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皮臉上微僵,張東昇看向沈澤,目光沉沉,有些擔憂。沈澤收回了視線,眸子一斂,轉向門口。
“我就是。”他淡然的道,面上鎮定。
小花匆忙下*來,何晉明明死了這麼久了,還是秦行遠弄的,現在這件陳年舊事被翻出來,他是意欲何爲?
剛跑到門口,來了六個衙役,其中一人頗凶神惡煞的道:“現在有人告你謀殺在前,冒充在後,到衙門問話!”
“君安…”小花喊了一聲,有些焦急。
沈澤對那個衙役說了句:“現在只是別人告我,說明並未定罪,容我和我娘子說幾句話。”說完,也不等衙役的答覆,就轉身朝小花走來。
“別擔心,不會有事,人不是我殺的,你知道的,嗯?”
小花點頭:“我跟你一起去,我也算是人證。”
沈澤笑笑:“爲夫這點事情都搞不定?娘子又小看我了。”
小花一臉正色,道:“不管你能不能處理,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看着的,你若是賊公,我就是賊婆,明明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說着白了他一眼,“反正沒有殺那誰,大不了,我帶着你逃出去!”
沈澤心中一暖,揉了揉她的頭頂,伸出手,握住她的,“走吧,賊婆,上了賊船這輩子你都跑不掉了。”
小花“嗯”了一聲。
這邊陳三皮已經利落的打點好了這六個衙役,此時他們雖然看着神色不好,但是態度好了許多。
小花衝張東昇道:“姐夫,別擔心,他沒有殺過人,不會有事。”
張東昇瞪了她一眼,她笑笑,跟着那衙役一起出了門。
一到衙門,這公堂都準備好了,就差沈澤這一個被告。自然此時原告也未出現。還有何大伯他們據說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小花嘆息了一聲,不知道這個重磅炸彈會不會將大灣村給掀翻了,肯定會傳到田家去的,說不得小愛也知道了……這事鬧的,不知道說的證據又是什麼?
她被隔在公堂外,只能站在人羣中,看着沈澤走進大堂。
第一次進公堂,居然是爲着這事,青山鎮不大,殺人頂替這樣的案子在湖廣府都算是大案子了,此時鎮上知情的人就不少,何況幕後的人存心往大了鬧,公堂外倒是人擠人的。
沈澤沉着的步入公堂,清朗的聲音不卑不亢:“學生何晉,叩見大人。”說是這麼說,但是卻並未下跪,秀才也算是入了“士”,雖然是最末等,但是見縣太爺是不需要行跪禮的,只需彎腰鞠躬即可。
“大膽沈澤,你假冒大灣村何晉,並將真正的何晉殺害,可有此事!”公堂正中“明鏡高懸”的牌匾下,一臉正氣的中年男人,神色嚴肅,拍下驚堂木,擲地有聲。
“並無此事。”沈澤慢條斯理,但是清晰的道。
那縣太爺就料到了他會這麼說,冷哼一聲:“無恥歹人,不見棺材不落淚,本官給你機會坦白,你不接受,現在就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呈上物證!帶人證!”
縣太爺左下首的案桌前,一個三十多歲的小鬍子師爺雙手拿着一張紙,恭敬的呈上,縣太爺拿起來,掃了一眼,點點頭,那師爺又接過來,走向沈澤,攤開那張紙,先是對着公堂外的人羣,展示了一番,小花擠在最前面,自然是看見了,目光一凝:居然是她的婚書!還是有沈澤真名的婚書!這張婚書她一直放在梳妝匣子裡……看來有人將手伸進了她家裡了。
突然耳邊響起一聲調笑:“喲,這是什麼呀?那個婚書來,怎麼羞辱我們這些到了年紀沒有成親的光棍呢!”是陳三皮。
緊接着,又是一聲:“這也能算是證據?大人,你不是弄錯了吧,據我說知,公堂上站着的被告,他媳婦可是我表姐,叫做田小花的,這上面是田薇,這男的,叫沈澤,這都什麼呀!”說完,人羣中一陣譁然。
小花側過頭,見到許祥,許祥掃了她一眼,轉開了視線,緊跟着,他就被帶上了公堂,原原本本的又說了一遍。
“這張婚書,男的名字不是堂上人,女的名字亦非堂上人的媳婦,不知道用這個是想要說明什麼?”許祥不假辭色反問了一句。
縣太爺面上閃過一抹怒色,但是到底也不能說什麼,對呀,這張婚書想要說明什麼?這個男人是沈澤?但是女的可不是田小花,大灣村何晉的媳婦是叫做田小花的!
