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特爾的虛骸投影,坐在那張由活體骨骼構成的辦公桌後方。
銀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緩緩流淌,如同古老星河的餘輝。
羅恩坐在對面,手中輕撫着剛剛完成融合的魔劍。
“你這次的收穫,遠比我預期的要大。”
尤特爾的聲音如古井深水,帶着歲月沉澱的深沉:
“不僅完成了魂鋼和大師劍的完美融合.
而且,你身上的氣息變化告訴我,你已經接觸到了某些……很特殊的存在。”
老教授的銀色眼眸仔細打量着羅恩。
那種目光似乎能夠看穿他靈魂深處的每一個秘密。
羅恩點點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詳細解釋:
“確實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但總體而言,收穫大於風險。”
“明智的回答。”
尤特爾滿意地點頭,虛影周圍的銀光變得更加溫和:
“在深淵探索中,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本身就是一種重要的生存技能。”
他看向窗外那片扭曲的深淵景象,聲音變得更加深遠:
“孩子,你知道嗎?在大深淵出現之前,我們巫師想要完成虛骸凝聚,可比現在難得多了。”
羅恩立刻集中注意力,啓動“隱者之識”來捕捉接下來可能獲得的珍貴信息。
他清楚,這樣獲取深層知識的機會極其難得。
“你知道深淵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嗎?”
尤特爾的問題看似簡單,但羅恩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深意。
“第二紀元初期,大裂變時期。”他回答道,這是大多數歷史典籍中記載的內容。
“確實如此,我今天和你說的就是和大裂變有關……”
尤特爾的虛影開始在空中編織出複雜的時間線圖表:
“大裂變之前,那些‘蠻荒年代’的神代巫師,想要凝聚虛骸可比現在困難得多。”
圖表顯示出古代巫師們進行虛骸凝聚的各種嘗試。
那些模糊的影像中,羅恩看到了在異世界荒野中獨自冥想的古代巫師;
看到了在危險洞穴中與未知生物搏鬥的勇士;
還有那些在極端環境中進行自我改造的瘋狂學者。
“那時候,我們只能在各種異世界中摸索前進。”
尤特爾的聲音帶着歷史的滄桑:
“有些人前往火元素位面,在岩漿中鍛造虛骸的基礎結構;
有些人深入雪巨人領域,在絕對零度中凝聚精神結晶;
還有人選擇時間亂流,在混亂的時間片段中尋找靈感。”
“死亡率如何?”羅恩詢問道,對這段隱秘歷史產生了濃厚興趣。
“十不存一。”尤特爾平靜地給出了一個令人震撼的數字:
“而且即使成功凝聚虛骸,品質也參差不齊。
大多數人的虛骸都帶有明顯的環境印記,限制了後續的發展潛力。”
圖表繼續展示着那個殘酷時代的真相。
無數天才在異世界的極端環境中化爲飛灰,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夠成功晉升爲大巫師。
“但大裂變改變了一切。”
尤特爾的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周圍的光芒開始閃爍:
“那是一個被刻意製造的……特殊所在。”
這個表述讓羅恩眉頭微皺。
“刻意製造?您的意思是……”
“深淵的出現,並非自然現象。”
尤特爾直接說出了這個驚人的真相:
“它是某些至高存在爲了培養……入侵異世界的部隊,所製造的預演場所。”
空氣在這句話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深淵不是自然形成的危險區域,而是某種……訓練營?
“至高存在?”他謹慎地詢問道。
“比巫王更高層次的存在。”
尤特爾的回答模糊而謹慎,顯然這個話題涉及到了某些禁忌領域:
“祂們的目的和動機,不是我們這個層次能夠理解的。
但結果很明顯……深淵爲我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成長環境。”
虛影揮手展示出更多細節:
“深淵的每一層,都模擬着不同類型的異世界環境。
第一、二層的血色淺灘對應着戰爭頻發的混亂世界;
第三層的黑沙荒土模擬着資源匱乏的死寂位面;
第四層的扭曲叢林則重現了生命過度繁殖的失控生態……”
“而更深的層次……”
尤特爾的聲音變得更加神秘:
“也同樣模擬着一些我們甚至無法想象的極端環境。
時間倒流的世界、因果顛倒的空間、甚至連物理法則都被完全重寫的混沌維度。”
羅恩聽得心潮澎湃,這種宏觀視角讓他對深淵的理解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那麼……虛骸凝聚和深淵的關係?”
