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我一會兒就去跟管事的說。”
人是鐵飯是鋼,少爺因爲對吃食不滿意,時常發脾氣,苦的也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
到目前爲止,就半月做的飯,少爺能吃下去,他們巴不得半月能留下來做廚娘。
*
溫婉和半月在廚房忙碌了半天,總算做出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管事的聽說半月答應做廚娘的事,專程過來跟她們見了一面,還順手給燕綏餵了兩塊兒麥芽糖。
這管事也是個生面孔,姓陳,溫婉從未在將軍府見過。
陳管事唯恐她們反悔,當即就預付了十兩銀子的定金。
夜色襲來。
飯菜陸續擺上桌,可遲遲沒有見到沈御的身影。
溫婉和半月站在門口等候,燕綏在門前的長廊上玩花燈。
一盞茶的功夫以後,陳管事終於扶着沈御從夜色中走來。
燭光下,他的臉色竟比下午時還要白上三分。
“燕綏呢?”
沈御坐下,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燕綏。
小傢伙聽見有人叫他,屁顛顛跑到沈御面前初生牛犢不怕虎,燕綏感覺不到大人們之間詭異的氣氛。
他手腳並用往沈御的膝蓋上爬。
“爹爹,抱抱。”
幼崽的撒嬌,讓人心頭一軟。
沈御一怔,本能的將小傢伙撈起來抱在膝蓋上,語氣也輕了許多。
“溫娘子?”
從他出現開始,溫婉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
突然被點,溫婉先是一怔,隨即眼珠一轉,心裡有了主意。
“在,我在這兒。”
“讓你們久等了,請坐。”沈御淡聲說。
溫婉也不客氣,直接在他對面坐下。
半月卻有些沒底氣,猶豫一番,看了一眼溫婉,在溫婉的示意下才在下首坐下。
陳管事看見這一幕,吃驚之餘,心中卻不滿。
和主子同桌吃飯,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按照規矩,大桌旁擺小桌,主子用第一口飯菜後,再把剩下的賞給下人,便是給足了下人臉面。
這兩位新來的廚娘,飯菜做得好,但規矩也真是不懂。
“溫娘子,你們坐錯地方了,你們的位置在那兒。”
陳管事指了指一旁的小桌。
半月一聽,立刻站起身,本能的就要道歉。
溫婉卻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半月不解,就見溫婉看向沈御的方向。
“沈少爺?我們坐錯位子了嗎?”
半月和陳管事都暗暗心驚,尤其是陳管事,臉都黑成鍋灰了。
沈御聲音很淡,“沒坐錯。”
溫婉拍了拍半月,“沈少爺說我們沒坐錯,飯菜都涼了,吃飯吧。”
半月一頭霧水,但是她聽話。
溫婉怎麼說她便怎麼做。
讓半月更加吃驚的是,溫婉嘴上說吃飯,卻一口都沒急着吃,而是隔着桌子,將菜夾到沈御的碗裡。
“糖醋紅燒肉,外焦裡嫩,火候剛剛好,你嚐嚐。”
溫婉邊替他夾菜,邊介紹。
一旁的陳管事正想提醒,“少爺不愛吃……”
話還沒說完,沈御已經摸索着將肉吃進口中。
陳管事活生生像吃了只蒼蠅,噎得難受。
一頓飯,除了鬧騰的燕綏,和不斷夾菜、介紹的溫婉,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沈御一手抱着燕綏,一手吃飯,他吃一口,又給燕綏喂一口。
明明是第一次照顧孩子吃飯,他卻動作熟練,絲毫沒有慌亂,就像是練習了無數次一般。
溫婉不動聲色的將一切看在眼裡,心裡酸澀得厲害,眼眶也紅了一瞬。
*
吃完飯,半月和小廝一起收拾碗筷。
燕綏拉着沈御的手,要他一起玩花燈。
沈御卻沒答應,反而對溫婉道:“溫娘子,夜深了。”
該走了。
溫婉卻站着沒動。
她並肩站在他身旁,抿了抿脣,“剛天黑不久,還早着呢。”
一旁的陳管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被她這句話嚇得摔跤。
不是,你一個寡婦,不懂規矩就算了,怎麼還不懂看人臉色呢?
聽不出少爺這是在趕人?
半月也是尷尬不已,只覺得今日的夫人着實有些奇怪。
難不成真是被沈將軍的好相貌吸引了,所以要主動出擊?
陳管事忍不住開始抹汗,“溫娘子,天黑了路不好走,我送你們回去吧。”
得趕緊把她們送走啊,萬一少爺發怒,瘋起來所有人都要遭殃。
溫婉佯裝沒聽懂陳管事的意思,徑直盯着沈御的臉。
“對啊,天黑了路不好走,沈少爺能讓我們今晚就歇在這裡嗎?”
陳管事終於被嚇癱在地。
半月嘴角一扯,羞得滿臉通紅。
哪有女人非得住別人家裡的?
多不害臊?
半月都沒臉看。
溫婉卻跟沒事人一樣,還扯了扯沈御的袖子。
“沈少爺,我們留下來住,好不好?”
沈御手指動了動,似乎想甩袖子,可到底沒有動作。
他冷着臉,“溫娘子一個寡婦,是一點兒不在乎名聲了?”
溫婉嘴角勾了勾,“是陳管家說的,天黑了路不好走,我這也是沒法子,帶着孩子走夜路,摔跤了可怎麼辦?”
甩鍋甩得明目張膽,且沒有絲毫心虛內疚。
臉皮厚成這樣的,她也是獨一份兒了。
溫婉不依不饒,“沈少爺,你倒是說句話,我們能不能住下?”
沈御擰着眉頭,好一會兒之後,纔不情不願的說:
“腿長在你身上,你不走,我還能趕你?”
溫婉滿意了,卻不滿足。
她上前一步,扯着沈御的袖子將他拉到了燕綏的面前。
“小寶,他陪你玩。”
燕綏立刻歡呼起來,小手拉大手,牽着沈御就往前走。
沈御眼睛看不見,但步子卻很穩,只語氣略顯不耐煩的輕喚,“慢些,別摔了。”
眼前的一幕,讓陳管事和半月都摸不着頭腦。
陳管事不敢問,半月卻忍不住。
“夫人,我怎麼感覺沈少爺對你……很不一樣?”
陳管事也連連點頭,他是知道平時少爺是什麼樣的,所以他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簡單的震驚來形容。
溫婉輕聲回答,“你的感覺是對的。沈少爺對我是很不一樣。”
半月:“啊?爲、爲什麼?”
溫婉睨了她一眼,“還能爲什麼?沈少爺就好小寡婦這口唄。”
這話落入遠處的沈御耳中,他循着聲音“看”過來,咬牙切齒的低吼:
“溫、娘、子!”
“哎,”溫婉臉皮比城牆厚,撇撇嘴,朗聲問:“沈少爺,你敢說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