“達米安·普奇，他的實驗室被發現時，裡面有超過五千具各種狀態的屍體。
有些被改造爲活體器官培養皿，有些被融合爲多頭怪物，還有些被製作成了具有部分意識的工具。
最可怕的是，其中許多實驗體在被發現時依然活着，並且保持着清醒意識。”
這些記錄，讓羅恩深刻理解了爲什麼現代巫師對古代鍊金士既敬畏又恐懼。
他們的成就確實偉大，但達成這些成就的手段卻令人髮指。
然而，古爾德在書的最後部分又提出了一個令人深思的觀點：
“我們有什麼資格譴責他們？現代巫師的前行，同樣建立在無數生命的犧牲之上。
大深淵中每個月都會讓上千名探索者‘消失’，水晶尖塔的地下實驗室中關押着各種族的大量實驗體，征服戰爭中屠戮的異族生命更是難以計數。”
“我們與古代鍊金士的唯一區別，就是我們更善於隱藏自己的罪惡，更善於爲暴行尋找道德藉口。
我們說是‘爲了文明的進步’，他們說是‘爲了知識的突破’，本質上有什麼不同嗎？”
“也許真正的問題不在於他們做了什麼，而在於我們是否有勇氣承認，在追求力量的路上，純潔無瑕的雙手是不存在的。”
這個觀點，讓羅恩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作爲一個追求力量的研究者，他當然理解那種爲了突破而不擇手段的衝動。
但另一方面，理性告訴他，完全拋棄底線的結果往往是自我毀滅。
“關鍵在於找到平衡點。”
他在心中總結着：
“並非完全拒絕特殊手段，而要確保這些手段服務於更大的目標，而非成爲目標本身。”
隨着閱讀的深入，羅恩開始感受到越來越重的精神壓力。
這些禁忌知識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蟲，試圖在他的意識中紮根。
頭痛開始加劇，太陽穴處傳來陣陣刺痛；
視線偶爾會出現模糊，看到一些不存在的影像，那是古老的鍊金實驗室中，無數扭曲的生物在玻璃容器中蠕動；
耳邊開始聽到微弱的囈語聲，那是來自某些早已死去但靈魂仍被困在知識中的古代學者；
手指開始輕微顫抖，翻頁時需要格外小心，生怕觸發書頁中隱藏的精神陷阱。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種負擔比預期中要輕得多。
昨夜與幻景之王交流時承受的威壓，確實爲他的精神結構提供了寶貴的鍛鍊。
這種程度的知識衝擊，雖然依然令人不適，但已經在他的承受範圍內。
“看來高維存在的威壓雖然痛苦，但也確實能夠鍛鍊精神韌性，”
羅恩在心中評估着自己的狀態：
“這種‘疫苗式’的鍛鍊方法，或許值得進一步研究。”
當午後的陽光開始西斜時，他合上了最後一本典籍。
長時間的閱讀讓他感到疲憊，太陽穴的疼痛也在提醒他精神負荷已經接近極限。
但收穫也是巨大的。
他現在對自己未來的發展道路有了清晰的認識，也明白了哪些目標是現實的，哪些需要長期努力。
另一方面，他也對“力量的代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每一種技藝的掌握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關鍵是要確保這種代價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原本還想查找一些關於深淵深層的資料，但此時閱讀禁忌知識所帶來的思維重負，已經達到了一個危險的臨界點。
繼續強行閱讀只會增加精神污染的風險，得不償失。
而且在深淵觀測站中，實際上也保留了不少比圖書館更加詳細和實用的資料。
等下週回去工作時，利用卡桑德拉給自己的權限申請查閱，應該能獲得更有價值的信息。
走出禁忌區域時，那個水晶構造體再次對他進行了掃描。
“檢測到中度精神疲勞，建議休息72小時後再次進入禁忌區域。”
構造體的聲音中帶着關切：“希望您能夠善用獲得的知識。”
“我會的。”羅恩簡短地迴應，心中卻在思考着如何將今天的收穫轉化爲實際的發展計劃。
夕陽西下，中央之地的高塔羣在餘暉中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