一紙物證,被告一句未辯,就這麼被出局了。
許祥衝着沈澤“哼哼”了兩聲又退回到公堂外,依舊是站在小花一側,目光盯着公堂,都沒有看小花一眼,小花多打量了他幾眼,看到他耳朵微動,有些泛紅。
縣太爺聽着圍觀人的竊竊私語,“啪!”的一聲,“肅靜!帶人證!”
話落,從公堂後先出來一個衙役,衙役身後跟着一個女人,上着素白粗布大褂子,下身是一條藍色布裙,衣長則裙闊,身段苗條,只是頭髮有些蓬亂,垂着頭也看不清臉。看她這背影,也絲毫不覺得熟悉…若是人證,當初見過何晉之死的…..還有一人,便是那瘋了的吳秀兒!說是被遠遠的嫁了的!
果然,這女子跪地:“民婦吳秀兒,青山鎮吳家灣人氏,當初親眼見着何晉被這人…”說着,她指了指沈澤,又飛快的收回了手指,“所殺。”
“除了你說的這些,可有其他證據?據我所知,吳秀兒你曾經癡傻半年,所言並不足以爲證據。”縣太爺倒是頭腦清晰,先一步堵住了沈澤想說的話。
沈澤垂着頭,沒人看到他在想什麼。
吳秀兒道:“大人,民婦的確是瘋傻了一陣,都是拜此人所賜,活生生的嚇傻的,因此也叫我爹將我賣給了山裡一個老光棍!民婦豈能認錯人!”說着她擡起頭來,目光閃過恨意。
她側着頭,小花看到她滿是恨的眸子,心中閃過不安,將一個瘋瘋傻傻的女人治好了,又能讓她來作證,敵人是有備而來,但是他們卻毫無防備……
吳秀兒頓了頓又道:“民婦有其他證據,年前在龜峰山,吳家灣那段的後山,有個山洞,民婦見這個男人要行兇,爲了阻止他,拿着菜刀衝上去砍了他肩膀一刀,現在才半年,傷疤肯定是在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查看,就在左肩,今天,民婦將那砍傷他的菜刀都帶到了公堂上。”
她說完,那師爺就向縣太爺呈上了一把菜刀。
就衝着這個女人滿嘴顛倒是非黑白,到底是不是當初那把刀,再追究已經沒有多少意義?這年頭又不能從刀鋒上採集血液,也不能比對dna,但是大明法令,找到兇器,找到人證、物證,又有原告,就能定罪!
沈澤微微側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吳秀兒,她說話思路清晰,口齒伶俐,該怒的時候怒,該恨的時候恨,明顯是有人教的,一般的村姑,不說村姑了,就算是村姑他爹孃見到官還能如此鎮定實在少見。
“吳秀兒,你且說說被告殺人的經過。”縣太爺輕咳了一聲,神色冷峻,威嚴的掃視了公堂外一番,那交談聲頓時啞了火,頓時一片安靜,陳三皮暗咒了一聲,轉身離去。
“當日,民婦新買了菜刀,從龜峰山的小路繞道回家,聽見有個山洞中有打鬥聲,想着籃子裡有把菜刀,民婦壯着膽子拿了菜刀就進了山洞,哪知道,正看見他…”
說着又指着沈澤,“正拿着把小匕首衝着何晉刺去,民婦趁其不備,將手中的菜刀看向他,他不察,這才被民婦得手,可是民婦被他揮開了,撞到了洞壁上,就暈了過去,之後就癡癡傻傻,直到最近老天有眼,民婦清醒過來,想着不能讓壞人逍遙法外,這纔將他告上公堂!”
說着衝上去,對着沈澤,伸出手就一陣亂撓,小花心中一急,這個瘋女人!低頭一看,見到許祥腰上的一塊玉佩,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扯下,將玉佩對着那女人的手打去。
吳秀兒哀叫一聲,玉佩落地,四分五裂,許祥摸了摸身上,看到小花收回的手,瞪了她一眼:“十兩銀子!”
小花懶得和他爭論,點點頭:“還有別的麼,若是有,我十兩銀子一個買你的,只要能砸人,砸的疼就行!”
許祥一聽,眼睛一亮:“你等着!”說着往人羣外一鑽,走了。
公堂上,縣太爺目光如炬的看過來,小花冷聲道:“公堂上這麼多的衙役,任由一個瘋婦人胡鬧,倒真是嚴肅威武!”
縣太爺眼角抽動,最終收回了視線:“吳秀兒,公堂上不得喧譁!”
“你說那洞中被謀殺的人是何晉,有何憑據?”
吳秀兒從懷中拿出一張文書來,沈澤目光飄過去,是當初何晉中秀才稟生的時候,朝廷發的文書。
當初那何晉居然還留了這一手,他倒是比剛離開大灣村的時候長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