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對昊日山如今是異乎尋常的尊重——尊重到他在工開島上，搞了一次昊日山煉器秘法研討會。
看着鄭法帶着軒華夫人和衆弟子，認真研習昊日山煉器秘法，韓老就一個表情：
你們是真沒把昊日山當人看……
太欺負人了！
天河派和昊日山同爲五宗，他心中竟有些不得勁，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韓老？”就在他暗自嘀咕的時候，鄭法忽然擡頭，朝他問：“你對昊日山煉器法門，不感興趣麼？”
“我？我可以？”
鄭法點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你也是天工閣一員。”
“有興趣！”
韓老眼睛一亮，朝鄭法他們湊了過去，根本來不及悲了——兔子死了，狐狸要是能分點兔肉……那大概傷感的眼淚得從嘴角流下來。
客觀來講，昊日山給的煉器秘法，無法解決九山宗在煉器上面臨的一切問題：
比如如何融合神霄戰艦和仙陣，可能就是昊日山力所不能及的領域。
“這《天火煉寶訣》，雖只有金丹部分，卻無愧五宗秘傳之名。”
放下手中玉筒，軒華夫人真切地感嘆了一聲，顯然也極爲歎服。
韓老張了張嘴，搖着腦袋道：“五宗之中，我天河劍道無雙，太上道丹道一絕，昊日山的煉器之法，也是獨步天下。”
“我原先也覺得昊日山煉器雖厲害，但我天河派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只看這《天火煉寶訣》，便知道昊日山這幾個紀元在煉器上的積累，遠不是我天河派能比的……”
鄭法心下贊同。
玄微界的煉器法門，其實更多是一種經驗積累。
對九山宗來說，天河派幾十萬年的經驗積累，他們是遠遠趕不上的。
問題是，昊日山可比天河派還古老！
即便是天河尊者收繳了一波各門派秘法，但可想而知，天河尊者死後，天河派也留不下這些秘法。
一門止步於金丹期法門的《天火煉寶訣》，便讓韓老無奈承認，天河派在煉器上比不上昊日山。
總結一句話：
昊日山的恩情，還不完！
……
“《天火煉寶訣》雖然只到金丹期，但體系完備，卻極爲適合咱們九山宗的現狀……”軒華夫人臉上帶笑，極爲開心，“咱們缺的就是基礎。”
這話深得鄭法之心。
他對九山界工業技術的設計，其實就兩件事——借用玄微界修仙百藝的經驗和根基，通過科學的理念和方法改造。
高等級的法門當然好。
但基礎法訣，往往纔是最重要的——比如九山農學，就是在一點點基礎法門上，慢慢成長起來的。
更不用說，這玩意很適合培養煉器新手。
《天火煉寶訣》的體系完備到了什麼程度呢？
這裡面不單單有着煉器法訣，還有一些，對許多常見法器的分析和設計，對各種煉器靈材的比較，都是旁的門派沒有的：
這種大量的原始數據，需要有意識的，長年累月的收集。
昊日山在這方面的積累，令鄭法都驚喜。
更讓他驚喜的，是對這些秘法的實驗結果。
鄭法看着各項實驗數據，喜上眉梢，他擡頭朝着軒華夫人問道：
“用這《天火煉寶訣》，法器的煉製成本，能減少到原來的八成？效果還平均比之前多兩成？”
軒華夫人眼中也是喜悅，她指着記錄中的幾個數字，笑道：
“按照《天火煉寶訣》，我們原先的法寶煉製手法，其實都有改進之處……有些靈材，甚至不僅沒有用處，還會損害法寶威能。”
“從實驗結果來看，飛行類法器會比之前快三成多。”
“攻伐類法器，威力就會大一成五。”
“防禦類法器，堅固程度也比之前高了兩成。”
“這還是咱們弟子，沒有完全學會《天火煉寶訣》。”
軒華夫人的語氣中，滿滿都是期待。
鄭法心中也充滿了遐想：
第一次實驗《天火煉寶訣》就有如此效果，要是九山宗能夠徹底把這些知識吸收掌握，恐怕還會進步一大截。
九山宗煉器之道，也許能站在昊日山這個巨人的肩膀之上，實現騰飛！
