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美食家

且說方國渙與羅坤那日在陀螺觀中走散之後,獨自悲傷而去,一路尋那連雲山天元寺而來。這一日,走得晚了,見前方有一片村落,便走至村頭一戶人家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一開,出來一位老者。方國渙拱手一禮道:“老人家請了,過路之人,懇求借宿一晚。”那老者見是一位單身獨遊的少年,風塵僕僕,似走了很遠的路,不覺微微驚訝,側身相讓道:“小官人若不嫌貧舍簡陋,請進。”

這是一戶簡樸的農家,屋中僅一牀、一櫃、一桌而已。那老者端來一盆清水道:“小官人路上勞累,先洗把面。”方國渙謝了聲,放下包裹,自去洗了手臉,頓覺精神了許多。那老者接着從廚下端來一碗黃米飯,一碟豆腐,又於桌上擺了茶水,然後讓請方國渙道:“農家貧寒,別無好酒菜,小官人若不介意,但吃了充腹。”方國渙自是感激,謝過那老者用了。食畢,老者拾去了碗筷,隨手取了只杯坐在對面陪方國渙飲茶。方國渙見屋中僅老者一人,便問道:“老人家,家裡人都出去了嗎?”那老者搖了搖頭道:“哪裡有什麼家人,惟老漢一人過活而已。”“哦”方國渙飲了杯茶,又閒聊了兩句,隨後那老者便引了方國渙到另一間房中歇了。

此房間倒還潔淨,一張木牀支在牆邊,上面擺了套簡單的被褥,門後堆放了幾件農具,房樑上還懸了只竹筐。方國渙隨手推開後窗,見屋後是一塊菜地,旁邊是另一戶農家的院落。時已夜暮,那農家的屋中已燃亮了燈燭,偶聽得有人在高聲講話,方國渙無心理會,便回牀上躺了。

這時,但聽得由那農家傳來的聲音道:“外面天高月明,你我兄弟何不到院中賞月飲酒,也學學古人的那般風雅。”另一人應道:“王兄所言甚是,想你我都是讀過詩做過文章的人,有酒飲時自不能落了俗套。”接着,便聽一陣搬動桌椅的聲音,人在院中,說話聲音又自清楚了些。便聞一人道:“你我兄弟二人,雖不是一父所生,卻像一個娘養的,是十分地知己,看那上的古人,有幾個如你我這般的義氣。”另一人應聲道:“那是就拿我二人的文章說,實是古今難尋的,那些天下的所謂才,誰能比得上我們來。”方國渙這邊聽得那二人頭幾句話,心中道:“村野之中,倒也有這般古風豪情之人。”待聽到後來幾句,不由皺了皺眉頭,便起身到窗前觀看。此時,那戶農家的院中放了張桌,桌上擺了一罈酒,旁邊胡亂堆了些花生、果等食物。一名粗大的漢左腳踩在凳上,腆胸露懷,端着碗在大口地飲酒。另一名身着長袍,繫着方巾的小個猥瑣地坐在旁邊,低着頭挑揀桌上的東西吃。那粗大漢飲完了一碗酒,似來了興致,感慨一聲道:“古人酒中的第一家要算李太白的,只可惜我二人不能與之同世,否則也會有那斗酒詩百篇的文章。”那小個似乎被東西噎了一下,打了個嗝,忙端碗飲了一口酒,隨後一咧嘴道:“那是我二人的文章並不比古人差的,便是那李太白在這兒,又能把我二人怎樣?”方國渙見他二人這般大言不慚,覺得無聊,重回牀上躺了,然而聲音猶在窗前,由不得你不聽。那二人似被酒激起了性,那粗大漢揚聲道:“人逢知己千杯少,遇得意處便高歌,來來來今日痛快一回。”這幾句話惹得小個更加性起,跳將起來,似把凳碰倒了,大喊道:“先幹十碗,不喝是婊養的。”接着便是對飲之聲,隨後又是一陣狂笑謾罵。

