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真心娶我們春桃?”吳勇坐在他爹旁邊,沉聲開口,這架勢,像是在相看女婿,哪裡是相看妹婿的。
有田連忙點頭加保證,不知道心裡想過多少遍了,說起來倒是順溜的很:“我是真心的,大勇哥,嬸孃…叔,嫂子,你們放心把春桃交給我,我保證不會讓她受委屈的,我田有田雖然不如那唐保新那樣能給春桃少奶奶一樣的日子,但是我肯定能讓她過的舒心,我娘她就是嘴巴厲害,心裡軟着呢,她是真心喜歡春桃的,這個你們也不用擔心,我娘還說春桃長得好,肯定好生養,手也巧,上回她做的餈粑,我們村裡都沒有誰做的出這水準….”
看有田啪啦啪啦說起來頭頭是道的,這哪裡楞了!
春桃娘則是白了春桃一眼,可能這餈粑是她偷偷送給有田的。
春桃看着有田,臉微微發紅,目光如緩緩流動的溪水。
有田被她瞧的臉越來越紅,還算是口齒伶俐的把話說完了。
說完,滿室無聲,小花悄悄的點了個贊,沈澤淡笑不語。
春桃爹沉默了會:“我看這事,就這樣吧!”
吳大勇大手一揮:“便宜你小子了!”說完瞪了有田一眼。
有田嘿嘿兩聲。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伴着一個豪邁的聲音:“大勇,快給我開門!”
小花聽到這聲音心中一喜,今天有田這個婚事應該成了。
吳大勇看了看三個站在屋裡的人,去開門了。
“哈哈哈!”未見人,先聞其聲,是四姐夫顧全!
“叔,嬸子,喲,都在這呢。”顧全說着,對小花和有田擠眉弄眼的。
小花一看還是姐夫厲害!
手上居然抓着一對大雁!還是活的!
“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
大雁若失配偶,終生不再成雙!大雁算是最高的提親物了。
想想沈澤當時求娶的時候都沒有送過大雁呢!
沈澤像是知道她想什麼似的,忙湊在她耳邊道:“以後給你補上!”
聲音很小,還是惹來顧全的側目,其實即便他什麼也不做、不說,顧全也得白他一眼,這已經成了習慣了。
幸好今天大家都是客,不好太過,還有要緊事要辦呢。
“全哥,你來這是幹什麼來了?”吳大勇問道。
顧全呵呵笑了一聲,才道:“你小子,這是明知故問,咱們廢話不多說,嬸子,叔,有田呢是我小舅子,他什麼人品我最清楚,這段時間,想必你們也都很清楚了,他是個實在人,以後不會虧待春桃,這春桃呢,也跟我自個妹子似的,我到吳家灣還多虧了你們一家子的照顧,我也希望春桃找個好人家,可巧了,他倆看對了眼!”
說着又是一笑,春桃娘又白了春桃一眼,嘀咕了句:“這死丫頭!”
“嬸子,這是好事,我那老丈母孃,這會也知道了春桃的心思,她非有田不嫁,有田非她不娶,這過日子,可不是富足就好,得看一個舒心,這纔是最重要的,你們瞧瞧,我顧全別的大本事沒有,和梅花雖然不富裕,但是快活,這梅花溫柔賢淑……”
眼看又要長篇大論了,吳大勇翻了個白眼,他媳婦捂着嘴嘻嘻笑。
小花扯了扯顧全的衣袖:“姐夫,說正事!”
顧全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哎,說正事。”
“叔,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春桃爹道:“全子,你小子當起媒人來倒是不遜色,不比那孫婆子差!”
顧全咧着嘴笑了:“得了,今天爲了我這妹子和大舅子我就豁出去了。”
春桃娘也笑了:“全子,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是擔心這蔣翠蘭……”
“我那丈母孃,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護短,您吶把心放在肚子裡,這會丈母孃也來了,就在我家裡呢,催着我送來這兩隻雁!這好媳婦可不能錯過了!其他的禮節咱們該怎麼來還是怎麼來!”
