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凝視着他的神色有些摸不準他究竟是打着什麼算盤。
木皎月看了她一眼:“你不用這麼謹慎,那個什麼聚寶盆我還沒放在心上,就是他沈澤雙手捧着送給我,我都不要!切!~你們都等着瞧,本公子的實力,不需要聚寶盆錦上添花,也只有那些傻帽拿它當個寶。”
見小花還有狐疑之色,他也不多說了,挪開了視線瞪着車頂,臉上悶悶。
“你可以送我回青山鎮嗎?”小花終於開口打破了沉寂。
木皎月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皺了皺眉,說了句:“你再不回去,估計沈澤都熬不到他生辰了。”
這一語,又讓小花的心揪了起來:“他到底怎麼了?”
木皎月看她焦急的神色,忽而一笑,沒道理他木皎月被沈澤羞辱一番,說什麼女婿,被佔便宜,不能從她媳婦身上討點好處來,借刀殺人什麼的還是手到擒來的。
於是斂了笑意,一臉正色,道:“舊疾復發。”說完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
“舊疾?”見小花果然面色更難看,他點點頭。
“乜青禾你知道吧?”
小花點點頭。
“弘治元年九月,乜富架找沈澤要銀子,他本來是要帶着乜青禾一起私奔的,你知道嗎?”
小花狐疑的搖搖頭。
“後來被乜富架追趕上來,爲了保護乜青禾,他被那些蠻人抓住,丟進鄱陽湖。”木皎月一本正經的說着,還搖搖頭:“哎,你不知道有多慘呢,嘶~只是聽說我都覺得慘,那水中到處都是水蛭,被泡在水中一天*,直到乜青禾爲了救他,自己跟着乜富架回去,又瞞着乜富架悄悄的放了他,說起來他們真是兩情相悅啊,可惜了郎才女貌,這一身舊疾就是當日水中染上的,從此體寒無比。”
說完看着小花,小花神色沉重,她怎麼會不知道木皎月存心誤導她,可是這話中有幾分真假,他…到底受過什麼罪?想到他即便是在暖陽之下也是一片冰冷的手,以及冬日裡,像是沒有溫度的身體,心中一抽,他一直否認自己身體有毛病,卻怎麼都捂不熱的體質,也許木皎月的話裡還是有幾分真實。
眸子裡氳氤一片,像是蒙了一層霧氣,再擡頭,她蒼白的衝他一笑:“木皎月,你別騙人了,鄱陽湖可不在黔州。”
木皎月一愣,旋即拍了拍腦袋,居然忘記了這事,這段故事半真半假的拼湊起來的,想不到被她一語抓到了漏洞,他有些訝異的看着小花:“據我所知,你最遠就去過麻城縣,還是前段時日和沈澤一起,鄱陽湖不在黔州你怎麼知道?”
小花靠在車壁上:“別當人人都是笨蛋!”
說着想起在麻城縣的事情,又問道:“那成蹇英是不是你派來搶寶盆的,說的大義凜然,僞君子,說一套做一套,聽說那成蹇英可是你的老下屬。”這些都是胡明傑告訴她的,這些人都擅長說瞎話。
木皎月面上一冷,眸子裡閃過一絲怒意,又忍住了:“本公子說了不會就不會,這事不必跟你解釋。”
話說到這,車廂內的氣氛陡然就冷了下來,都不再說話了。
車外,小四垂着的頭微微動了動,成蹇英……居然給咱們公子穿小鞋,你等着,一會公子要是因爲這個,回去吼我,摔東西,別讓我逮到你,我也是有脾氣的!
道路平坦了一些,小花掀開簾子隱隱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燈火,有人煙了呢。
“這是什麼地界?”她問了問小四。
小四頭都沒有擡起來,悶聲道:“麻城縣,臨着豫州界面。”
“這附近有沒有一座山,約莫兩百來米,額…也就是六十丈左右吧,極爲險峻難攀的山,很陡峭的,幾乎是直着的,山上多石……”
小花話未落,身後倒是傳來木皎月的聲音:“有,獅子山。”
小花退回到車內:“獅子山上是不是有個大巖洞,很是隱秘?”
木皎月擰着眉看着她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獅子山和舉水河又多遠?”
木皎月看了她一眼,道:“獅子山下就是舉水河。”突然神色一斂,繼續道:“正對着南坡。”
小花明白了,舒了口氣,那天看到的山肯定就是龜峰山,只不過換了個角度,就顯得有些陌生了,她沒有被帶走帶遠,居然就在舉水河邊,那幕後之人到底要做什麼?疲憊的閉上眼,腦子裡昏昏沉沉。
木皎月突然道:“難怪找不到你,這舉水河和你們大灣村那條小溝都被翻遍了,你被帶到獅子山去了,看來這回沈澤遇到對手了啊。”
小花對於木皎月能夠猜出來毫不意外,這點智慧都沒有,哪裡有這麼自戀自信的木皎月。
這件事就是衝着沈澤來的?大費周折的把自己弄走,但是現在還是沒有理清頭緒來。
“公子爺,現在縣城的門已經關了,是去別館還是就近找個客棧?”車外傳來小四平板的不聞一絲音調起伏的聲音,就跟他的人一樣。
小花有些期待的看着木皎月,木皎月眼尾掃過來,輕飄飄的道:“小四,直接去青山鎮。”
小花心中一喜,神色也放鬆了些,對他的好感值頓時上升了。
木皎月輕哼了一聲,靠着車壁打盹。
倦意襲來,小花這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醒來的時候應該能夠看到君安了吧?