胡爲了一番,便聞那粗大漢道:“今日如此痛快酣暢,也不枉了人生一回。”小個應道:“英雄遇美酒,天下無敵,如今大罵天下人一句,誰敢應聲?”那小個接着又道:“陸兄,你我今日可謂是少得的痛快,可惜月亮光淡,院中暗些,不如把貴宅這兩間草房燒了,以火助酒興如何?”那粗大漢道:“你我自家兄弟,何須商量,待我去取火種來。”隨聞一婦人跑出來嚷道:“使不得,燒了房,叫我娘倆哪裡住去?”方國渙聽到這裡,也自一怔,忙起身到窗前觀看。此時見那粗大漢朝一婦人打了一拳,怒道:“你這婆娘,哪曉得飲酒人的興致,勿要擾了我等的酒興。”說罷,又是幾拳,打得那婦人哭叫不迭,急忙抱了孩跑出,去鄰家避了。

那粗大漢果真到廚下取了火種來,一拍胸脯,遞於小個道:“王兄,索性把這幾間房都燃了,這樣纔是痛快,人生能有幾回盡興之事。”小個立時喜道:“陸兄真乃豪爽慷慨之人有氣魄”說着,隨手將那火種往房上一扔,燃着了房上草,那火勢立時就起了來。方國渙見狀,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二人酒至興頭上,毫無顧忌,說燒房便點火,竟然不計後果。時值天氣乾燥,那火勢越大起來,頃刻間,幾間草房連帶燒着,火光一片。那粗大漢與小個對着大火狂呼亂叫,興奮到了極點,接着又是一陣暴飲。由於火勢太猛,熱浪逼人,二人索性抱了酒罈退到菜園中,坐在地上,望着通紅的烈火,喊叫不已。

火光沖天,驚動了村民,互相吆喝着,端盆提桶地來救火。那粗大漢見了,起身上前攔了道:“你們想做什麼?”一個年輕人道:“你家房失了火,難道沒看見嗎?”粗大漢怒道:“我家失火,關你屁事,快些走開,勿要擾了我等興致。”衆村民聽罷,皆呈不快之色,見這幾間草屋單處一地,並無別家房相連,而且那粗大漢攔阻衆人,並無救助的意思,便都袖手旁觀。時間不大,幾間房屋俱已化成灰燼。那二人似已倦極,竟抱着酒罈臥在菜地裡睡着了,村民們隨後也各自說笑着散了,無人來看顧他們。方國渙搖了搖頭,關了窗扇,回身於牀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國渙被一陣吵鬧聲驚醒,起身開窗看時,但見昨晚的那對酒友拉扯在一起。粗大漢怒道:“你這混蛋,簡直沒了心肝,爲何趁我酒醉,放火燒光了我家房?”小個惱道:“是你取火讓我來燒,卻反怨起我來,真是豈有此理”二人爭執不休,已有了拼鬥的樣,一些村民站在遠處幸災樂禍地看着。這時,一位村中的長者上前勸道:“二位勿要相爭,若出了人命,村人都要受累,不如見了縣裡老爺,判個公斷。”那二人於是拉扯着,村民擁了,自去縣裡了。方國渙見事情鬧得很有些出奇,便在村中候了,想知道個結果怎樣。

午後,房東老者回了來,見方國渙還沒有離開,倒也不以爲然。方國渙問起了那兩人的事,老者笑道:“縣裡老爺聽他二人在上爭論了半天,才明白是酒鬼生事,大怒之下,各打了四十板,轟出了公,如今縣裡正傳着呢。”方國渙聞之,搖頭苦笑不已,隨後留了幾錢銀,別了老者自去了。

方國渙一路行來,一心想早日走到連雲山天元寺,尋訪棋上高人,使自家棋藝再有所精進。想起楓林草的智善和尚所說的那般,時常尋思道:“莫非天下間的棋上好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若如此,能得以拜師學棋,當別無它求了。師父說過,大凡世間的高人隱士,不居深山,就住鬧市,能遇到比自己本事高的人,自能受益匪淺。”方國渙對天元寺心馳神往,一路上更是不辭勞苦。