“密不可分。”
尤特爾的回答斬釘截鐵:
“虛骸的本質,是高度凝練的魔力構造。
想要達到足夠的凝練程度,就必須在極端環境中進行長期的壓縮和鍛鍊。”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而深淵提供的不僅僅是環境,還有……時間。”
“時間?”
“深淵越深,時間流速相對於主世界就越慢。”
尤特爾解釋道,同時展示出一個複雜的時間流速對比圖:
“在第六層待一天,主世界可能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
到了第九層以下,可能裡面過一天,外界就是幾個月甚至一兩年。”
這個信息,和自己之前在藍斯筆記中得到的消息相互印證。
藍斯的研究,也是在深淵的特殊環境中才獲得突破
“力量蛻變的速度,也會隨着流速變化呈現倍速化。”
尤特爾繼續解釋着這個驚人的秘密:
“在深層深淵中進行魔力壓縮,效率遠超主世界。
一兩個月的深層修煉,可能抵得上主世界數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努力。”
羅恩開始理解,爲什麼巫師們都如此重視深淵探索了。
這不僅僅是獲取資源的手段,更是快速成長的捷徑。
“但代價呢?”他敏銳地詢問道。
“污染、瘋狂、死亡。”
尤特爾平靜地列舉着風險:
“深層深淵的環境,遠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險。
不僅僅是物理威脅,更有精神層面的侵蝕。
許多巫師在深層深淵中迷失了自我,即使僥倖歸來,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
“而且,時間流速的差異還會帶來另一個問題……
當你在深層深淵中度過數年,返回主世界時會發現,你認識的人可能已經老去或死亡,你熟悉的世界可能已經面目全非。”
這讓羅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遠在法魯克王國的家族。
大哥愛德蒙、父親,還有安德烈……
如果自己選擇深入深淵進行長期修煉,等回來時他們還在嗎?
“能夠在深淵中長期生存的巫師,往往具有超越常人的……適應性。”
尤特爾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羅恩身上:
“而從你這次的表現來看,你恰恰具備這種珍貴的特質。”
“所以……”羅恩已經隱約猜到了對方的暗示。
“當你達到月曜級頂峰,開始準備虛骸雛形的凝聚時,深淵將是你最好的選擇。”
尤特爾給出了明確的建議:
“在那裡,你能夠以最高效率完成魔力壓縮,爲虛骸構建打下最堅實的基礎。
而凝聚過程中需要的特殊環境和能量支持,深淵同樣能夠提供。”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深沉:
“甚至連晉升大巫師的‘特殊儀式’,也需要在深淵的某些特定層次進行。
那裡蘊含着主世界無法提供的……本質力量。”
羅恩靜靜地消化着這些珍貴信息,心中對未來的規劃開始變得更加清晰。
深淵不僅僅是資源獲取地,更是他通往更高層次的必經之路。
“不過,現在談論這些還爲時過早。”
尤特爾的語氣重新變得輕鬆一些:
“你首先需要達到月曜級,然後積累足夠的深淵適應經驗,最後纔是真正的長期修煉。”
“我明白了,教授。”
羅恩認真地點頭,然後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關於這次探索的另一個參與者……尤菲米婭·佩萊,她的情況如何?”
提到這個名字,尤特爾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啊,那個有趣的小姑娘……”
他的聲音中帶着某種難以名狀的意味:
“她在你離開後的第三天就回到了觀測站,身上同樣帶着深淵使徒的氣息印記。”
“使徒氣息?”羅恩故作驚訝地詢問。
“血淚大公阿斯蒙德的特徵。”
尤特爾詳細說明道:
“從氣息強度來看,她與那位使徒的接觸時間應該不算短。”
老教授的虛影在房間中緩緩飄移:
“不過考慮到她的血脈特性,這種接觸也在情理之中。
鮮血之王的造物,對血族使徒天然具有某種親和性。”
“她現在的狀況如何?”