顧全說完,遞上雁。
這兩隻大雁用紅繩綁在一起,還紮了朵大紅花,很是喜氣,應該是四姐梅花的傑作。
春桃爹孃對視了一眼,吳大勇也不說話了。
最後她嫂子說了句:“反正咱們春桃算是名聲毀了,也只能嫁給這小子了!”說完,收了大雁,春桃垂下頭,這纔開始嬌羞起來。
於是,平時老吳家最沒有發言權的嫂子一板定音,春桃的親事這算是應下了。
把個有田感動的連連道謝,跟嫂子保證會對她小姑子好,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小花把頭縮在沈澤身後,笑的合不攏嘴。
吳大勇拍了他一巴掌,他才住了嘴,摸摸頭,時不時瞅一眼春桃,自個傻樂。
這事就這麼定了。
從頭到尾,小花一語未發,沈澤倒是跟她說了句悄悄話。
顧全見事情辦成了,拍拍手,一臉喜氣:“這下可算是完成了丈母孃的託付,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去大灣村了,不,回家,我那丈母孃還在呢,指不定會怎麼着啊。”
一語又惹的大家哈哈大笑,氣氛融洽了不少。
有田的親事就此敲定,見那對小*眉來眼去的,春桃嫂子拉着春桃進了內室。
訂親之後可不能在私下見面了。
顧全也就不多呆了,家裡還有丈母孃在等着回話呢,於是,小花和沈澤跟着他出來。有田老實的留在吳家幫着劈柴、端水。
“四姐夫,想不到你口才頂呱呱的,可以改行當媒婆了。”小花笑嘻嘻的道。
顧全亂糟糟的鬍子抖了抖,咧了咧嘴。
沈澤輕道:“《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記載,平原君與楚平王會談,兩人從早晨一直談到中午,還未談出結果。十九個門客十分焦急,毛遂便自告奮勇,以三寸不爛之舌,強於百萬之師。”
小花瞅了他一眼,喲呵,這傢伙還知道拍馬屁了,看來是想和姐夫搞好關係?衝他做了個鬼臉。
沈澤輕輕一笑,衝她眨了眨眼,實則是心中在想,現在可算是名副其實的連襟了,不介意釋放點好感,買點人心。
可惜,顧全就是個莽漢子,哪裡會聽的懂,聽見沈澤說了一串,就只聽見”三寸不爛之舌”幾個字,這是在說我長舌?長舌婦?
頓時炸了毛!
一雙眼睛圓溜溜瞪的像銅鈴,面色恐怖。
小花楞了下,沈澤已經呆住了,無辜的臉上閃過一抹了然,粗人就是粗人,跟他說這些無異於對牛彈琴,這次算是失策了!
要不是顧全一手已經推開了自家的院子門,自家院子裡媳婦和丈母孃已經迎了上來,恐怕不能這麼善了。
沈澤跟在後面,摸了摸小花的小手,一臉委屈,小花”噗嗤”笑出聲來,小聲道:“要賣弄學問,也得分時機和對象的。”
沈澤哼哼了兩聲,用力握住她的手,跟進院子。
顧全是個外來的獵戶,但是爲人勤快又豪爽大方,在吳家灣還算是吃得開的,憑着他一身打獵的本事贏來了這身身家、立足之地,還有媳婦和兩個兒子。
門剛一打開,院子裡鬧哄哄的,一個一歲,一個兩歲多點,兩個娃娃走都走不穩當,已經在院子裡追雞攆鴨了,一院子雞飛狗跳。
蔣氏跟在一歲的小寶身後,梅花滿頭是汗的逮住了兩歲的大寶。
顧全頓時滿身的怒氣散去,掛着大大的笑臉迎上:“大寶,你又鬧你娘,看我不揍你!”
大寶一見,頓時乖了,任由梅花保住,拿着布巾給拭擦背後的汗,小臉垂下,盯着自己的腳尖。
小寶身子一歪,落在顧全手上,他一把將小兒子抱起來,逗得小寶呵呵笑。
“大寶、小寶,看看誰來了!”小花從沈澤身後探出頭來。
大寶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叫了聲:“小姨姨!”
沈澤又用力的捏了捏小花的手,她指了指沈澤:“這位是小姨父哦,大寶也是要打招呼的。”
“姨父是小姨姨的男人嗎?”