這一日,天氣酷熱,方國渙走得口渴,一路尋來不見村落。正着急間,忽見前方不遠處的路旁有一棵粗大的槐樹,枝葉茂盛,伸出的側枝像傘蓋一般,竟把道路的上方空間遮掩了幾盡一半。方國渙心中一喜,快步走到了那棵槐樹之下。此樹陰處十分的涼爽,自無一絲的陽光射進來,地面都已被人踩實,十餘塊扁平的石頭沿樹根部圍了一圈,顯是過往之人經常在此歇腳。不遠處,有一溪水,涓涓細流,清亮誘人。方國渙跑過去,痛快淋漓地喝了個飽,又洗了臉面,自感爽快了許多。隨後到樹陰下坐了,長吁了一口氣,從包裹裡取了個饅頭來,暫作歇息。

這時,從另一條路上來了一夥人,爲的是兩名乘着馬匹、衣着華麗的年輕人,後面跟着十餘名僕從,擡着兩隻方形的盒。遠遠見了這棵大槐樹,僕人們都高興地指指點點,加快了步伐。到了槐樹下,這夥人便停了下來,一年輕人道:“表哥,如此好地方,歇息一下,避避暑氣再走。”另一年輕人應道:“正合我意。”二人隨即下了馬,有僕人接過繮繩,牽到溪邊飲馬去了。一名僕人在石頭上鋪了墊,請了二人坐下,接着有僕人遞上剛剛浸過溪水的面巾,二人淨了臉面。此時,四名僕人把那兩隻盒並放在一起,這兩隻盒做得別緻,中間都分了層的,一名僕人抽出了一層,竟從裡面端出來兩碟精美的菜餚,原來是裝食物的食盒。接着,六碟菜餚擺好,酒器碗筷備就,僕人們便退下了。方國渙見有人來,在樹後向這邊望了一眼,心中微微驚訝道:“這二人卻也雅緻,當是大家公。”倒也無心理會,自在樹後啃自己的饅頭。

那兩名年輕人對飲了一杯,便說笑起來,一人道:“荒野之中,烈日之下,在這片樹陰內把酒臨風,倒也有幾分的愜意。”另一人道:“只要表哥高興就好,待到了前面的鎮上,尋家大酒樓,品嚐些當地的風味名菜,以飽表哥的口福。”方國渙這邊聞之,心中道:“這二人竟有此興致,勿要如先前那兩個酒鬼鬧事纔好。”隨聞一人感慨一聲道:“天下間的美味佳餚,我趙明風幾乎都品嚐遍了,不知能再有什麼可口的。人生不過幾十年,死後雙腿一蹬,世間的一切你能帶去幾分幾毫?想那王侯將相雖耀極一時,與那榮華富貴也只是轉眼的煙雲罷了,惟這入口果腹的美味,纔是人生最實在的享受。”另一人道:“表哥在江南素有美食家之稱,並不是虛傳的,小弟趙勝雖趕不上表哥,但跟隨表哥多年,同嘗天下美味,也算得上半個美食家了。”言罷,二人大笑。方國渙這邊心中驚訝道:“天下竟有這等好美食之人這位自稱趙明風的,言談不俗,當不是一般的人。”

那趙明風此時又道:“天下南北大菜,品嚐了多年,雖然偶有可口者,卻常常不能盡如人意。天下第一名廚韓玉公的廚藝,至今沒有領略到一點兒味道,實爲人生憾事。”說完,趙明風搖頭感嘆不已。趙勝一旁道:“那韓玉公是宮廷御廚,嘉靖帝曾下旨封其爲‘天下第一廚’,嘉靖帝昇天後,聽說韓玉公就退隱民間了。”趙明風嘆然一聲道:“可惜尋訪了多年,沒有查到韓玉公的一點兒蹤跡,或許早已過世了,若品嚐不到天下第一廚的廚藝,這美食家也是空做了一回,枉爲庖客。”趙勝道:“聽說韓玉公的廚技通神,便是普通的菜餚,只要一經他手,做將出來,也可賽過山珍海味。”趙明風道:“雖是傳聞,卻也足見其人廚藝之高,若能請到這位高人,多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方國渙這邊聞之,心中倒生出幾分敬意來,暗裡道:“此人品味奇高,世上難尋。我以棋道爲人生樂事,這位趙公以美食爲人生樂事,可見興趣所致,可令人追求不倦,忘乎一切。”