“隔離檢測了整整一週,各項指標都正常。”
尤特爾回答道:
“我給了她一個銅環探索者的臨時身份,目前一切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晉升方面也沒有額外限制,全憑個人能力。”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露出玩味:
“她表現得相當……老實。大部分時間都在前三層進行普通的材料採集任務,沒有任務時就專心冥想和法術練習。”
“偶爾會去圖書館查閱一些血脈調製相關的資料,但都是公開的基礎內容,沒有涉及任何敏感信息。”
羅恩聽出了尤特爾話語中的弦外之音。
如此規矩的表現,反而顯得有些刻意。
“您對她的評價是?”
“一個在努力證明自己無害的危險人物。”
尤特爾的回答相當直接:
“她很聰明,知道如何在監控下表現出‘正常’的樣子。”
老教授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羅恩身上:
“我感覺你想和我商量關於她的某些事情,但這不是我應該干預的領域。”
他擺了擺手,虛影周圍的光芒變得柔和一些:
“有什麼決定,你自己思考和處理就可以了。
經過這麼多事情,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也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過……”
尤特爾補充道,聲音中帶着善意的提醒:
“如果你想與她進行任何深入……交流,建議在觀測站內進行。
在這裡,我的虛骸力量最爲強大,可以提供足夠的……保護。”
他的眼中露出某種深意:
“我在她身上留下的虛骸印記,在觀測站範圍內能夠屏蔽大部分外來干擾。
即使是鮮血之王,也很難在這裡監聽她的行動。”
這個信息讓羅恩心中一動。
看來尤特爾對艾登的監控能力早有預料,並且做好了相應的防護措施。
“謝謝您的提醒,教授。”
“客套話就不必了。”
尤特爾揮手打斷了他的感謝:
“你的成長對整個觀測站都有好處,提供必要支持是我應該做的。”
羅恩想了想,又說到了自己過來的另一個目的:
“另外,我這次過來還想申請下週回去中央之地,處理一些重要事務。”
“當然可以。”尤特爾爽快地同意了:
“正好定期飛艇班次後天就有一趟。我會安排你搭乘。需要特殊的運輸許可嗎?”
“如果可能的話,希望能夠運輸一些實驗設備和材料。”
羅恩想起了自己的移動工坊:
“還有兩名助手,她們也需要跟我一起前往中央之地。”
“沒問題。”尤特爾點頭:“我會安排專門的貨艙。以你現在的地位,這些都是合理的權限範圍內。”
就在兩人商談細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傳來了輕柔的敲擊聲。“請進。”見到重要的事情已經說完了,尤特爾隨口應道。
門扉緩緩打開,一個纖細的女性身影出現在門口。
是克洛依,那個從占星會而來的盲眼少女。
她依然用黑色絲綢遮蔽着雙眼,灰中帶些藍色挑染的長髮惹人注目。
當她“看到”辦公室內還有其他人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抱歉,教授,我不知道您這裡還有客人……”
少女的聲音輕柔如羽毛,但其中帶着某種微妙的緊張。
“沒關係,小克洛依。”
尤特爾溫和地笑道:
“讓我爲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羅恩·拉爾夫,深淵觀測站的高級研究員,也是新星計劃的次席。”
他轉向羅恩:
“這位是克洛依·星之聲,來自西部邊陲占星會的天才占星師。她這次是專程來向我請教一些高深的占星術知識。”
羅恩起身,向克洛依行了一個標準的巫師禮:
“很榮幸認識您,克洛依小姐。”
聽到對方的聲音,克洛依的身體微微一顫。
那種顫抖很輕微,但羅恩敏銳的觀察力還是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我也……很榮幸……認識您……”
她的迴應有些結巴,聲音比剛纔更加輕柔。
黑色絲綢下的面龐微微泛紅,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羅恩正準備離開,你們稍微認識一下就好。”
尤特爾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適時地給出了臺階:
“小克洛依,你的占星課程我們馬上就開始。”
“那我就先告辭了。”羅恩向兩人點頭致意:
“教授,感謝您今天的指導。克洛依小姐,希望您在觀測站的學習愉快。”
說完,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在經過克洛依身邊時,少女微微側身讓路,但她的“目光”卻一直跟隨着對方的身影。
直到門扉完全關閉,克洛依仍呆立在原地,似乎還沉浸在剛纔的短暫接觸中。
“小克洛依?”