一路無話,小四在車外揣摩了半天自家公子的心思,最後作罷,人和猴的思維果然是不一樣的,只是苦了小六,咕嚕了幾句路不對,還是暈頭轉向的多跑了十幾里路,從車上就栽下來三回。
馬車到青山鎮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了,慶幸這個小鎮沒有所謂的門禁,除了鎮東的富戶們修了個門,有門禁,其他地方倒是沒有阻礙。
夏日的夜裡露氣很重,圍着燈籠看到一層層的水霧。
“公子爺,美人坊在鎮東,回不去了。”
車一進城,小四就趕緊的報備路況。
木皎月嫌惡的皺了皺眉,這女人一路上居然還打鼾了,吵的他頭昏腦漲,恨不得把她丟出車外去。其實這也不能怪小花,本來她就是受了涼的,鼻子微堵,睡的迷迷糊糊的,也很不舒服。
“直接去找沈澤,爺給他這麼大的禮,還不值當他招呼我一晚?”話落,馬車直接左拐,去了鎮西。
車到娘娘廟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小四自發的去敲門,“叩叩”的敲門聲,在夜晚聽的很清晰。
黃金貴出來開門,待看清半夜擾民的人,俊秀的眉毛擰成了一條直線,不知道我們公子正生病麼,大半夜的。
他臉色不好,探出頭來的木皎月臉色更不好,從車上下來,對車內還在呼呼大睡,毫無睡姿的女人視若無睹,這一家子人,沒少吃他們嘴上的虧,這隻當是個小懲戒吧!
不管怎麼樣,這裡有空房間,木皎月有厚臉皮,頭一回,他也不去吵醒沈澤了,乖乖的住進了黃金貴安排的房間,隻字未提。
小四趕着馬車進了院子,看着木皎月瀟灑的背影,略一思索,將兩根繮繩都系在院子裡的一顆樹下,就進了屋。
兩輛車內,不同的人,睡姿倒是相差不多,小花抱着一方軟枕,榻子又小,睡的雖然不舒服,但是也沒有醒來的跡象,另一邊的小六,車廂不比小花這邊的精緻,他倒在車板上睡得正香。
正睡得迷迷糊糊間,小花突然聽到一聲驚雷,腿一伸,從矮榻上滾到了馬車上,昏昏沉沉的起身,又撞到了車頂,這下算是徹底的醒來了。
再看看車內,木皎月早就不見了人影,撩開簾子往外看,入眼的首先是那棵金桂樹,尼瑪把她系在樹下,還是雷雨夜裡,也太不把人當人看了,待看清楚周遭的環境,才恍然,這裡可不就是娘娘廟,心中歡呼一聲,正要伸出去的腿再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后頓住,緩緩的放下了車簾。
又是一道閃電下來,感覺到車頂的樹枝顫動,驟然而來的光線將四周照的透亮。
她隱在簾子後,目光透過車簾與車壁間的一絲隙縫往外看,這個黑色的人影手一揮,四面又落下不少人,皆是一聲黑衣,黑巾蒙着頭,蒙着面。
心中一驚,手上握着簾子的手緊了緊。
天色又暗了下來。
很快正對着車的那間屋子亮起了燈。透過白色的窗戶紙,看到裡面的人披着衣服靜立在門口,髮絲還是那麼一絲不苟的盤在頭上,手中正拿着一根蠟燭。
隨後,一個極淡的聲音響起:“既然來了,進來吧!”
佇立在院子中正對着門口的黑衣人微微一頓,擺了擺手,其餘的黑衣人散開去,不知道隱藏在哪個角落裡了。
“吱嘎”兩道門幾乎是同時開了,黃金貴和胡明傑從門內走出,屋內連燈都不及點上,暗暗的,一聲驚雷乍響,接着又是一道白光劃破天空。
小花盯着黑衣人的背影,看的出來這是個男人,年紀應該不輕了,頭髮已經花白。
胡明傑和黃金貴皆是衣衫齊整,想必這兩人肯定是沒有脫衣服的,這麼說,他們都知道今晚會有黑衣人來?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聲音響若洪鐘,乍起的雷聲都沒有掩蓋住這笑聲,讓小花有些吃驚了,胡明傑和黃金貴的面色倒是極爲難看。
沈澤的門從裡面打開,透出的亮光讓小花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臉,原本就瘦的人現在臉像是小了一圈,精神也很不好,看着很是憔悴,一雙黑亮的眸子,深沉無邊,他的視線似乎往馬車這裡看過來。
雙腿微顫,小花差點撩開了簾子,跳下車去,撲入他懷中。
黃金貴對他說了句什麼,沈澤視線挪開,盯着那黑衣人的臉,目光頓時森寒起來,像是一把鋼刀,泛着厲色。
小花忍了忍,還是罷了,他肯定是有要事要談,自己且先等等?