趙勝這時道:“伯父爲江南富,就是天下富也當得的,莫說一個韓玉公,便是十個百個也自請了來。”趙明風搖頭一嘆道:“真人只有一個,莫說請,至今連面都未曾見到,哪裡請得來。看來即使富甲天下,也有不能盡如人意之時。”方國渙這邊聞之,心中詫異道:“從他們的話語中看,這位趙明風果是非常之人,不是王侯將相之後,就是富商巨賈之。”趙勝這時又道:“其實表哥美食家的大名,也多歸功於伯父他老人家的,若無伯父的開明,表哥哪裡會有這許多銀出來用度。想去年,表哥爲了品嚐江南名廚劉本財的拿手絕活——九曲烏龍肉,出了高其標價十倍的銀,壓倒了十餘名來爭食的大家公,獨嘗自品,令那蘇州城風傳一時。”趙明風聽罷,笑道:“表弟說得有理,父親大人曾說過,他賺盡天下之財,我嚐遍天下美味,其功等同,父親大人還羨慕我比他老人家活得自在瀟灑哩”說罷大笑,與趙勝舉杯對飲起來。方國渙心中驚訝道:“這趙明風倒也豁達,不似那般輕浮浪蕩的大家弟,取了家裡銀去胡爲之人,只不過迷戀美食罷了,卻不知如何生成這種特殊的嗜好?想是與其家境有關。”

趙明風飲酒談笑間,無意中看見了樹後的方國渙,才知還有他人同歇在此,便顯豪爽之性,喚過一僕人道:“阿炳,去請那位公來飲酒。”一名僕人走到方國渙面前,施了一禮道:“這位公,我家主人有請。”方國渙見趙明風邀請自己,頗感意外,忙起身過了來,拱手一禮道:“在下方國渙,打擾二位公酒興了。”趙明風起身相讓道:“原來是方公,既然同歇於此,過來共飲一杯。”那趙勝坐着未動,只是微點了一下頭。方國渙本欲推辭,然見趙明風熱情相請,不好拒絕,便謝過一旁坐了,自有僕人從食盒中取出一副杯筷擺了。趙明風親自斟滿了酒,敬了方國渙一杯,隨後道:“方公風塵僕僕,一個人趕路,不知欲往何方?”方國渙見趙明風態度友善,全無富貴驕人之氣,心中自生好感,應道:“在下從河北而來,欲往湖南尋訪一處叫天元寺的所在。”趙明風聞之,驚訝道:“河北至湖南幾千裡之遙,方公一人獨行孤遊,真是叫人佩服。”暗裡自對方國渙生出幾分敬意來。方國渙笑道:“在下也是爲了個人興趣,如趙公一般,遠道奔波,不辭勞苦。”趙明風聞之,知道剛纔所談之話盡被方國渙聽了去,不由快意地笑道:“方公有此毅力,趙某算是遇一知己了。”高興地請方國渙又對飲了一杯。方國渙見面前的酒菜精緻,便笑道:“趙公遍嘗天下美食,所行之處又有美味相隨,如此口福,實令人羨慕。”趙明風笑道:“人生之樂,不過如此。”趙明風是大家公,平日裡與之坦誠交談的人不多,今見方國渙雖平常之人打扮,卻不亢不卑,清秀之中又透出幾分豪氣,心中喜歡,怪自己請之太晚。言談中,二人甚是相得。