至於昊日山願不願意給他們站……
人自願的！
鄭法朝兩人感嘆道：“日後我九山宗天工閣發展起來了，一定得供上昊日山的牌位！”
韓老聞言，皺起了眉頭，覺得怪怪的：
這話，怎麼聽着像是要昊日山死呢？
……
半個月後，鄭法來到九山界坊市的碼頭上，看着三十來艘神霄戰艦浮空而起，眼中有些期許——
這些戰艦上，有着這些日子以來，九山界的各項成果：
比如宋掌門帶着丹師行會，煉出的丹藥。
比如軒華夫人帶着天工閣上下，煉製出的法器。
又或者是九山宗的看家本領——各種靈符。
甚至還有九山界凡間織成的衣物，產出的糧食。
他朝韓奇道：
“只在百仙盟各大門派做生意，不要靠近重玄宗地界。”
“安全爲重。”
韓奇點着腦袋，恭敬說道：“掌門你放心，我曉得。”
看着韓奇已然築基的修爲，鄭法心中也有些感嘆——他剛來九山宗的時候，韓奇還築基無望，滿身戾氣，還強行賣給了他一本章師姐寫的，符道秘法。
如今藉着《符道築基法》倒是步入了築基期，還執掌着這麼多神霄戰艦。
可以說比一般的金丹都威風。
想到這裡，他不免對韓奇有些不放心：“你記着，我九山界雖然是百仙盟盟主……但要是讓我聽到了你在外面借勢壓人，強買強賣的消息……”
韓奇趕忙道：“掌門，我哪敢……”
對於這有前科的貨，鄭法也沒多說，只盯着他。
韓奇只能訕笑道：“我以前是，但現在哪用強買強賣……這船上的靈丹法器靈符，樣樣都比那些門派的便宜好用……”
“那些修士，傻了纔不買！”
這話倒是挺可信——
也許對比五宗，九山宗這些產出還不算多麼高級，可對於百仙盟大大小小的門派來說……這差不多都是降維打擊。
“掌門，我是不想強買強賣，要是有些門派不願意咱們搶生意，耍小手段呢？”
見鄭法像是信了，韓奇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可能性倒是有……百仙盟許多小門派，也是靠煉器煉丹吃飯的，其中一些也沒加入行會，也就是說，九山宗這些神霄戰艦，是去搶生意的。
他們明着當然不敢針對九山宗，但暗地裡怕也有些心思，或許還有些小手段：
比如傳謠，或者控制門中弟子不許他們光顧九山宗生意……
爲了靈石，有些人的膽子有多大，鄭法都無法估量。
“我給你的戰艦上裝神霄外丹，是覺得這玩意好看？”
鄭法淡淡答道。
“明白！”
韓奇臉色一喜，蹦上神霄戰艦，一揮手，帶着九山宗商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傾銷！
大規模的傾銷！
既然九山界靈材不夠，就得從百仙盟各大門派手裡面拿，以九山宗如今的能力，雖然還不能說已經完成了工業化，但一件法器或者丹藥賣出去，能換回來的靈材也對九山界不無小補。
至於有些門派的怨言……
他們要是不尊重《貿易協定》。
那鄭法就願意讓他們感受一下什麼叫自由貿易。
……
重玄宗神火山，一個地火洞中，九長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鄭法……眼神非常的懷疑。
主要是在懷疑自己。
方纔她找來鄭法，想指點兩句《天火煉寶訣》，偏偏鄭法問出的問題……她答不上來。
“這《天火煉寶訣》，你怎麼領悟得這麼快？”
鄭法露出靦腆的笑容。
那當然練得快……
爺請家教了！
在九山界一番實驗加研討，鄭法對《天火煉寶訣》鑽研得極深。
怎麼說呢……
他相信昊日山金丹弟子，都沒有軒華夫人加上韓老這種元嬰來聯合教導。
更不用說，工開島上的實驗……
這樣的師資力量，學習模式，鄭法怎麼可能學不好？
“就……學了兩次，就學會了。”
他誠懇地說道，像一個聲稱考前沒複習的卷王學霸一樣，令九長老表情登時凝固。
“很快麼？”
“還……還行……”九長老咬着牙道，“倒是你這靈火……”
“這是弟子的一點機緣，因此，弟子的《焚天大法》才圓滿。”
