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接着又道:“我與小姐久尋公子不着,後來無意中遇上了那個怪人,談話中知道對方是懂棋的,便談起了棋上事。那怪人說自己棋高無敵,棋道至他這裡已是盡頭了,但於世上再尋着一位高人且勝了他,便從此封棋歸隱,沒想到那怪人竟然說出了公子的名字。”
方國渙聞之,驚訝道:“原來國手太監李如川也在同時找我!?”孫奇一旁道:“自公子在獨石口關外棋佈天元陣退了2o萬女真人鐵騎之後,棋名早已飛揚天下,那國手太監也會有所聞的,棋家本性,自要尋你這個真正的對手來鬥上一局,也是想顯示他的殺人鬼棋。”
方國渙聞之,點了點頭,肅然道:“沒想到我與李如川都在尋找對方,這很好!”
萍兒接着又道:“小姐當時吃了一驚,已然猜到了對方便是傳聞中的那個能以棋殺人的國手太監。”
方國渙詫異道:“盧姑娘既然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乃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爲什麼還要挑戰鬥棋?”
萍兒嗚咽道:“小姐這麼做,其實是爲了公子。”
“爲了我?”方國渙大是驚異。萍兒道:“小姐此番冒險挑戰,除了自持棋力高深,棋家本性,不盡信棋能殺人,更主要的是爲了日後公子與對方鬥棋時的安危着想,恐對方的殺人棋對公子不利,欲在棋上找出對方的破綻及殺人的秘密,以備將來告知公子有所警,有所防,而以身試棋的,沒想到……”萍兒說到這裡,又自悲泣不已。
方國渙此時已然聽得呆了,沒想到盧紫雲是爲了自己而以身涉險試鬥殺人鬼棋,感動與悲痛交織着,懊悔之極,惋惜不已,仰天長嘆道:“盧姑娘!躲過一次殺身之禍已是不易,何苦爲了方某再去冒險,方某有何德何能令姑娘在棋上爲我丟了性命?”接着,方國渙立誓道:“李如川,我的恩師故友盡毀在你的鬼棋之上,無論你的鬼棋有何種可怕的魔力,爲了匡以棋道雅正,我今生今世一定要找到你,縱然與你同廢棋道,齊傷性命,也在所不惜!”
方國渙與紫雲的這一段傳奇的故事,令連奇瑛、孫奇二人感動不已,黯然傷神。連奇瑛隨後道:“國渙弟弟,事已至此,勿過於悲傷,盧紫雲姑娘乃是我女中的丈夫,令人欽佩,也是爲你而死,也不枉了你二人的一揚棋上情緣。那國手太監李如川以棋殺人,委實可惡,六合堂自與他勢不兩立,日後定饒他不過。”
孫奇道:“公子勿要爲此事亂了心神,總堂主已傳令六合堂天下各處分堂,全力查訪國手太監李如川的蹤跡,近期內必有消息,公子且在六合島安心等候,到時再前去於棋上制他不遲。”
連奇瑛見方國渙此時的心情沉重,不宜再孤身獨遊,於是道:“孫先生說得有理,那個太監就交給六合堂尋找罷,國渙弟弟勿要再自家辛苦去訪他了。況且那太監若現身與你鬥棋,將是棋上的一場生死之爭,爲了安全起見,到時我們還要有個萬全之策,姐姐現在已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應付此事了。”方國渙聽了,感激之餘,點頭應了。連奇瑛、孫奇二人見了,心下這才稍安。
得知盧紫雲意外地死在了李如川的鬼棋之上,方國渙悲痛不已。隨後對萍兒道:“自在盧家莊起,我便開始連累盧姑娘,不想竟有此今日之變。這種棋上之仇,我日後必在棋上來解決。萍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主僕二人。”
萍兒含淚搖頭道:“公子切莫這般說,是我家小姐命苦而已,不過小姐地下有知,公子仍未忘記她,她也自欣慰了。我到了這島上後,有幸得到連總堂主的照顧,又是到羅夫人的百般疼愛一切都好,只是時常想念小姐。”
方國渙又自一陣感傷,復問了盧紫雲墓址所在,準備日後前去拜祭,又安慰了一番萍兒,叫她安心住下。連奇瑛隨後讓人將萍兒送回了弓英兒那裡。
送走了萍兒,方國渙復回廳中落座,悵然若失。孫奇這時道:“聽說來時,國渙公子在鳳陽諸葛先生處逗留了幾日。”
方國渙這才又想起了什麼,忙道:“不錯,途經鳳陽滯留了四天,諸葛先生倒是盛情款待,可是……”