此時空氣中吹來幾絲涼風,酷熱自減弱了些,趙明風便命僕人收拾東西起程,並熱情地邀請方國渙同行。方國渙見趙明風與自己同路,欣然應了。趙明風很是高興,便請方國渙乘自己的坐騎,方國渙自然不肯,趙明風索性拉了他,一路談笑而行。那趙勝自家騎在馬上,走了一段路,覺得不是滋味,便下了馬,交於僕人牽着,自己於後面跟着走了。待上了一段坡路,眼下呈現出一片大集鎮來,由於路勢高低之隔,互望不見,所歇槐樹之處與這集鎮甚近,衆人不由相顧大笑。

進了鎮內,尋了一家當地有名的大酒樓,喚作“四海樓”的,趙明風便拉了方國渙到樓上坐了。方國渙不好推辭,只得隨了他去。趙勝轉到廚下吩咐道:“凡有什麼風味名菜,無論貴賤,統統做來,我家公若吃得高興,必有重賞。”廚中的五六位大師傅立時驚動,各自施展本領忙將起來,一時間,叮叮噹噹,鍋勺碰撞,煙火繚繞。酒樓上管事的見衆人穿戴不俗,知是貴客到了,連忙通知了掌櫃,那掌櫃的隨即出來接待,陪着說話。時間不大,一道道的湯菜便端了上來,大盤小碟的自把兩張並在一起的方桌擺滿了。趙明風坐在位,方國渙與趙勝左右各坐了,僕人們分坐旁側。那掌櫃的這時介紹起每道菜的風味特色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方國渙聽得一頭霧水,沒想到菜餚中還有這許多考究。趙明風等人卻已習慣了一般,不甚理會。那掌櫃的介紹了數道菜後,又指着兩道大菜,詳細地介紹了一番,言罷,自有些得意。哪知趙明風又很自然地補上了數句,乃是這兩道菜的菜系特色,全是那掌櫃的所疏漏之處,把那掌櫃的驚得目瞪口呆。方國渙一旁暗自叫了聲好,心中讚歎道:“沒想到趙明風在美食上的學識竟如此淵博,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在裡頭,不愧爲一位美食家”那酒樓掌櫃的也是見過世面的,馬上緩過神來,知道是真正的食客,大吃家到了,忙吩咐夥計道:“去地窖中取兩壇貯藏多年的好酒來。”隨對趙明風賠笑道:“公既是貴客,這兩壇酒全當小店敬奉。”

酒菜上齊,趙明風伸手相讓方國渙道:“方公,請用,不要客氣。”方國渙笑着謝了聲,暗裡直是搖頭。那趙明風每樣菜只挾一二筷,一筷所持也不多,送在口中慢慢細嚼品嚐,便是搖頭的多,點頭的少,把那掌櫃的看得更是不知所措。趙勝與衆僕人卻是往飽裡吃,不過卻是動那些趙明風挾過的菜。方國渙此時暗暗驚奇,知道趙明風果是一路吃來,尋訪遍嘗美食的。酒菜用畢,竟剩大半。趙明風剛放下筷,那掌櫃的便在旁邊,惶惶道:“小店簡陋,不知公吃得怎樣?可否合口味?”“菜不如酒好。”趙明風淡淡說道。那掌櫃的一聽,急得直是搓手,不知如何纔是。趙勝一旁道:“我家公從蘇州一路吃來,就數你們這裡的菜最差,難道就沒有什麼可口的讓我家公高興高興嗎?”那掌櫃的擦了擦頭上的汗,賠笑道:“小店酒菜平常,不能滿足公的口味,還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掌櫃的心知對方來頭不小,不像是詐食的,若作難起來,着實難辦,心下大是不安,忙着賠禮說話。趙明風有些厭煩,便對趙勝道:“算過酒菜之資,我們走人。”趙勝應了一聲,自去櫃檯結賬。那掌櫃的心下稍安,忙喚夥計獻上茶來,趙明風並不理會,待趙勝回來,起身拉了方國渙道:“方公,我們走,明日找家好的酒樓,我再復請。”那掌櫃的恭送道:“招待不週,招待不週,請公慢走。”暗裡已是鬆了一口氣。