九長老微微皺眉，似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
修士機緣這事，身爲師尊，也不好問。
更何況她也知道，自己和這四弟子，也就這些日子多說了兩句話，因此只能讚賞道：
“你這靈火，倒是不凡……”
當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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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大日真火。
按照元師姐所言，妖族最上等的靈火——金烏靈火，在大日真火面前，都只是什麼破火。
縱然在鄭法心中，大日真火最厲害的用處是洗點。
但不代表着這玩意煉器不厲害。
相反，大日真火在煉器上也別有一番神妙……簡單來說，是能夠在煉器過程中洗點……
就跟寫程序一樣。
寫着寫着出BUG了，鄭法只要靈力充足，神魂夠用，就能夠修改，不用從頭再來。
這玩意……自己就是BUG！
甚至鄭法敢自豪地說，即便沒有軒華夫人他們開小竈，自己如今靠着大日真火，在煉器上，也絕對是舉世無雙的天才！
九長老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
“你煉一把飛雲劍我看看。”
鄭法一愣，這飛雲劍可以說是玄微界最流行的制式法器飛劍，並不難煉。
這師尊，大概想看看自己的成色。
可偏偏……你挑什麼法器不好，挑飛劍？
天河派在煉器上，啥都不如昊日山，就煉劍上，獨步玄微！
縱然韓老不會將核心法門教給鄭法，可旁的法門，也不負玄微劍道魁首的名聲……
再加上昊日山的《天火煉寶訣》，據韓老自己說：
集兩家之長的鄭法，在飛劍煉製上的造詣，絕不輸於一般的天河派真傳。
想了會，鄭法決定……收着點。
這李浩往日平平，一時機緣有進步正常。
若是太過天才……
那恐怕也有些突兀。
他心中思量，手中的法訣刻意生澀不少，操縱着大日真火，磕磕絆絆的，花了幾天才煉製出一口上品法器級別的飛雲劍。
按他自己的估算，這次自己起碼隱藏了五分實力……
不然這飛雲劍，起碼是極品法器。
可他一轉頭，就見九長老先是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看着地穴中的飛雲劍，來來回回，欲言又止。
壞了！
高估了重玄宗！
“爲師往日，真是低估了你……”
不是，你們重玄宗這麼菜麼……
“便是我煉製飛雲劍，也不過是上品法器……”
九長老看鄭法的眼神越發滿意。
功法精純，甚至有元嬰之資不說。
煉器天賦還這麼高。
縱然往日不大親密，但也畢竟是自己徒弟，成了才，對自己總是好事。
“如今……這重玄宗下一輩弟子中，怕是數你最爲有天賦……”
九長老說完，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她一招手，將飛雲劍握在掌中，對鄭法道：“你跟我來！”
嗯？
鄭法看她帶着自己往山頂走，心中一喜，可走到山腰，九長老就腳步一拐，走到了一個洞府前。
“掌門，碧霞請見。”
九長老在洞府門口喊了一聲，洞府中很快出來個年輕弟子，畢恭畢敬地迎兩人入府。
鄭法心中明白，這便是重玄宗掌門的洞府。
這洞府中的擺設，又與九長老洞府不一樣，洞中巖壁，多是一種黑色山石，顯得極爲莊嚴肅穆。
重玄宗掌門，也是個極爲嚴肅的中年修士。
他手中正拿着一個鐵匣子仔細看着，眉頭緊皺，就顯得更令人望而生畏了。
“九長老你來了？正好……”
九長老打斷了他的話，拿出飛雲劍道：“掌門，看看這飛雲劍……”
重玄宗掌門略略一怔，伸手接過飛雲劍，細細打量了起來，還不住點頭：“九長老你煉的？有些進益……”