小花笑容僵了僵,梅花輕輕拍了一下大寶的屁股:“小孩子家的,別瞎說,快點喊人!”。
大寶扭了幾下身子,歪了歪,靠在梅花身上,又看了看顧全,才道:“可是爹爹說,只有男人都應該是爹那樣的,小姨父看着比爹爹白,又瘦,纔不是男人呢。”
沈澤嘴角抽了抽,看了眼顧全,顧全白了他一眼,看着自己的大兒子滿臉讚賞。
小花看了眼沈澤,他明明氣的要冒煙了,見小花一笑,一個冷眼過來,湊在她耳邊輕道:“晚上再讓你看看是不是男人。”
小花甩開他的手,挽住蔣氏,蔣氏看顧全手上的大雁送了出去就知道這事情算是成了。沒有看見自己的傻兒子,嘀咕了句:“有了媳婦忘了孃的東西。”
小花和梅花兩個安撫老孃的怒火,三個人一起進了廚房,院子裡只剩下沈澤、顧全三父子。
沈澤面色還是不太好,衝大寶招招手:“來,大寶,乖,過來姨父這,姨父給你好玩的。”
大寶邁着小短腿過來,伸出小手,沈澤從兜裡摸出一塊糖來,這還是小愛放到他這裡的,今天來的及,沒打算走親戚,哪裡帶了禮物。
大寶雖然不太滿意這個禮物,但是還是伸出小爪子接了過來。
沈澤繼續和顏悅色的道:“大寶,還不叫姨父嗎?”
顧全在一邊哼了哼,大寶會錯了意,以爲是說他沒禮貌了,雖然心中對姨父和男人的概念還有些質疑,但是還是叫了聲:“姨父!”
沈澤滿意的笑了,眼角的餘光掃了眼顧全,又繼續道:“大寶,你說桌子有沒有腿?”
大寶歪着頭看了看院子裡那張桌子,點點頭:“當然有腿。”
“那它爲什麼不走呢?”沈澤笑笑,面色和善的像春風,就此開啓了大寶的質疑人生。
“所以不是所有的腿都能動,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跟你爹似的,知道了嗎?”說完,摸了摸他的頭,心情愉悅了。
大寶一臉的迷茫,看了看那張桌子,看了看自己的腿,仰着頭看着沈澤。
沈澤眨眨眼:“自己去玩,嗯。”
說完,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來,指望這個連襟讓自己坐,那是不可能的了。
大寶跑到自己爹身邊,扯着顧全的褲子:“爹,爲什麼桌子有腿,它不能動呢?”
顧全擰着眉,糾結的看了看他,在瞪了眼一臉春風的沈澤。
“嗯,去問你小姨姨,你不是喜歡跟她玩嗎?”
大寶總算被支走了。
顧全哼了一聲,沒有再看他。
只是苦了小花,每個孩子的腦袋裡絕對都有十萬個爲什麼!
吃完飯回家,剛被四姐梅花和四姐夫顧全送到家門口,從門口走過一羣興高采烈的人,人人臉上洋溢着喜氣。顧全問了句:“怎麼了,這是?大軍,你們撿到寶了?”
一個年輕人扭過頭來,道:“可不是嗎,全子哥,你是沒來,就你那兩畝地也被耙拉了,啥也沒有,今天在吳舉人家的地頭,還真的耙出了寶貝了!”
“唉,你就別賣關子了,跟你撿到寶貝似的,咱們還是安心掙那倆工錢得了。快走,把東西送到吳舉人家去!”
“不就是一個破木盆嗎,我家裡的洗腳盆都比這個新,你們還真當寶貝了!”
聽着人羣七嘴八舌的,那叫做大軍的年輕人,可不管旁人插嘴,努了努嘴:“喏,就是那個木盆,見着沒,這個就是今天剛挖出來的,吳舉人可是說過了,但凡挖到東西的,都有額外的獎勵,你說,全子哥,這木盆難不成真是個寶貝?”
顧全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以爲意,笑呵呵的走遠了。
小花盯着那最頭上,被人像寶貝似的擡着的木盆,真是好奇的要死啊,就那麼一個破木盆,外面的桐油都沒有塗一層,看着木頭的質量也不咋樣,難道真是那個聚寶盆?
等人羣走遠了,才收回視線,看到身邊的沈澤面色如常,目光中劃過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