尤特爾的聲音將她從恍惚中喚醒:“怎麼了?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啊……沒什麼,教授。”
她慌忙搖頭,但聲音中的顫抖暴露了內心的波動:
“只是……剛纔那位拉爾夫巫師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氣息……讓我的靈感產生了強烈反應……”
這個說法讓尤特爾微微挑眉。
以克洛依的預言天賦,她的直覺反應往往具有特殊意義。
“什麼樣的反應?”他好奇地詢問。
“很複雜……很難描述……”
克洛依皺起眉頭,努力組織着語言:
“就像是……站在時間長河的交匯點,能夠感受到無數條命運線的匯聚……還有一種……很深很深的孤獨感……”
說到這裡,少女的聲音變得更加困惑:
“但同時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彷彿那些命運線都在向他聚攏……”
尤特爾靜靜地聽着這些描述,銀色眼眸中閃過思索的光芒。
“克洛依,我建議你今晚回去後,針對這種感受做一次詳細占卜。”
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就關於你自己的未來。
有時候,強烈的占星直覺反應,往往暗示着某種重要的命運交集。”
“好的,教授。”
克洛依點頭同意,但她的內心依然充滿困惑。
在接下來的占星術教學中,她一直精神不夠集中,思維總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剛纔的那次短暫相遇。
………………
深淵觀測站的客房區域,夜色如凝固的血漿般粘稠。
盲眼少女獨自坐在房間中央那張圓桌前,周圍環繞着七根特製“魂燈”。
這些燈具,是用夢魘脂肪和時間花粉精心調製而成的造物。
每一根魂燈都在微弱地蠕動着,表面覆蓋着細密的血管紋路,如同被剝皮的手指。
當它們燃燒時,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詭異的甜膩氣息。
那是未知與靈感混合的味道。
她的面前擺放着占星會代代相傳的聖物——“命運織機”。
這個古老的裝置,看起來像是某種巨大昆蟲的腹部被掏空後製成的器具。
無數根如髮絲般細的銀線在其中交織。
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那些“絲線”實際上是從未知生物體內抽取的神經纖維。
每一根都在微弱地脈動着,傳遞着來自時間長河深處的信息。
“讓我看看……我的命運……究竟通向何方……”
蒼白的手指開始在命運織機上移動,如同一位盲人樂師在演奏某首禁忌樂章。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第一根神經絲時,意識瞬間被拖入了一個扭曲的象徵世界:
精神視野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漩渦的邊緣是無數張飢餓的嘴。
這些嘴屬於不同的生物——人類、野獸、深淵怪物,甚至是一些她無法理解的存在。
它們在無聲地咀嚼着什麼,而被咀嚼的東西……是她自己的影子。
這個意象的含義很明確:
她的預言天賦將會因爲某些原因進行病態成長,不斷地吞噬她的理智和人性,直到她徹底淪爲力量的奴隸。
第二根神經絲帶來了更加陰冷的象徵:
她看到了一株古樹,樹上懸掛着無數條鎖鏈。
每條鎖鏈的末端都連接着一個模糊人形。
那些人形在微風中輕柔擺動,像是被吊死的囚犯。
最可怕的是,她看到其中一條鎖鏈是空的,正在等待着她的到來。
無數隻眼睛正在凝視着她,眼神中滿含貪婪的惡意。
它們在等待着她主動走向那條空鎖鏈,等待着她成爲這個收藏品。
這個意象揭示了另一種命運:
她將被某個強大存在收集,成爲對方私人占卜工具的一部分。
第三根神經絲觸動時,她的意識陷入了一片灰白色的虛無:
沒有形狀,沒有聲音,甚至沒有黑暗。
因爲黑暗至少還是“某種東西”。
這裡是純粹的虛無,是存在的反面。
在這片虛無中,她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地溶解。
不是身體的死亡,而是更深層的消失。
記憶、情感、意識、甚至是“曾經存在過”這個事實本身都在消散。
偶爾,虛無中會閃過一些銀色的碎片,那是她靈魂的殘骸。
但這些碎片也在迅速消失,最終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這種命運比死亡更可怕:不僅僅是結束,而是從未開始。
接下來的神經絲帶來了深淵的氣息:
她看到自己的輪廓在不斷變化,如同被無形大手捏製的泥人。
有時她長出觸手,有時她的眼睛變成複眼,有時她的皮膚分裂出無數張小嘴。