“他煉的。”
九長老一指鄭法道。
重玄宗掌門又愣了下，手中靈力注入飛雲劍，似在仔細檢查這法器飛劍的質量，半柱香後纔看向鄭法，臉上難掩訝色：“李浩煉的？”
“是，我親眼看着他煉出來的。”
九長老做證道。
聽到這話，重玄宗掌門自無懷疑的餘地，看向鄭法的眼神，更滿是欣慰。
“恭喜師妹，門下再出一個英才！”
重玄宗掌門笑道。
九長老含笑點頭，又道：“掌門，我想讓他去山頂……”
鄭法心中一震，有些意外的驚喜。
他來重玄宗就是爲了搞清楚山頂是個啥。
“你是說……”
“掌門，那幾位化神長老執掌那至寶……自然是不怕鄭法。”
鄭法心中思緒如電轉。
什麼至寶？
“可他們也不會在乎我重玄宗，如今又是傳秘法，又是發靈石，也是爲了日後能祭煉那至寶……”
“那至寶成了，我等大概就沒用了，甚至……”
鄭法聽着只覺得費解。
上次這九長老都不知道爲啥昊日山會傳重玄宗煉器秘法，這兩天像是打聽出來了……
可這九長老似乎有些忌憚，說話吞吞吐吐，是個可恨的謎語人。
偏偏那掌門聽懂了。
“你的意思是……讓李浩去，露露臉？”
“正是……他如今最起碼是元嬰之資，更在煉器上極有天賦，怕是會入了昊日山那位上人的眼。”
“日後有個萬一，也能多些活命的機會。”
重玄宗掌門聞言默然，半天才輕聲道：“這不合規矩，現在只有我等元嬰才能上去祭煉……”
“可李浩他在煉器上，已經不輸我這個元嬰！”
九長老爭辯道。
重玄掌門依舊沒答應，九長老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掌門，我重玄宗如今身不由己……總得保存點元氣。”
“不是有派去昊日山的那些弟子麼？”
“可他們哪一個有李浩這樣的天賦？”
九長老指着飛雲劍，有理有據，氣勢十足。
重玄宗掌門看着鄭法，神色猶疑，半天才點頭道：“我找個機會，問問上人。”
九長老也不多說，顯然此事，也不是他倆能夠決定的。
那重玄宗掌門話鋒一轉，忽然將手中的鐵匣子遞給了九長老，語氣中竟有些苦澀：“我也有個法器要給你看。”
“這是什麼？”
九長老好奇問道。
這個我知道！
這玩意他可太熟悉了，這是九山界向百仙盟各門派出口的法器——青葉針。
這纔多久？
重玄宗就拿到了？
可見百仙盟之中，確實有些門派和重玄宗來往甚密。
九長老打開鐵匣子一看，神色依舊疑惑：“青葉針？質量還不錯……這哪來的？”
“九山宗造的。”
“……”
九長老神色更加驚訝，又看了一眼匣子中的青葉針，口中道：“這九山宗在煉器上，竟也不差！”
“何止是不差？你知道九山宗這青葉針賣多少麼？才二十枚靈石！”
“……這麼便宜？”
九長老登時驚呼，顯然是明白了這其中的意味。
“不止如此，還有各種法器，都比我們造的便宜，威力還更大些！我原本以爲，沒了我們，九山宗那煉器師行會成不了事，哪想到……”
他話沒說完。
九長老也沒接話。
鄭法卻聽明白了兩人的言下之意——重玄宗，或者說昊日山想要在煉器上拖九山宗後腿，如今看來，九山宗還有一批人才！
起碼是能製造法器的人才。
煉器法，不單單是關乎到經濟，對各門派來說，煉器能力強，就代表着戰鬥力過人。
這對重玄宗絕對是個重大的打擊。
九長老和重玄宗兩人沉默半天，卻也沒什麼話好說……畢竟重玄宗的命運，也不在他們手中。
鄭法隨着這便宜師尊走出掌門洞府，心中還在思索山頂上有什麼至寶，就聽九長老忽然朝他說話了：
“是在擔心九山宗？”
嗯？
鄭法擡頭，就見九長老笑着看着自己，口中道：“那九山宗雖然看起來也有些煉器人才，但在我看來，你在煉器上的天賦，卻比那青葉針的煉製者更強。”
那是當然……那玩意都九山宗弟子煉的，確實沒開了小竈，還有大日真火這個外掛的鄭法厲害。
九長老看着鄭法，臉上還有些笑意，顯然還挺以鄭法爲傲。
……你是該驕傲。
畢竟兩邊都是你教的。
九山宗那些弟子，也算你便宜徒孫了。