當趙明風等人走至樓梯口,欲要下樓時,那掌櫃的忽然想起了什麼,遲疑了一下,隨即喚道:“請這位公留步,老夫有話要講。”趙明風聞之一怔,也自停了下來。趙勝不悅道:“怎麼?短了掌櫃的酒錢?”掌櫃的忙道:“不要誤會,還請各位坐下說話。”趙明風猶豫了一下,便自回身坐下道:“掌櫃的,有話請講。”掌櫃的穩了穩神道:“公非尋常人,小店招待不週,實是慚愧。”趙勝這邊急道:“有話直說便是,不要婆婆媽媽的。”那掌櫃道:“各位勿急,老夫這就說來。今見這位公品味奇高,不是一般大師傅的廚藝所能應的,老夫現知道一個去處,住着一位廚中的高人。”趙明風聞之,大喜道:“請問掌櫃的,是何去處?離此多遠?”掌櫃地道:“遠倒不甚遠,此鎮東行十里,有一石巖村,內居一老者,人稱石魚公,十餘年前移家至此。曾有人嘗食過其廚藝,味道絕美,似非人間所有。然而此翁性格怪僻,少與人交,更不輕意與人下廚,但有一嗜好,走得一手好棋,遠近自無對手。有嘴饞者上門攪擾,那石魚公被纏不過,便放出風來,若有勝其一盤棋者,當有更高之人爲他做一道古今沒有過的大菜。若有勝其兩盤棋者,那更高之人便爲他燒製一桌味美絕倫的奇宴。倘若勝其三盤者,便讓此人嚐盡天下美味。”趙明風聽罷,大喜道:“那位更高之人,可是喚做韓玉公的?”掌櫃的搖搖頭道:“不是,聽說是一位十五六的女。”“女?”趙明風聞之,大是驚異,隨後一拍桌,起身道,“不管是誰,但做得美味佳餚就行,我等這就去拜訪。”掌櫃的忙道:“公且慢,那石魚公爲了拒阻一些閒人食客,故設了個規矩,只有贏棋之人,纔能有幸品嚐到那人間的美味佳餚。公縱然出手豪綽,若無很好的棋家手段,那石魚公自不會見的,公還是莫去碰壁的好。”趙明風聽罷,頹然而坐。

趙明風此時懊悔道:“早知如此,請田陽午叔叔同來就好了,田叔叔棋壓江南,他若在此,定能成全我這樁心願。”一時間,頓足不已。趙勝道:“那石魚公莫非並無什麼廚家的本事,就設了棋局來唬人的?”掌櫃的道:“一年前,本鎮上有個秀才叫曹水銀,倒是個不俗之人,也是好事,便去尋那石魚公斗棋,竟然叫他勝了一盤,於是贏得了那女燒製的一道菜。品食之後,狂喜而歸,再嘗我等酒樓之佳餚,竟皺眉吐出,說是味同嚼蠟。那曹水銀平日裡也是正經的,不做乖張事,所言當不虛。老夫大驚之下,派人以重金相聘,但被拒之門外。”趙明風聽罷,忙道:“那曹秀才既然在棋上勝了石魚公,每日莫不是在盡嘗美味佳餚了?”掌櫃地道:“那秀才倒是有此想法,第二日便又去了,誰知竟敗在了石魚公的棋上,原來頭次得勝不過是僥倖罷了。那曹秀才執著不已,數次敗棋之後,便離家遠遊,誓學到更高的棋藝後,再回來做那有口福的神仙。時至今日,也無那曹水銀的消息,怕是自家在棋上無什麼進展。”