連奇瑛這時道:“昨晚張林平堂主已把在鳳陽經歷的一切都對我說了,張林平也多事,何必在鳳陽停留,給國渙弟弟惹些麻煩事來。諸葛容異心早有,獨石口邊關一役之後,他便勸我乘機揚旗舉事,我制止了他,他仍心有不甘。唉!如今天下危機四伏,難免讓人有所妄想的。”說話間,連奇瑛忽自呈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惆悵及一種異樣的傷感,對此變化,孫奇、方國渙二人並沒有注意到。
孫奇這時笑道:“諸葛容此番竭力討好方公子,顯然是爲了公子棋道化兵的本事,他倒有些見地。”
方國渙搖頭道:“孫先生知道我的,除了在棋上走得通外,哪裡曉得行兵打仗的事。”孫奇笑道:“公子棋達化境,可應合於兵道,棋佈天元陣,一戰即勝,便可驗證其神效。公子不是不能爲之,而是不願爲之。”
方國渙搖頭道:“天元一戰,全賴孫先生的孫武兵陣組合得當,才能以少勝多,我不過是全一大陣而已,此冒險之舉乃是不得已而爲之,僥倖成功罷了。”孫奇聞之,一笑不語。
方國渙隨又對連奇瑛道:“小弟途經鳳陽時,諸葛容先生曾一再讓小弟轉告連姐姐考慮他的意見,並且在這方面諸葛容先生已有所準備。”
連奇瑛聞之,輕嘆一聲道:“諸葛容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曉的,並且他在陝西暗中培植擴展力量,圖謀已久了。”方國渙聞之,驚訝道:“姐姐既然知曉一切,爲何不制止他?就不怕他羽翼豐滿之後另立門戶,進而分裂六合堂嗎?”連奇瑛搖頭苦笑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諸葛容志野心狂,意在天下,豈在乎一個六合堂,他自笑我有婦人之仁,而無丈夫之志,只可惜,諸葛先生他不知……”說到這裡,連奇瑛搖頭一嘆不語,似有某種苦衷。
方國渙見連奇瑛對諸葛容並無多大的防戒之心,倒顯出一種很爲難之色,心中惑然,不再提及此事。又閒談了一會兒,連奇瑛再次神色不定,孫奇見了,便遞了方國渙一個眼色,於是二人告退而出。
離了六合軒。方國渙道:“適才說起諸葛容先生的事,孫先生爲何一言不?”孫奇長嘆了一聲道:“此事複雜,請公子隨孫某至舍下一談罷。”隨後引了方國渙到了自己的住所。這是一處別緻的小院落,紅牆雅舍,翠柳成陰,古樸而寧靜。
書房內,孫奇對方國渙道:“當今天下,危機四伏,大明朝的氣數將盡,懷有異志而又有所根基之人都在暗中聚積力量,別有圖謀。六合堂百餘分堂現今已有二十萬之衆,大氣已成,自有了問鼎天下的實力。但不知什麼原因,連總堂主僅滿足於這種江湖事業,而無圖並天下之心,孫某也曾暗示過此事,總堂主每有不悅之色。自獨石口關外一戰之後,已現朝廷對六合堂有了戒心,本應乘機而起,可總堂主仍息事寧人。自回到六合島後,多聞總堂主嘆息之聲,似有極大的心事,看來在反與不反之間猶豫不決。當今天下暫且苟安一時,不久的將來勢必大亂,六合堂若先一步而動,天下必得。”
方國渙聞之,暗自驚訝孫奇之志不在諸葛容之下。孫奇接着又道:“勝者王侯敗者賊,天下易主,有能力者當之。連總堂主乃世間一奇女子,可以成爲第二個武則天,君臨天下!孫某曾受總堂主大恩,總堂主若動,孫某便助她奪了天下,總堂主若不動,孫某便幫她穩住六合堂就是了。人生在世,不必盡其才的!”說完,也自感慨。
方國渙此時讚歎道:“孫先生身懷絕世之學,能甘沒於江湖之中,非一般高人所能做得到的。”孫奇笑道:“人生在世,不必盡其才,否則天下將無寧日了。今見公子問起,自將心思托出,以圖一快。”
孫奇接着又道:“諸葛容現在暗蓄兵馬,招募奇才,已有了一定的根基,但仍感力量不足,不敢妄爲,是希望天下的六合堂一起動舉事。孫某本是胸無大志之人,也不想起事爲亂,禍及蒼生,故對此事多不表態。連總堂主雖然自家不願率六合堂揚旗舉事,卻對諸葛容的作爲採取了寬容態度,否則諸葛容也不會這麼大膽地在六合堂內整日喊着要反的,他自是想把六合堂拖下水纔好,六合堂日後的命運也很難說的。連總堂主究竟是什麼打算,孫某實在捉摸不透。”說完,孫奇自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