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宋瑾言目光深邃,看着遠方,“看着你慢慢長大,我總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我已經聽不進去他說的什麼,繞過所有的回憶之後,他反反覆覆的強調他的立場,他的態度。
就是爲了證明,他心裡只當我是女兒嗎?
我掙脫宋瑾言的手站了起來,他猛然擡頭看我,“十八年,我都當你是女兒一樣,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不能在一起!”
我忍不住後退兩步。
原來,這纔是他最終想說的。
“這纔是你想說的吧!”我看着他,不敢置信他兜了這麼大一圈,想說的卻是這樣的話,“一遍一遍的說這些殘忍的話來傷害我,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這樣殘忍的話,說一次難道還不夠嗎?
我已經讓自己學會死心,還不夠嗎?
爲什麼還要一次次的說,爲什麼!
“我也不想!”宋瑾言猛然也站了起來,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將我緊緊的箍在懷裡。
他溫熱的鼻息伴隨着濃濃的酒意,雙手緊緊的將我禁錮,彷彿要將我揉碎一般。
“我也不想!”他反覆呢喃。
不想,可是卻還是說了……
我心裡悲愴的想到,想要從他的鉗制中掙脫,他卻死命的摟着我,我根本動彈不得。
“爲什麼偏偏是你,明知道不對,明知道不可能!”宋瑾言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低聲的呢喃,彷彿夢囈一般。
爲什麼偏偏是我!
明知不對,明知不可能!
他的意思……
我不敢猜測,要擡頭看他,卻被他捆綁在胸前,擡頭也變得困難。
“爲什麼偏偏是你!”宋瑾言的聲音猛然帶着濃濃的鼻音,“我快要瘋了,陽陽,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你知道嗎,我真的快要瘋了!”
我呆若木雞,腦子裡轟然一片空白。
他的意思,是他心裡也有我嗎?
和我愛他一樣,也愛着我嗎?
我一直以爲那些都是我的錯覺,其實都不是,他心裡真的也愛着我嗎?
短暫的欣喜,卻在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時候瞬間冷卻,他渾身都散發着濃濃的懊悔和痛苦。
我閉上眼,眼眶的淚水滑落。
愛我,就真的這麼困難,這麼痛苦嗎?
那麼,他今天告訴我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該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宋瑾言仍舊在低聲呢喃,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你是我的女兒,我們不能在一起,不能……”
我彷彿觸電一般的顫抖,不能在一起,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不是你的女兒!”
我低喊出聲,“不是你的女兒!我只是被你領養,我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不,不是這樣。”宋瑾言搖頭,“不只是這樣,還有蘇素,蘇素她……”
蘇素!
我身子一僵,對呀,還有蘇素,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那個跟他看起來更配,更適合待在他身邊的人!
“當年,她並不是故意離開,而是宏遠出事,險些連累他們家的工廠倒閉,她父母害怕她受到牽連,所以才送她離開……”
宋瑾言鉗着我的手微微的鬆了一些,我猛然擡頭便看到他一臉的痛苦,“她過得不好,都是因爲我……”
蘇素就是當年那個人!是他的初戀!
猶如五雷轟頂,我怎麼也都沒有想到,蘇素竟然是他的初戀,早在十八年以前他們就已經認識。
我竟然還傻傻的以爲,我有十
八年的回憶,我比她更早認識宋瑾言。
然而,早在我出現之前,他們便已經是戀人!
之前的所有疑慮一瞬間都有了答案。
難怪那麼多年,沒有一個女人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卻獨獨是蘇素可以。難怪第一次在醫院見面,蘇素看他的眼神滿是驚喜,難怪他不忍推開她,不排斥她的靠近。
難怪,蘇素知道他的生日,瞭解他的性格。
在我受傷的時候,他大概就已經知道了蘇素當初離開的目的吧。
他是責任心那麼強的人,知道她現在過得不好,知道她當初的離開跟自己有關,他又怎麼可能對她狠心得起來。
所以,這纔是他不能和我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嗎?可是,他不是愛我的嗎?
“她過得不好。”
宋瑾言繼續重複,“我沒有辦法不管她。”
我心急的看宋瑾言,不好的預感從心底躥起,“我們可幫她,可以照顧她,可以……”
只要我們在一起,只要你心裡愛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急的表示我的立場,“我真的可以!”
雖然我實在想不出蘇素哪裡過得不好,但是卻已經沒有時間給我去想太多,我急切要證明只要我們在一起,我不會在意他對蘇素好。
宋瑾言卻忽然閉上眼,彷彿不忍看到我這般。
“我們不能在一起,陽陽。不能。”宋瑾言的話說得有些無力,鼻息裡帶着酒氣,溫熱的從我臉上掃過,我卻猛然發現他的眼睛溼潤了。
“爲什麼不能!你明明也愛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兒,我不是!”我急切的抓住他的袖子。“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可以……”
“我打算和蘇素訂婚了。”
宋瑾言打斷我的話,而我未完的話在聽到他這一句的時候卡在喉嚨,如鯁在喉,再也說不出來半個字。
一句話驚得我腦子一片空白,而我剛剛說出口的那些話,也彷彿一記記耳光打在臉上!