趙明風焦急之餘,忽對趙勝道:“你即刻騎快馬趕回蘇州,請田陽午叔叔來,他有‘江南棋王’之稱,棋上當無敗理,必能勝那石魚公的。”趙勝爲難道:“此地距蘇州路途遙遠,往返需月餘。況且田陽午先生時常出遊,行蹤不定,萬一不在蘇州怎麼辦?”“這個……”趙明風一時也無了主意。方國渙心中暗道:“那石魚公既然設了棋局,必是棋上的高手,機會難得,當拜訪討教纔是,也要助趙明風公一臂之力,以報知遇相請之恩。”剛想對趙明風說出自己代他應棋的意思,趙明風卻已下定決心道:“既有廚中高人在此,能燒製出奇香美味,機緣難遇,我等明日自去懇求,或許有些希望。”趙勝一旁道:“不錯,棋上雖應他不得,明日便去跪請,不怕他不應的。”那掌櫃的心中苦笑道:“天下竟有這等嘴饞之人,要去跪請乞食,少見真是少見”方國渙見狀,暗道:“也罷,明日且隨了去,自當見機行事。”趙明風隨後辭謝了四海樓掌櫃的,請方國渙自去客棧投宿了,準備明日去拜訪石魚公。臨走時賞了那掌櫃的十兩銀,以謝告之此事,那掌櫃的自是十分感激,晚上備了一席精緻的酒菜,派夥計送至客棧,回敬趙明風,趙明風自賞了來人。

這天晚上,趙明風來到了方國渙的房間內,遞上一包銀道:“方公,趙某明日去那石巖村,不能與你同行了,這是三十兩銀,且拿去用了,日後有機會再相見。”說完,面呈一種無可奈何之態。方國渙推謝道:“趙公的心意在下心領了,我倒也不急於趕路,我平日對棋藝倒也愛好,公既然有困難,明日願與公同行,希望能助些微薄之力。”趙明風聞之,感激道:“方公果是義氣之人,既如此,同去也好。”方國渙見趙明風如此執著於美食,心中感嘆不已。

第二天一早,趙明風、方國渙等人離了客棧,一路打聽石巖村而來。那趙勝見方國渙一直跟着,沒有離開的意思,以爲是賴食之人,心生厭意,但在趙明風面前又不好說什麼,只是對方國渙態度冷淡。方國渙已是察覺出趙勝的心思,卻也不甚理會。

一行人到了石巖村,向一村民詢問了石魚公的住處,那村民很是奇怪地望了望這羣人,便指了路徑。衆人來到一處院落前,院中有一名正忙着活計的漢,見門外來了一羣陌生人,迎上前,隔着籬笆問道:“各位,有什麼事嗎?”趙明風一拱手道:“請通稟石老前輩一聲,姑蘇趙明風求見。”那漢低聲自語了一句道:“又是一個嘴饞的。”隨即問道:“見我家老爺可以,但不知這位公可是走得一手好棋?”趙明風不自然地道:“棋藝也自懂些,但不甚精,不過……”那漢打斷道:“老爺吩咐過了,無論什麼人,但因口饞來討食者,一概不見,不過在棋上有大手段者例外。這位公懂棋但不精,難爲高手,見了老者也是枉然,請回。”那漢說完轉身便走。趙勝這時急道:“我家公遠道而來,若品嚐不到府上的美味佳餚,我等甘願跪地相求,不應不起。”言罷,率衆僕人跪成一片,趙明風站在一旁極是尷尬。方國渙見狀,大是驚異,沒想到爲了趙明風的口中滋味,這些家人竟至如此程度,出人意外。適才那漢回頭見門外跪了十來個人,愕然之餘,嚇得忙跑進通報去了。方國渙知道此時不能再等,該是自家出面的時候了,忙對趙勝等人道:“各位快起來,勿要折了趙公的臉面。”趙勝忿忿道:“方公若有心相助,當一起跪求才是,也不枉了我家公厚待你一回”方國渙搖了搖頭道:“各位跪地相求,雖是誠意,但有損趙公美食家之名聲。那石魚公既然設了規矩,我來應他的棋局就是。”說完,拉了一臉茫然的趙明風,推開院門往裡就走,趙勝等人竟自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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