這麼一想,又坐下來。
黃金貴和胡明傑站在門邊,像兩個門神,神色冷然,一動不動,大雨傾盆而下,夾着這雷聲和閃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花抱着軟枕覺得有些冷,馬兒開始不安分起來,有些暴躁,用力的扯着系在樹上的繮繩,她一手巴着車壁,剛穩住了身形,突然那馬一聲長嘶,不要命的往前跑,馬車劇烈的晃動。另一輛馬車好像也遭遇到了同樣的事情,馬兒長嘶不斷,身後的金桂樹不停的晃動。
兩匹馬的嘶叫的確讓人聽的鬱悶,但是黃金貴和胡明傑依舊是一動不動,對發狂的馬車視而不見,只是駐守在門口。而木皎月和小四,像是已經睡死了過去,客房的門始終沒有打開過。
剛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馬車已經動了起來,只聽“嘭”的一聲過後,“吱嘎”一響,一根枝椏落在地上。
這聲嘭響讓小花耳朵都有些發麻,地面微顫,馬車在院子裡像只無頭蒼蠅似的,開始不要命的跑了起來,伴着馬兒的嘶叫聲,給不平靜的雨夜增添了幾分淒厲。
馬車劇烈的晃動,空氣中涌動着不安分的氣流,突然車子一頓,小花面上冷靜,在又一道雷聲在頭頂炸開,聲音落下的瞬間,她咬着牙身形一躍,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差點撞到了院牆,滾入了黑暗中,渾身都疼,地面潮溼還有積水,這麼一來衣服也溼了。
避着光,倒是沒有人看到她出了馬車。
好不容易爬起來,看到那發了瘋的馬後蹄子落在一個坑中,這個坑,應該是剛纔那聲驚雷劈下所致的。馬兒整個身子幾乎直立了,還在地面的前蹄不斷的刨土,卻被困住不能動彈,而已經被毀去了一半的馬車半個車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細細長長的鐵棒!此時車上還冒着煙,很快被雨水澆滅了。
還有一輛馬車馬還被困在樹下,馬蹄一個勁的瞪着地上的土,而馬車的頂端居然也有一根鐵棒!
神色一正,就是這根鐵棒在吸引雷電,只是木皎月的這輛豪華的馬車上何時多了這個完全不搭調的鐵棒,她竟然一無所覺。
很顯然木皎月這個騷包自然是不會自己做這些毀了他的車。
若是不打雷閃電,這根鐵棒完全沒有作用,除了增添幾分怪異之外。
若是打雷閃電……這人到底安的什麼心,存心讓她被劈死,還是讓馬被嚇的發瘋?
突然雷聲再此落下,伴着這廂破碎的聲響,一個人影敏捷的從車上躍下,就像是本來就是車廂的一部分,和那破碎的布簾一起,只是一晃,便落在了小花身邊。
黃金貴和胡明傑依舊是一動不動,門內的人也沒有出來看看,四面可能還埋伏着的黑衣人亦沒有現身。
小花看着面前長相普通的沒有任何特色的年輕人,那人也正看着她,兩人都沒有說話,視線又不約而同的轉向那輛已經被毀去的馬車,這聲爆炸的聲響成功的讓馬兒得到了解放,它一聲長嘶,竟然往圍牆撞去,一擊不成,又換了個方向,看來受到的驚嚇不輕。
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那馬兒已經嘶叫了一聲倒地。
小花偏過頭看着那年輕人,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酒味,應該就是木皎月口中的小六。
小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認真的盯着被困在坑中的馬,眸子裡閃過興味,雙手在腰間摸索了一番,摸出來一個葫蘆,就手打開塞子,一股烈酒的味道傳來。
到底不起的馬終於引起了門口兩尊門神的注意,兩道視線飄來,但是並沒有過來看看的打算。
小六正仰着脖子灌酒,一手舉着葫蘆,一手將小花一拉,貼着牆壁,躲開了,他垂下頭,見小花一臉訝異,兀自塞上蓋子。
“嗖嗖嗖”的三聲細響,三把寒森森的飛刀落在剛纔他們站着的地方。
小花心中一驚,目光一凝,那些黑衣人果然還在!這些人還真是該死,看來來者不善啊!這車頂上的鐵棒多半也是他們所爲了。
視線落在剛纔被甩出來的車廂殘肢上,看着兩塊小几上面的磁鐵,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輕手輕腳的將磁鐵撿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等着接招吧。可不是隻有鐵棒才能到點的,磁石的磁場不僅可以引來電流,更能產生電流,若是發揮到最大的威力......
這段時日所受的窩囊氣已經積攢到了沸點,再不爆發,她覺得可能要被氣的爆體了,她田小花不是軟麪糰,誰想捏都能來捏一捏的。
身邊的小六悠遠的目光聚過來,衝她揚了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