我竟然還幻想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我真傻。
他都打算要和蘇素訂婚了,爲什麼還要告訴我他也愛我!
他還是我認識的宋瑾言嗎?我認識的宋瑾言怎麼會心裡愛着一個人的時候和別的人訂婚,他的責任心那麼的強,所以這麼多年他的身邊才一個女人都沒有,他怎麼會一邊說心愛挨着我,一邊又要和蘇素在一起。
那麼他對蘇素又是什麼感情?
一定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說謊!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恐懼蔓延全身,勝過來時路上。
我太瞭解宋瑾言的性格,一旦說出的話,就是下了決心,不會輕易更改。
如果他真的決定和蘇素訂婚,那邊是真的要打算和她結婚了。
我們,便真的再無可能。
我抓着宋瑾言的袖子,緊緊在拽在手裡,唯恐一放手便再也抓不住,雙眼則緊緊看着他的臉,生怕錯過一絲的表情。
他一定是騙我的!
宋瑾言的眼神慢慢瞼下,緩緩的吐出一句。“我沒有辦法,她需要我,我做不到……”
我驚恐張皇失措,怎麼也沒想到他最後吐出的是這樣一句話。
她需要他,所以他就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十八年了,我把他當做我唯一的天,我唯一的依靠,我將自己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感情都交付給他,規劃的未來裡也只有他,難道我就不需要他嗎?
我也需要他,那我該怎麼辦!
“那我呢,我也需要你,你知道我比誰都更需要你!”
我抓着他
的手劇烈顫抖,“我也需要你,那我該怎麼辦……”
“陽陽,我已經別無選擇。”
無力的一句話,他垂着頭甚至沒有看我一眼,“我真的,別無選擇。把我忘了,你的人生還很長。”
我的人生還很長……
可是沒有他,再長的人生有什麼用,看着他和別人結婚生子,人生越長便越是折磨!
他分明是知道。
我苦笑,既然已經決定了和蘇素結婚,已經別無選擇了,爲何還要告訴我他愛我,還要讓我明知他愛我的情況下,忘掉他!
忘掉一個人,真的那麼容易嗎?
是不是他也可以辦到輕易忘記,所以纔會做這樣的決定!
“既然已經決定了,爲何還要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鬆開他的袖子質問他。
他悠然的擡頭,看着我的眼神滿是悲傷,嘴脣動了又動,才低聲道了一句,“因爲訂婚了,我便再沒有資格……”
“所以,就要把所有的痛苦丟給我一個人對不對!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因爲訂婚了就再也沒有資格,所以就可以把所有的傷痛都丟給我,然後他就能安心的去訂婚了嗎?
“不是!”
他急切反對,我卻冷然一笑,“不是什麼?不是我想的這個樣子嗎?那你說說是什麼?還是你打算一邊和蘇素訂婚,一邊和我相愛!”
我嗤笑看他,心裡明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但此刻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悲傷在心裡彷彿被髮酵一般,充斥了整個身體,遍佈了每個毛孔每個細胞。
我覺得自己就快要被悲傷淹沒了……
宋瑾言驚恐的看我,大概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陽陽,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不要這樣,忘了我吧!
留給我的,永遠都只有這幾句話。
我退後一步,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睛,“那是怎樣?還有所謂嗎?我可以如你所願,忘記你!可是你,忘,得,掉,嗎?”
冷笑着看他,我一字一句的問道,問完不等他回答,也無視他瞠目結舌的表情,我飛快的轉身跑掉。
一秒也不想再待,一秒也不想!
他的表情明明告訴我,他忘不掉!
然而幾遍如此,他還是決定要和蘇素訂婚。
愛了那麼多年的人,終於知道他的心意,他卻告訴我因爲另外一個女人更需要他,所以他不能和我在一起。
什麼我是他的女兒都是假的!
什麼不能愛,不該愛,無法愛。全部都是假的!
明明是愛着的!
他是不是覺得我是最堅強的,是不是覺得他已經給了我十八年,所以他可以這樣反覆的傷害我!
可以爲了讓自己不要留遺憾,就把所有的悲傷都讓我來承擔!
他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和蘇素訂婚嗎?
他真的就可以幸福了嗎?
他真的以爲這樣對蘇素就好了嗎?
我認識的宋瑾言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來真的悲傷到了極致反而是沒有眼淚的,我一路狂奔,只想要離開他,越快越好!
我們在這裡相遇,也在這裡結束。
我一直以爲,十八年前我是被他選擇的結果,今天才知道,當年是我在那麼多人之中選了他。
十八年後,命運卻將選擇權交給了他,而,卻是被遺棄的哪一個!
一路狂奔出了公園,遠遠的便看到樑頌停在路邊宋瑾言的車,我熬不猶豫的就衝了過去。
我要離開他!
一刻也不想停留。
越遠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