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還是連夜趕去了拂雲寺,溫恩不放心她一個人,便派了兩個侍衛跟着她。
這種時候,溫婉也沒有矯情,便將兩個侍衛帶上。
臨走的時候,溫恩只問了她一個問題。
他說:“姐姐,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漠北皇子了,我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你身邊了?”
溫婉當時愣了一下,她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說什麼傻話啊,你當漠北皇子這身份是個大白菜呢,想是就是,想不是就不是?”
她輕嘆一聲,“好了,別多想,你安心養傷。”
溫婉騎馬踏入黑夜裡,溫恩到底沒忍住,忍着疼起身來到窗邊,目光追隨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侍衛站在他身後,見狀,猶豫了一下道:“殿下,其實……如今沈家勢弱,我們不一定非得遵守和他們之間的約定。如果我們把溫姑娘帶回王庭,沈家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在他看來,殺伐果斷的殿下,想要一個女人,不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這兩年漠北雖然在殿下的打理下,狼性收斂了許多,但骨子裡,他們還是覺得,想要的東西和女人,就去搶。
誰拳頭大,財富和女人就該歸誰。
溫恩聽完侍衛的話,沉默着沒有迴應。
直到窗外的風大了,才聽他說:“她不一樣。”
她不一樣?
侍衛有些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殿下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敢再問。
*
第二天下午,溫婉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拂雲寺。
此時的寺廟,萬籟俱靜。
大門前的臺階上,落葉凌亂,一把沾染着露水的掃帚橫在邊上,像是清掃落葉人離開得匆忙,竟來不及撿一下掃帚。
溫婉拾階而上,推開寺廟厚重的大門,迎面便撲來一陣惡臭。
兩個侍衛聞見這種氣味,立刻上前將溫婉護在身後。
“是屍臭。”侍衛沉聲說:“這種程度的惡臭,人應該死了一段時日了。”
另一名侍衛便深入探查,不一會兒折返回來說:“寺中已經沒有活口。後院枯井邊上有六名和尚的屍體,其中有一具小沙彌,不過五六歲。”
連五六歲的小沙彌都沒放過,那些人是鐵了心要將拂雲寺所有人滅口。
溫婉冷着臉,擡步往內院走。
“溫姑娘,裡面全是腐敗的死人……”侍衛爲難的開口想勸。
溫婉腳步不停,連頭也沒回,“死人有什麼可怕的,活人才可怕呢!”
她到了後院,果然看見了枯井邊上的屍體,的確如侍衛所說,已經腐敗得不成樣了。
按照劉三兒死前的說辭,當初安定王的屍體就是在這枯井中找到的。
她走到枯井邊上,探着腦袋往裡看。
枯井裡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見底。
她問侍衛,“你們身上帶繩子了嗎?我想下去看看。”
兩名侍衛互看一眼,眼中都寫滿了震驚。
這個讓他們殿下另眼相看的女人,果然很不一樣,這種黑漆漆的枯井,誰見了不得心裡發怵,她倒好,竟然比他們還大膽,要下去查看。
“有的。”其中一人拿出繩子。
溫婉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上次山洞裡遇險時,見過的縛龍繩。
溫婉羨慕的抿了抿脣,“你們漠北王庭的侍衛,都這麼財大氣粗的嗎?”縛龍繩這種好東西,都能爛大街?
侍衛憨憨的笑了笑,“王庭不會財大氣粗,但殿下不一樣,王上看重殿下,王庭的好東好西都送到殿下這裡了。”
說完,侍衛又道:“您要是說喜歡,殿下肯定會把所有縛龍繩都送您。”
這點,溫婉信。
可一來,她哪好意思開口,她欠恩恩的,已經還不起了。
二來,這次一別,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幾人說話的功夫,溫婉已經繫好繩子,拿着火摺子緩緩往下降落。
不一會兒,她雙腳落地,便開始查看。
許是前些天下過雨,枯井裡還有些沒有乾透的污泥,污泥上腳印密佈,顯然前不久也有人來探查過。
按照劉三兒的描述,安定王是在偏殿落進陷阱,但屍體卻在枯井中被發現。
要麼,就是被殺後拋屍到這裡,要麼就是偏殿本身和這個枯井就有密道相通。
溫婉這麼想着,便開始摸索周圍的石壁,突然,她摸到一塊不一樣的石磚。
她狠狠一按,石壁便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一個兩尺長寬的密道出現在她面前,她擡頭向侍衛們交代兩句後,便手腳並用往前爬。
*
通道盡頭,密室裡翻箱倒櫃的痕跡隨處可見,裡面的東西早已被搬空。
“來晚了?”
溫婉無力的嘆了一口氣,失望難以抑制。
不過本着來都來了的原則,她也勉強在密室裡摸索一番。
她本已經不抱希望能找到有用的東西,可正應了那句話,無心插柳柳成蔭。
在密室牆角的縫隙裡,她居然還真發現了點兒東西。
原本,她是注意不到牆角的,是因爲她手中的火摺子燃到盡頭突然熄滅,牆角米粒大小的熒光才顯出了些許。
她掏出匕首,只往土裡刨了一下,便挖出一個香囊來。
香囊似乎埋得匆忙,連口都沒封完全,拆開的時候,裡面跑進去不少泥土。
而這個香囊右上角,是安定王府的印記!
溫婉心頭一跳,眼眶便禁不住發紅。
將名貴的夜明珠磨成粉來用,還是當初安定王見她這麼用,他才學會的。
只是沒想到,熒光粉最後竟成了他傳遞信息的最後手段。
溫婉猜想,安定王當時從偏殿掉落陷阱,憑他的本事,應該沒有立刻死在陷阱裡,而是沿着地下通道尋到了這個密室。
但他當時的情況應該已經是強弩之末,便做了最後打算,將香囊藏了起來。
溫婉不敢去想,要是她沒有放心不下沈御來這一趟,或是她沒有發現這個密室……
那安定王是不是連最後的信息,也會隨着香囊在土壤裡的腐爛,最終了無痕跡?
溫婉顫抖着將香囊裡的東西取出來。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巴掌大,看起來像是一塊地圖,圖紙正中間,用硃砂圈了一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