每一次變化都伴隨着劇烈的痛苦。
但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逐漸適應了這種痛苦,甚至開始享受這種扭曲的過程。
她的價值觀在變化,她的審美在扭曲,她對“正常”的理解在重新定義。
最終,她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但失去了使用這種力量的理由。
無數種死亡的舞蹈……
一根接一根,克洛依觸碰着命運織機上的每一根神經絲。
她看到自己化作一團會說話的血霧,在地底深處訴說着永遠沒有聽衆的預言;
她看到自己被困在一面鏡子中,只能觀察外界但永遠無法影響;
她看到自己變成一本活體書籍,被鎖在寶庫深處,只有在需要查詢時纔會被翻開……
她看到自己分裂成無數個版本,每個版本都在不同時間線中重複着同樣的錯誤。
無數種可能性,無數種悲劇終末……
每一個未來,都在用最殘酷的方式訴說着同一個真理:
在這個扭曲的宇宙中,擁有這樣的預言天賦就像是詛咒。
她越是強大,就越是脆弱;越是有用,就越是危險。
克洛依的手指已經被神經絲割出了無數細小傷口,鮮血滴落在織機上發出嘶嘶腐蝕聲。
她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意識也開始模糊。
但她不能停下,她必須找到那唯一的希望。
就在絕望即將吞噬她的理智時,她的指尖觸碰到了織機最深處的一根特殊神經絲。
靈感乍現!
第一千零一種可能性——偉大庇護
這根神經絲與其他所有絲線都截然不同。
當她觸碰到它的瞬間,整個象徵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飢餓的漩渦變成了智慧的螺旋,束縛的鎖鏈化作了守護的絲帶,消散的虛無被填充爲無限的可能性。
她看到自己站在羣星中心,不再是脆弱的預言者,而是某種更高層次的存在。
在廣闊星海的外圍,她感受到了另一個存在的氣息。
那是……
不可名狀的偉大……
當她試圖“看清”那個存在時,意識差點被徹底撕裂。
那不是任何她能夠理解的形狀或概念。
有時它像是一團星雲,有時像是無數眼睛的集合體,有時又像是純粹的多維意志。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矛盾的——既古老又年輕,既龐大又渺小,既善意又恐怖。
她只能通過一些抽象的特徵來感知它:
那是無數條時間線的交匯點;
那是現實與虛幻之間的橋樑;
那是秩序與混沌的完美平衡;
那是……某種正在朝着不可思議方向進化的意識。
在這個存在的庇護下,她的命運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她不再是被動的受害者,而是主動的參與者。
她的預言能力不再是詛咒,而是用來探索宇宙奧秘的工具。
更重要的是,克洛依感受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就像是流浪的孤兒終於找到了家,像是缺失的拼圖找到了完整的圖案。
但當她試圖進一步探索這個存在的本質時,一個聲音在她的意識深處響起。
那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警告:
“凝視深淵者,必爲深淵所凝視。”
“窺探羣星者,必承羣星之重。”
“追尋真理者,必擔真理之責。”
“不要看……不要問……不要試圖理解……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個警告,如雷鳴般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炸響,瞬間將她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克洛依猝然被拉回到現實世界,如同溺水之人被丟到岸上,止不住地猛烈咳嗽起來。
命運織機的神經絲停止了脈動,那些詭異光芒逐漸消散。
這次占卜耗盡了她積蓄已久的生命力,但卻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
在無數種可能的未來中,只有一條路通向希望。
而那條路的鑰匙,就在那個年輕巫師手中。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
但她知道,如果想要擺脫預言者的詛咒,如果想要獲得真正的力量和自由,她就必須緊緊抓住這唯一的機會。
“我的命運……就交給你了……”
克洛依輕撫着胸前的“天球”水晶,那是阿斯特萊亞給她的傳承之物。
在魂燈映射下,水晶中的星雲緩緩旋轉,彷彿在迴應着她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